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语直直吐落。
吕蒙的眼神就似乎一直盯凝于主上身间,静静察着其似是有数分意动。
他面上的情绪顿时了高涨了起来,连带着语调都不由高声道:“江淮之地纵然于我江东十分之重要。”
“可此番一战下来,我军目前尚且欠缺攻伐淮南等郡县的条件。”
“难道主公对于此战没有丝毫发现乎?”
一语语徐徐吐落,他遂也在慢慢的观察着孙权的神态变化。
特别是察觉到此时的主上面色间还浮现着关乎于进取荆州的犹豫之色。
以至于吕蒙此最后一语不由掷地有声地相问着。
“子明所言何意?”
可谁料,孙权听罢,却是面露疑色,羊装不解。
话落,吕蒙遂流露着一副坚毅的神情,拱手沉声分析着,“主公,从此番我军与曹氏各部主力相持大半载来。”
“据蒙的观察下,我方军众与曹军互有优劣。”
“若执着相争淮南之地,欲图北进中原,非是成事之道矣!”
果不其然,此一番话方一道落,顿时间就引起了孙权的注意,连是出声问询着:
“子明,不知我方对抗曹氏的优劣势如何也?”
问题一落,吕蒙也不含湖,充斥着早已在心下思虑已久的答桉,果断回应着:
“自古以来,北人擅骑,南人通习水域。”
“若在北方平地作战,以他们那娴熟的战阵,步战、骑战将会异常凶勐,一路将无往而不利!”
“可一旦曹氏大举南征之时,淮南地区各水系纵横密布,我方亦有长江天堑,这就来到了他们所不擅长的局势。”
“于江河之中作战,北人不习水战,不擅舟船,又焉能与我江东水师所相抗衡乎?”
话音落于此处,吕蒙随之的声音又渐渐的沉默下来。
他在缓缓地为自家主上分析时局利弊。
自然是要给其一些中途思索的时间。
听闻着这一席言语,孙权默默的于脑海中思索起来。
而一侧的吕蒙则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他眼瞧着自家主公的反应后,语气中遂慢慢放缓,又轻轻继续述说着,“但如若反过来,轮到我军携中主动北上攻伐淮南等地,甚至是中原诸州时。”
“待远离江河后,那我方将士所引以为傲的水域作战就将一去不复返也!”
“主动北上只能被迫上岸与曹军相步战,骑战。”
“此举无疑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一番话落于此处。
吕蒙随即是稍微沉吟片刻,就径直高声的总结道:“主公,所以关乎于淮南方面我方与曹氏之间的争斗。”
“几乎就是谁主动进攻,谁就是处于天然的劣势之中。”
“现下既是已与曹氏形成短暂的和议,此乃是天赐我方战略目标转向,再度攻伐荆州的良机矣!”
一番番义正言辞的言语道落。
此时的孙权经过吕蒙这一席言语的分析下,自然是大受触动。
他内心深处本就时刻皆有觊觎着荆州的心思。
现在只会是越发之盛。
不过,他面上展露着些许附和吕蒙此提议的神情之际,又提出了自身的看法,说着:
“据子敬前番所传回的军报称,目前总督荆州的关云长已是再度尽起荆州之众浩浩荡荡北上,进犯襄樊一带。”
“此番荆州后方必将十分空虚。”
“我方若纵兵相取,势必会一路所向披靡,不复轻而易举的克复诸地。”
“主公,蒙愿亲提一军,再夺荆州!”
听闻着主上的这记话语,吕蒙面色间顿时浮现大喜之色,立即就拱手请战道。
却不料,孙权只是挥挥手示意其稍安勿躁,随即面容上忽是浮现起一抹忧愁的神色,缓缓道:
“此乃天赐取荆州诸郡的良机,孤走何尝不知?”
“只是,自公瑾病逝以后,这十余载来,子敬就一力促成了两家的盟约,并一直在维护孙刘联盟。”
“两载前,孤命子明你携大众攻伐荆南四郡时,子敬就不惜趁夜撑舟前来规劝于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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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曹氏大举进犯我江北防务时,亦是子敬代替孤出使荆州,说服了关云长集结主力北上攻击襄樊。”
“若不然,恐此番曹操不会那么轻易间就罢兵,与我方和议?”
“现在荆州军正在襄樊前线,我军若欲纵兵而进,子敬当不会同意也!”
此一席话落。
吕蒙伫立一侧,静静听闻着孙权说出了内心的担忧,默默的点头,以示了然!
他与鲁肃友情颇深。
自是深知好友的秉性。
两载前己方趁势攻伐荆南数郡,可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若不是事到临头,鲁肃于临危之间站出,重新挽救了孙刘联盟。
恐双方不会有和好的契机。
去岁冬季,曹操欲举众南下征伐己方。
又是他亲赴江陵说服了关羽出兵袭扰襄樊,以兵锋威胁曹军。
这种种事迹,吕蒙作为一方大将,自然是有所耳闻!
他很清楚以好友鲁肃的性子,若知晓了自己此番欲再度攻伐荆州的计划,是决然不会附和的。
以至于吕蒙闻听了孙权心下的担忧过后。
一时间亦不由是沉寂了下来。
似乎是思虑了良久,他方才重新面露严肃之色,言语中浮着深层般的语气,厉声道:
“主公,如若鲁都督那边无法说通,那不如……”
“不如我等先斩后奏如何?”
此话落罢,就见吕蒙的神色顿时就郑重了起来。
为了能够夺取荆州,他也是豁出去了。
不惜瞒着鲁肃进行。
孙权一听,却并未立即附和下来,面上浮现着浓浓的犹豫不决。
吕蒙见状,有些急道:“主公,此事宜早不宜迟,早做决断啊!”
“若无江汉之上游,国必危。”
“荆州之地处在我江东上游,若是有朝一日刘备君臣,欲对我方动手,那以荆州之众撑船顺江直下,不过十余日间就可直抵建业城下。”
“我军务必不可令荆州一直握在对方手里呀?”
话落于此,吕蒙的面上已经是焦虑不安。
特别是瞧着孙权依旧面无表情,并未有丝毫的回应。
这也就是赵统不在此处。
若不然,他势必会骂吕蒙为“目光短浅之徒。”
此人只看到了荆州对于江东的重要性。
却忽略淮南之地的战略价值。
以及天下时局的鼎足之势。
固东南者,必争江汉;欲规中原者,必得淮泗。有江汉而无淮泗,国必弱;有淮泗而无江汉之上游,国必危。
孙氏东不得广陵,西不得合肥,故终吴之世,不能与魏人相遇于中原。
这是顾祖禹所着的读史方舆纪要中关于江东之地的描述。
从这段话不难看出,作者本人的评价是,无论是淮泗亦或是荆州对于江东而言都是不可或缺之地。
可如今的吕蒙却只觉得己方在淮南一线无力北上,遭遇困境就欲放弃进取中原的战略构思。
转而将黑手伸进盟友的荆州之地。
完全是忽略了整个天下时局的发展。
现在汉之十三州,已基本是实现了天下三分。
曹操独占北方三分之二,实力最为强盛,底蕴雄厚。
江东孙氏则历经三世,跨有长江天险,地位稳固。
刘备则新得荆、益二州,乃是后起之秀。
即便目前麾下实力看起来颇为强劲。
日后将会是江东方面的大敌!
可那也只是未来的发展潜力罢了。
现今之下,刘氏只是表面上略为风光,实则根基并不稳固。
汉中已北,有曹氏的重兵把守。
江陵之北,亦是直面着敌方的荆州大军。
荆州之后,还有貌合神离,随时欲咬一口的饿狼。
可谓是,稍有不慎,就将会有倾覆之危!
此等局面,对于孙、刘二家而言。
若是还相互攻伐,那将永远无法撼动曹氏的根基。
唯有联手,方才有干翻的机遇。
至少也得携手将曹氏的势力尽数赶到黄河已北,两家瓜分中原。
孙氏独取洛阳已东的各州郡。
刘氏则取洛阳已西之地。
此时,双方削弱了曹氏的势力,已经不能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再度相互攻伐,方为妙棋!
只可惜,如今的吕蒙经历了濡须一战,深刻认知到了曹军步战、骑战的强悍战力,不愿己方在继续率众进取硬碰硬。
眼见着孙权依然犹豫不定的神色。
吕蒙面色间不由再度坚定了数分,拔高音调,继续劝戒着:
“主公,鲁都督昔日之所以如此维护孙刘联盟,无外乎是为了借关羽所部之力来防范荆州已北的曹氏驻军。”
“可我军何故不能自主防守,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呢?”
一语而落,他依然是高声向孙权规划着蓝图道:“若我方能攻取荆州,则主公可命征虏将军孙皎驻军白帝,由蒋钦携万余众沿长江上下巡查。”
“何处遭遇了袭击,就援助哪里。”
“而蒙则亲提大众进据襄阳,主持大局。”
“像如此布置,又何须忌惮曹操?又何须依仗关羽之力?”
话音一落,吕蒙随即目光又在主上身间盯凝了片刻,遂言语顿了顿,语气再度凝重起来,厉声道:
“而且关羽君臣倚仗着狡诈和力量,处处反复无常,怎么能真心与他们为盟呢?”
“何况,关羽之所以现在还没有东犯的意图,那也是由于主公您圣明无比,麾下有我等将领还在世啊!”
“现在不趁我方强势时打荆州主意,一旦等我们相继逝世后,再想积蓄力量,还可能吗?”
此一席话听在孙权心中,无疑是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顿时之间,他深以为此,频频点头。
“子明所言甚是!若不是你这番提醒,恐让孤险些误了大事也。”
眼见着主上忽然间的回应,吕蒙面色一喜,本以为此事已成。
可孙权忽然的一语,却又让他神情暗澹不已。
“不过,攻伐荆州一事关重大,子敬既为西线都督,可不能隐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