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独自走进吸烟区，在马涛身旁坐下。

“涛哥，有心事？”

马涛随手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没精打采的瞅他一眼。

“没得事，只是胡思乱想。”

沉默了片刻，马涛再次开口。

“住院这些天，闲得无聊，想了很多事情。”

高飞点了点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前天佳佳来探望我的时候，送给我一本挺漂亮的纪念簿，就是咱们高中毕业时互相签名留念的那种笔记本，我猜她当时就已经萌生退意了。”

“她只送给你一个人纪念簿，说明她特别在意你，不希望你忘了她。”高飞轻声说。

马涛叹了口气，感慨道：“佳佳毕竟才18岁，跟我妹同龄，依旧保留着高中生的心态，让她这样的小姑娘跟穷凶极恶的怪兽搏斗，太残忍了。”

高飞点了下头，深有同感。

马涛没再提李佳佳，从星盘储物空间取出一本少女气质十足的粉红色纪念簿，翻开一页，上面写满了文字。

高飞连忙把头扭向一边。

马涛笑着锤了他一拳。

“你娃儿少装模作样，这上面记的不是什么隐私，是我闲来无事胡乱涂写的玩意。”

“写的什么？”高飞好奇的问。

“我在笔记本中间画一条线，左边写上游戏世界的规则，右边写的是现实中的糟心事。”

马涛摊开纪念簿，平放在膝盖上，自顾自的说个不停。

“游戏世界逻辑清晰，线索分明，每一条伏笔都如同草蛇灰线，有迹可循，合情合理，玩家需要完成相应的剧情才能升级，有时候为人处世的技巧比打怪更重要。”

“现实世界乱七八糟，没有什么戏剧性，什么仪式感，没有什么逻辑线索，你以为是伏笔的东西，其实很可能啥都不是，没有什么剧情里程碑，没有什么交涉检定——就算有，你也无法提前收到检定提示。”

“你打怪，打得过就打，存够经验值就能升级，打不过就死。”

“游戏中触发一个事件，出现一组怪物，来龙去脉都给你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现实中你无法预计明天会发生什么灾难，你也不明白为什么有的变异老鼠聚集成群，有的却像吹气球似的变成巨鼠，没有人给你解释为什么猫会长出翅膀，黑狗会变成地狱犬，到死那天你也想不通，为什么有的野猪只是单纯的变大变壮，有的野猪却像挨了雷劈似的一路火花带闪电。”

“你让我想破头也想不通，为什么在这个人死之后不能复生也不能读档重来的现实世界里，偏偏有那么一群头铁的傻x，明明警方已经三令五申禁止驴友进入变异怪物横行的地区旅行，偏偏有人对着干，就是要去找刺激，到头来还不是哭着喊着向警方求救。”

“我更想不通，明明宝顶山已经被公安干警荷枪实弹的封锁，为什么偏偏有那种做梦都想走红的疯子，绞尽脑汁潜入山中，为了炒作所谓的直播人气，疯狂到去山顶天池拍摄九头龙王……你告诉我，这特码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事儿？”

“我们的世界充满了这种货色，偏偏这种人还能暴得大名，有无数粉丝吹捧，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特码的有病！”

“是的，我们这个操蛋的现实世界，无论怎么看都比游戏世界更荒唐，更不合逻辑，更像一个垃圾游戏！”

“更可悲的是，这就是现实，我们必须在这个操蛋的现实世界里生存下去，自己编织出一些看上去言之成理的逻辑，拿来骗自己相信这个世界还有救，这个垃圾游戏的狗屎服务器，还在勉强运行着……”

“我们只能这样骗自己，就像一群宗教徒。”

马涛越说越激动，陡然合上笔记本，又点上一支烟，猛抽两口，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飞哥，跟你说句心里话，如果有的选，我宁愿永远生活在游戏世界里，起码那里更符合我想象中的理性世界，更合乎逻辑。”

高飞听马涛说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有感触的说：

“涛哥，你问我这一切疯狂的根源在哪里？说的装逼一点，这就是资本主义，这就是消费时代，人人是商品，人人也都是消费者，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马涛点了下头，默默地把一支烟抽完，站起身来对高飞说。

“飞哥，下次特勤任务，换你来当队长。”

高飞不置可否，就这么盯着他苦笑。

僵持到最后，马涛无奈的摇摇头：“不愿意就算逑，老子不难为你！”

……

马涛出院的第二天，就跟着高飞和江枫一起回老家。

在车上，江枫得知此行的目的地是眉县下辖的一个旅游小镇，很自然的联想到一位历史名人。

“你家这边是不是东坡先生的故乡？”

“苏大胡子是我老乡，也是我的偶像，不光文章写得好，还是个大吃货！”高飞笑着回答。

“我也喜欢……东坡肉，还有东坡肘子。”江枫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这好办！今晚就给你安排上，东坡肘子可是我老爸的招牌菜。”

高飞爸妈昨天就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得知他要带女朋友回家，高兴的一整晚都没睡好，早早的就在门口翘首等候。

“叔叔阿姨，下午好！”

下了出租车，江枫羞答答地上前问好，手里还提着路上买的水果。

高父性格比较内向，笑着点头不做声。

高母乐得连说不用客气，“叫我嬢嬢就行！”

拉着江枫的手，上上下下打量这位高挑秀丽的姑娘，先问她的生肖属相，接着打听家里的情况，俨然把她当成准儿媳看待，热情的过了火，搞得江枫颇不好意思。

到了家里，高父拿出珍藏的好茶，泡了一壶，亲手给两个年轻人倒茶。

江枫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道谢。

高飞坐在那儿喝茶，感慨自己沾了江枫的光，往常独自回家时可没有这么高规格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