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那女子似乎有意遮掩自己的身份,整个神宫之中,与她接触的不过神宫尊主和乌媪两个。 而乌媪除了她的姓氏外,知晓她当是出自大族外,其他竟是一概不知。 贺令姜问道此处,也不过得她寥寥信息罢了。 然而,即便如此,此趟也不算白来。 她与裴攸先前都曾派人盯着那永穆公主,只是她自入宫来,行事甚为谨慎,一言一举皆符合永穆公主的身份,从未露过暗处与旁人接触的痕迹。她便是想探这名女子先前的身份,都无处可着手。 如今虽则只有一个姓氏,也到底有了可以入手的地方。 瞧着眼前面色灰败的乌媪,贺令姜眼中微深,缓缓问道:“你当初夺舍萧姮,不小心失手导致自己受了反噬之力,那么,那名女子呢?她为何在萧姮的躯体里毫无异样?” “谁晓得呢?我这施术之人,惊了天道,自然要受反噬之力。可她这个要占取他人之身的外来魂魄,按理说,也是免不了受天道惩戒。轻些如我这般,日渐虚弱,重些极有可能立时魂飞魄散。可她却似乎什么影响都没有……” 她施术助那女子夺舍之后,也曾检查过她新处的萧姮身躯,除了初时略有些神魂不稳的迹象外,竟然再无旁的有问题之处。 不得不说,那女子的确幸运,这般异样的神魂竟躲过了天道觉察,渐渐地和萧姮的身躯融到一处。 乌媪扯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或许,是我先前便施术夺舍过大巫一次,这次又强自施术,过于明显地暴露出自己的逆天之举,因而所有的反噬都集于我这施术之人一身,她那处,却安然无恙。也或许……” “也或许什么?”贺令姜问道。 乌媪幽幽一笑:“也或许,天道根本未曾察觉到她的神魂有异吧……” 玄士也好,巫者也罢,都信奉天道不可欺。 然而,古往今来,多少修术之人,就是在大道五十中,衍一线变化。以凡人之躯,修成鬼神之术,本就有种逆天之味,若当真无一分搏一搏的心思,又何必修术法、求长生? 天道不可欺,是上天的煌煌之道,亦含着修术者的敬畏之心。 可是朗朗青天,亦偶有乌云掠过的时候。即便是公正无情的天道,亦未尝不会有偶有不察,出现漏洞的时候。 虽则,这种概率极低,可那梅娘子却能在她施术受反噬之时不受影响,未尝不可能是恰好钻了天道漏洞之人。 贺令姜闻言不禁皱眉,以上两处情况,自然都有可能。连乌媪这个精通移魂的施术之人都说不清楚,她自然更是不明。 这事不急于一时,可容后再想,眼下,贺令姜倒是还有一事要问乌媪。 “那梅娘子夺舍萧姮之躯,可有法子将其驱逐出去?” 将梅娘子驱逐出去? 想必她说的并非是普通的离魂之处吧? 对于普通离魂之术来说,神魂虽离体,可只要略微施术一招,便可归为。且躯体仅与原主神魂匹配,旁的孤魂野鬼想融进去,却是不能的。 但贺令姜的驱逐,当是指,让那梅娘子彻底离开萧姮之躯。 乌媪不禁皱眉:“你想做什么?” 莫非是有人也看中的那永穆公主萧姮的躯体,也要占为己有不成? 毕竟,依着她嫡长公主的身份,又加上帝后心中对她有愧,只要使用得当,便大有裨益。 贺令姜瞧着她,手指微动:“星使还是莫要多问,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便可。” 乌媪立时面色一白,她忍住痛楚,良久才出声道:“若是想将梅娘子的神魂驱逐出去,自然可行。” 移魂夺舍之术,本就是剥离原主神魂与躯体的联结,再引入旁的神魂进去,重建躯体和神魂的适配。梅娘子虽然已与那幅身躯相融,可若施术剥离其间联结,自然也使得。 “只是,那幅身躯先前已经过一次夺舍之力的侵袭,若是要再经一次,怕是要就此受损。轻者不过自此身体虚弱些,可重者便是寿命大减,甚而这幅躯体难以再承内息玄力,对玄士来说于死无疑。” 这人的身躯,毕竟不是屋子,谁想住就能住的。 贺令姜双眸微眯,打量着乌媪神色,心中忖度她话中真假。 毕竟,若是驱逐那梅娘子,对他们神宫大计可不是好事,保不得,她如今宁愿忍着痛楚也要诓骗自己,莫对她下手。 不过,且不论到底是否有危险,即便那梅娘子神魂的法子纵然可行,想再找个能施术之人,也是难如登天。 眼前的乌媪已然重伤,想来也无力再施术,除她之外,贺令姜还未曾听说如今这天下还有谁修得移魂夺舍之术。 更何况,她也不能冒着施展禁术,遭受反噬的危险去重新夺回自己的那副身躯。 哎……她心下叹了一口气。 身后的裴攸看着她垂眸的模样,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心疼。 虽则阿姮如今以贺七娘子的身份,也活得很好,可毕竟萧姮那副身躯,才是她真真实实的自己。 人若是丢了自己身上长佩的饰物,都一时难以适应。更何况,她丢了,可是自己用了二十二年的身躯,且还被别有用心的人给占了去。 但若是因着这份心,就不顾潜在的危险,贸然去夺回原来那副身躯,是如何也不理性的,阿姮也不会去做。 果然,贺令姜也不过叹惋片刻,偏收了心神,不再徒自哀叹。 从乌媪那处知晓她想知道的消息后,贺令姜便将索雅请了进来。 “贺七娘子都问完了?”索雅问道。 贺令姜点了点头,该问的她也问了,能使手段掏出来的,她也从乌媪那处掏出来了。 只可惜,她虽与神宫尊主也有过几次接触,但若是说起神宫机密,她知晓的并不多,更是连那神宫尊主的真容都未曾见过。 想来,她乃荒人巫者出身,那神宫尊主虽然用她,可也到底有几分防她。 索雅面上微凝:“既然贺七娘子已经问完,那便该我了……” 乌媪瞧着她缓缓走来,眼中毫无惧色,事到如今,死,也不失为一种解脱了。 她牵起唇角,释然地笑了笑,而后那笑意便忽地一顿。 索雅垂眸瞧着她,这具师父的躯体,这害了师父的乌媪神魂,彻底没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