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处境下,一个自称“鳄鱼神”转世的村民站了出来,显示出超凡的力量,声称要遵循传统,带领同胞猎杀世仇,用宿敌的头颅举行血祭,使世界秩序恢复平衡, 又有谁能抗拒这一极富煽动性的号召?
高飞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一个普通的皮里恩村青年,亲眼目睹安德烈变身巨鳄,也会发自内心的崇拜这个“神人”,尊其为救世主,自愿为他而战, 不惜牺牲生命。
归根结底,宗教是劳苦大众的麻醉剂。
高飞作为一名来自“文明世界”的旅行者, 对于阿斯马特人的野蛮传统, 最初是怀着猎奇与不屑的心态。
来到皮里恩村,深入了解了当地的文化背景和生活困境,他的心态也随之改变,更多的是同情与无奈。
皮里恩村的居民,在“鳄鱼”安德烈的蛊惑下,试图复兴血腥的猎头传统,这当然是野蛮和错误的做法。
但是,如果不考虑阿斯马特地区正在日益恶化的环境,不考虑丛林和沼泽中横行的变异怪物正在侵蚀当地村民的生存空间,单纯批评这些因绝望而回归传统的可怜人太野蛮,太愚昧,那就太不公平了。
所谓的文明世界,除了疯狂掠夺原住民的自然资源,可曾为他们做过些什么?
起码就巴达维亚当局来说,目前还没有为消灭阿斯马特地区泛滥的变异怪物做出任何努力,毋宁说是任由原住民自生自灭。
那就怪不得当地人以自己的方式,尽管是一种野蛮的方式, 对抗天灾, 挣扎求生。
就在高飞出神思索的时候,四个村民走了进来。
其中三个身材精壮的小伙子,合力抬起比西柱,搬出屋外,朝沼泽那边去了。
还有一个中年人,就是刚才邀请大家来参观的家伙,脸上挂着精明的笑容,用当地方言对佩普说着什么。
佩普听得直皱眉,不等他说完就断然摇头拒绝。
对方还不死心,继续游说。
佩普越发不耐烦,突然沉下脸色,一把将他推出门外。
两人交谈时使用的方言,既生僻语速又快,高飞离得太远,星盘的同声传译也不够精确,只能大概听出那人邀请游客参观一个什么仪式,当然,得给他一点好处,作为入场券。
不知出于什么理由,佩普代表全体队友拒绝了他的邀请。
高飞在旁边听着, 还怪遗憾的。
其实他对村民所说的“盛大仪式”很感兴趣,哪怕花点钱呢,也想去见见世面。
可是佩普都拒绝了,他也不好说啥。
这时,唐宁掏出魔法唇膏,在自己嘴唇上涂抹“巧言术”,快步走出门外,朝那个中年村民招手,熟练的操着当地方言,与他聊了起来。
佩普对于唐宁越过自己这个向导,直接与村民交涉的做法,非常不高兴,站在门口冲唐宁大吼。
相识以来,这是高飞第一次看到佩普老哥发脾气,而且是对他的好友兼老搭档唐宁发火,可见他是真的生气了。
“唐姐!怎么回事?”高飞连忙过去劝架。
“是这样,刚才那人邀请咱们去沼泽边,参观即将举行的比西庆祝仪式。”唐宁压低嗓音向高飞解释,“这场仪式,好比皮里恩村的战争总动员,仪式结束后,最迟明天晚上,新一轮的猎头战争就要爆发了,敌对阵营就是皮里恩村的世仇——修鲁村。”
“我对比西庆祝仪式耳闻已久,难得有机会亲临现场,当然想旁观一下,然而佩普老哥固执得很,坚决不同意我们参观。”唐宁无奈地瞅了还在生闷气的佩普一眼。
高飞点了点头,转身问佩普:“老哥,其实我也对比西庆祝仪式很好奇,既然当地人邀请我们参观,想来没有什么忌讳,为什么你不同意呢?”
“没啥好看的,太血腥了。”佩普闷闷不乐地掏出烟斗。
“血腥场面,我们见的多了,也不差这一次。”高飞笑着帮他点上烟。
佩普默不作声,狠狠抽了两口烟斗,勉为其难的开了口。
“如果非去不可,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插手管闲事;第二,你和唐宁可以跟我去,其他人留在棚屋等着。”
“第一个条件没问题,至于第二条……我不明白为什么其它人不可以去。”高飞很纳闷。
佩普看了江枫、马涛、马芸、齐天和王大庆等人一眼,神色分外复杂,没有做声。
“我猜佩普老哥的意思是,其它人要么太年轻,不适合参观那种血腥的场面,要么太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怕他们忍不住动手管闲事。”唐宁低声说。
“好吧,我懂了。”高飞苦笑一声,转身回到队友们身旁,转述佩普的要求。
众人面面相觑,都对佩普偏偏把他们留下感到莫名其妙。
“大家都是同事,佩普老哥搞差别对待,不太好吧?”马涛忍不住抱怨。
“无论如何,他这样做是为了你们好。”高飞耐着性子解释。
“呵呵!我老爸也经常这样对我说!”齐天冷笑一声。
团队中的另一个叛逆小孩马芸,也对佩普这种“爹味”十足的做法,满脸不以为然。
“佩普老哥毕竟是长辈,又是当地人,考虑的肯定比咱们周到,就听他的安排吧。”王大庆无奈的打圆场。
每次团队里面闹矛盾,总是他出面安抚,感觉自己像个幼儿园阿姨。
江枫眨巴眨巴眼睛,指着自己掌背上的星纹,向男友做出暗示。
高飞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
江枫的意思是让他在仪式现场打开星盘,搞个实况直播。
这样一来,留守棚屋的五人,足不出户就能通过星盘收看比西庆祝仪式了。
安排妥当过后,江枫、马涛、马芸、齐天和王大庆回到棚屋,高飞和唐宁跟着佩普,穿过独木桥,跟随人群走向村外的沼泽。
前往祭祀现场的路上,高飞注意到村里的男女老幼都打扮得格外隆重。
女人们戴着骨头雕琢的首饰,男人头上插着华丽的极乐鸟羽毛,赤裸的上身,坦露出引以为傲的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