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有关苏比克营士兵在城区闯祸的传闻便已在军中传开,而事情似乎要比郑阿贵昨天在现场了解到的情况更为严重。那几名违犯军纪士兵全是吕宋土着出身,他们这次犯的事可不止是酒后闹事斗殴,失手杀人而已,据说起因是见到民众家中有贵重金银器物,起了抢劫的念头,最后动手伤人致死,这性质跟普通斗殴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了。若是没被宪兵抓到现行,那事情走向倒也难说,这种事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太多,驻军司令部也未必会专门为此安排后续的调查,很可能会变成无头公桉。但这几个倒霉鬼酒喝太多,当时意识都不太清醒,根本没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结果才会被接到消息赶来的宪兵队堵了个正着,当场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此事不是发生在交战期间,而是海汉已经完全占领宿务之后。这个时候尚能留在宿务城区生活的民众,基本都已经通过了海汉的初步筛选,就算尚未正式入籍,也可以视作准国民看待了。而苏比克营这些酒懵子干的事,大约就只能被定性为抢劫杀人了。出了这种事情,必定会对海汉军的名声产生很大的影响。“听说萧将军为此勃然大怒,把苏比克营的头头脑脑全部叫到司令部,挨个骂了一通!排长,你说闯祸这几个家伙会不会上军事法庭啊?”秦博很是自得地向郑阿贵卖弄他刚从别处打听来的最新消息,言语间不免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郑阿贵听到这样的消息,心情却没有秦博那么轻松:“八成是逃不掉军事法庭的审判了……你也别觉得看热闹好玩,闹到后面多半也会影响到我们。”秦博脸上的笑意立刻便凝固了:“怎么还会牵扯到我们?这事跟我们无关啊!”郑阿贵解释道:“虽然是这几个人闯的祸,但对外界来说,这事就是海汉军干的,明白吗?要消除此事在民间的影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看多半要下禁足令了!”郑阿贵的担忧很快就变成了现实,驻军司令部向海陆两军各部下达了命令,暂时取消所有人员的休假安排,各级部队组织学习军规军纪。在没得到营级以上主官的许可之前,任何人不得擅离营地外出。“这些土着兵害人不浅啊!这下把我们的假期也给搞没了!”新下达的命令让秦博大为沮丧,不但所有的预定活动被迫全部取消,还得在驻地学习《纪律条令》,这样的安排任谁都高兴不起来。追究原由,自然是要归罪于昨天闯下大祸的那几个土着兵了。抱怨归抱怨,但军令如山,再怎么不满意也得照章执行。除了少数执行巡逻驻防任务的部队外,待在营地的人员都得按照司令部的安排,老老实实地参加纪律学习。而学习内容除了《纪律条令》之外,也有来自海汉国内的最新消息。比如由吕宋大区自行出版的《吕宋时报》,发行后从马尼拉送到宿务也只需几天时间,时效性还算比较强。
在海南岛发行的《海汉时报》和《三亚快报》的延迟就相对要大得多,先得从三亚跨过南海送到马尼拉,再从马尼拉转运到宿务,一般都需要半个月以上。不过若论内容的权威性和影响力,那当然还是三亚发行的大报更有分量一些,虽然时效性差了一些,但能读到更多关于国内其他地区的消息。本地《吕宋时报》上刊载的内容,其实有不少也是转发这两家大报的文章。刚送到宿务这一期的《海汉时报》上,便有关于此次吕宋大区特别军事行动的相关报道。虽然这是半个月之前发行的报纸,但对于班吉营这些亲历者的吸引力,可以说丝毫不亚于发放军饷。由于报纸数量有限,郑阿贵又多等了两天时间,报纸才终于交到了他的手上。这一期的《海汉时报》用了整整两个版面的篇幅,报道吕宋大区这次为期两个多月的军事行动,其中不乏有一些详细的战斗记录。而这其中便有郑阿贵的班组在马斯巴特镇的战斗中俘获敌酋,以及在宿务城区攻破守军据点的详细描述。“排长,这里提到你的名字了!”负责读报的秦博提高了嗓门道:“隶属班吉营的步兵班长郑阿贵,在攻克马斯巴特镇的战斗中表现神勇,不仅率先攻破敌军防线,更是成功抓获了躲藏在地底避难所的敌酋巴尔加斯,使得我军在一天之内便拿下了马斯巴特镇……”郑阿贵听得满脸笑意,也不禁有些自得。马斯巴特镇之战,实际上是他参军之后参加的第一次真正的战斗,但误打误撞加上运气使然,让他带着这群新兵蛋子屡立战功,也由此一步步成为了班吉营的新兴战斗英雄。郑阿贵并没有想过自己的经历会见诸报端,由此成为家喻户晓的名字。当下除了傻笑,好像也没有更好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了。但事实上班吉营并非这次行动中的主力部队,郑阿贵的班组当然也不会是这篇报道的重点对象,能被提到几句就已经是十分幸运了。这篇报道的重点,还是在于向读者讲解此次军事行动的意义和长远影响。对普通民众来说,只知道海汉军又在海外打了胜仗,海汉版图又有了新的内容。至于这新吞并的地方位于何处,对海汉有何意义,绝大多数人其实并不清楚。而这篇报道便是以言简意赅的方式,介绍了菲律宾群岛中南部地区的情况。这场战争其实是十几年前海汉与西班牙争夺吕宋战事的延续,这一地区的物产、人口、海上贸易航线,都是两国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开战的原因。当然了,作为官方宣传喉舌,时报也不忘提醒读者,新占领的这些地区百废待兴,吕宋大区为投资者和新移民都提供了极为优越的待遇,到当地置产安家,或许会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