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少爷,别哭啊(1 / 1)

一品布衣 李破山 1608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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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子县下了一场雨。

淅沥的雨水之下,追击的虎威营骑卒,跟着常威一道,沉默折返。

作为老世家的眼睛,同去的吕冬,已经早早跑了回来。此时,五子县外,诸多的北渝大将及幕僚,都大约明白,此番虎威营的追击,发生了什么事情。

“主公,军师,还有诸位。”吕冬痛哭涕泪,“即便吾奋力追杀,眼看着就要击败蜀人,拖住蜀人了,偏在这时候,虎威将军不知怎的,放过了那西蜀的少年主将!我北渝,此番要全功尽弃矣!”

常四郎抬起头,目光藏着苦涩。临行前,为了鼓舞自荐的常威,他甚至把自个的亮银枪,都借了出去。但即便如此……依旧还是发生了。

在旁的常胜,沉默着不言。他明白,如今北渝士气破碎,为了接下来的拦截,还有分兵作战,极可能需要一个泄口。即便自家的族兄有意放过,但这些追随的老世家,定然是不愿的。北渝军中,常威这种刺头的性子,早已经得罪了不少人。

踏踏。

马蹄声在雨中缓缓停下,作为主将的常威,带着一脸的苍白,背着长枪下了马。

身子上的箭伤,再加上心力交瘁,他站着的模样,已经有些摇晃。

“传军医。”常四郎下了马,皱住眉头往前。只是人还未靠近,常威已经屈膝跪在雨水中,高捧起亮银枪,往前递去。

“少爷……我做不到了。”常威垂着头,在雨中颤抖。约莫又怕自家少爷生气,艰难抬起自己的手,不断朝脸上扇着耳光。

接过枪,常四郎身子也跟着一颤。他想起了那年,他带着常威,又带着酒,像寻访老友一样,骑马到马蹄湖的徐家庄子。

“主公!”正当常四郎想着,便在这时,几个世家老将拱手出列。

常四郎收回思绪,沉默闭了眼睛。

“主公当知,若督战不利,如郑布,如杜巩,或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但如虎威将军,私放敌将,乃是通敌之罪,不可饶恕!”

“主公请回头看,我北渝数十万大军,久攻不利,致士气不振。若主公还念主仆之情,枉顾军法,岂非是寒了我等北渝将士的心!”

常四郎回头。

五子县外的士卒,除开继续去追击的杜巩人马,余者不少大将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子的沉默与不甘。又约莫忽然遭了雨水,数不清北渝士卒的脸上,都是一副委顿之色。

“主公啊,当以大业为重!还请主公振起士气,带领我等,一举击败西蜀,成就千古大业!”

“若不斩虎威将军,恐难服众!”一个世家老将,在雨水中高喊。连连失利之下,这一副高喊,一下子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声。

常胜默不作声,抬头看着周围。

如申屠冠这些秉正的大将,还在为常威求情。

“主公,虎威将军并非通敌,乃是中了蜀人之计,不若降其将职,戴罪立功为上。再者说大战之前,斩将乃是不吉之兆——”

“申屠将军,若是如此,这仗还如何打得!你瞧着,为了击败蜀人,内城多少老世家,出私兵来援!若他们知晓这等事情,又当作何想法!”

“申屠将军,可知眼见为实,吕冬作为副将,亲眼所见,莫非还会有假么!”

申屠冠冷笑,“我说了,若是此时斩杀虎威将军,我北渝大军的士气,定然更加低落!”

“听你的意思,一个通敌的罪将,还斩不得了——”

“都住口!”常四郎一声怒吼,手里握着的枪,“咚”的一声,重重杵在泥地上,溅起一大片的水花。

“常威不给少爷丢脸……常威愿领死!”常威抬起头,苍白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倔强。

“来人,将罪将常威绑起来!”一个老世家将,见状大喊。

两个走来的世家亲卫,还未靠近,突然被常四郎出手,一下子踹飞出去。

常四郎冷冷回身,惊得那大喊的老世家将,一番告罪后,急忙退了回去。

久不开口的常胜,犹豫了会出列,拱手抱拳。

“主公,虎威将军犯下大错,若不斩,正如黄老将军所言,恐难服众。还请主公,以北渝大业为重。”

常四郎怔了怔。

诸多的老世家将,瞬间怒吼起来。不少的北渝士卒,也终于认真抬起了头。

“诸位都知,我常胜是个读书人。”常胜走入雨水,不断环顾四周,“我这个读书人,终归懂些礼祭的。虎威将军虽犯下大错,但在以往,亦是我北渝的悍将。既罪不可饶,只望他来世端正,莫再走错。”

“来人,将虎威将军压到江岸,以纪江母河之水,洗清罪孽吧。”

诸多的北渝大将,虽然听得有些绕,但犹豫了下,都没有反驳。他们大多明白,常威在自家主公的眼里,几乎等同于手足兄弟。

“谁可做刽子手!”

“本王亲斩。”常四郎开口,声音不大,却有着一股沉沉的压迫力。

他垂下头,看着常威身上的箭伤,莫名眼睛有些发红。

便如当年,他豪情壮志之时,想过很多事情,要做个登顶天下的不世枭雄,要证明给小陶陶看,要结束这场乱世……

常四郎呼出一口气,眼睛越发地红。

“少爷别哭。”常威抬起头,自个先哭了起来。

“少爷,别哭啊……”

常四郎揉了揉额头,从旁边亲卫的手里,取了一柄长刀。常威撑着身子,跟着站了起来。

主仆二人,在诸多的眼睛之下,一步两步,往江岸走去。

有一世家老将,想要跟随。

“黄将军,最好莫去,主公此时的心情,不大好惹。”常胜淡淡劝道。

世家老将惊了惊,点头回列。

……

江岸边,由于大雨骤降,使水流湍急。

常四郎垂着刀,看了一眼前方。

“常威,你跟了我几年。”

“记不清,但比袁侯爷还早呢。少爷别哭,常威下辈子,还回来帮少爷打架。”

常四郎叹出口气,声音带着颤抖。

“常威你记住,你并无做错。即便他们都骂你,但你在本少爷的心底,并无做错。”

闻听此言,一直撑着的常威,昂着头,一下子又忽然哭起来。

“我不哭,少爷也别哭。我去了之后,还请少爷保重身子……”

“常威,闭眼吧。”

“少爷,常、常威去也——”

……

诸多北渝将士的眼睛,都紧紧看着江岸的主仆二人,看着常四郎挥刀,看着血花飞溅,又看着常威的尸体,滚入了汹涌的江水里。

常胜转过了身,面色无比清冷。

“我北渝,不日将分兵截杀,大破西蜀!”

“吼!”

此时,不管是老世家将,还是那些原本委顿的士卒,都跟着齐齐高吼起来。漫天的声音,似要震破江岸的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