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节(1 / 1)

应魂[he] 麦库姆斯先生 1283 字 2022-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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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的目的并不是杀戮,而是实现政治目标。大家打完这场仗,之后回去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的,所以让自己的国家在战争后不断获利、保持胜果才是目标,昱辰,有时候我们不能只看看眼前,更要看到十年之后。”

忘战必危,好战必亡。

他们走这一趟,是为了让强横的邻居不敢再欺负我们,为家国守护住长期稳定的生存环境,并不是要将谁斩草除根,大顺的将军已经让贺若肝胆尽裂,那周殷的举动必然会让他心生感激,既然用最小的代价就可以恩威并施,可以让他们的邻居又感激又害怕,那为什么还要杀掉贺若?为什么不给这份人情?

忽然间,昱辰只感觉脑袋上有一轮大锤直接砸了过来,震撼得他久久说不出来,他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心中一遍遍地惊叹,这就是他们的国家的国公、统帅、将军吗?这样的远见卓识,这样的理性睿智,让人心悦诚服,让人五体投地。

周殷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失笑,点了点他的笔:“快干活,别乱想。”

·

十一月二十七日到三十日。

短短三天,在三军大贺之时,周殷和唐放迅速且按部就班地推进了许多事情。

战场瞬息万变,很多战前机灵得活蹦乱跳的人,一场战后,转眼变做一具具尸骨。

许多鬼魂都来到唐放,求殿下写公文具牒,放他们的灵魂还乡,或是来告诉他自己的尸身落单摔在了哪里,希望殿下能派人去找,唐放一一去做了,整整三个日夜,给数万战场英灵叩了数百单归乡的具牒,列出长长的名单,咨明一路河神官吏,允其归乡。

唐放大限将至,冥冥之中已有召唤,有时候在伤兵所、在庆功宴、在大帐、在写具牒,他会忽然像当夜在战场上一样消失,消失的时间不等,而小孔捷也习惯了他的忽然不见,如果他正在chu理什么军务或者做什么,他会在一怔之后依据情景帮他按部就班地做下去,然后在殿下每次回来的时候得意地告诉他,“殿下,刚刚我chu理得很好,没有人发现刚刚身体里换人了哦!”

唐放也总要非常欣慰地再夸他一次:“现在小孔捷也能独当一面了,不错不错!”

小孩更加卖力,到最后甚至能帮唐放应付一些复杂的情景,唐放无法亲眼看见他是如何应对,但是每次想到这都会情不自禁地微笑:早年这个小孩没有机会学习,看什么、做什么都很困难,学东西也很慢,但是经此三月,他好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找到了敲门,完全克服了自己心头的障碍,整个人温和又礼貌,自信又达观。

只是小孔捷可以骗过所有人,唯独骗不过一个人。

有好几次“孔捷”被士兵围住,小孔捷的目光越过无数人的肩膀与国公的对上,他努力维持住殿下的形象,以为可以骗过他,但很多时候等他走过去,国公轻轻地抚了一下他的后背,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问一句:“殿下又出窍了?”

小孔捷这个时候期盼的眼神便会缓缓落下去,变作无声的平静和忧伤,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地嗯上一声。

国公一定是明白什么的,他轻轻地点头,像对弟弟那样低头对他说:“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

他不会喜欢自己的。

哪怕明明是同一具身体,哪怕有绝对一致的行为,他还是一眼能看出他不是他。

孔捷有好几次都想问国公:丹书真的骗过您吗?我与殿下朝夕相chu,言他所言,行他所行,没有人会比我更像殿下?连我都骗不过您,那个草原上根本连殿下都没有见过的少年,真的能骗过您吗?

孔捷不知道国公是如何辨认的。

但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掂量国公的事情,时间不多了,大仗结束后剩下十天,他心惊胆战地数着日子,每天醒来都会感觉到惊恐,之前他总觉得手中有大把的时间,转眼之间,却只剩下了个位数,九天,八天,七天,六天……

孔捷感觉到窒息。

更窒息的

是殿下和国公两人双双的平静。

他们没有告诉他们的下属任何事,没有做任何煽情的举动,他们只是在快速地chu理公务,从早到晚看不到任何情绪的起伏。前线这么大的好消息,整个军营里都非常高兴,庆功第一天他们被强行拉到席上喝酒,两个人被劝了好多杯,满堂的欢声中眼睛里自然而然地流出温柔的笑意。然后,什么也没说。

孔捷看得焦灼难安,他不知道殿下是怎么劝国公的,他也不懂为什么国公不激动了,那天他的失态好像全都是自己的一场幻觉,直到十一月最后一天的下午,殿下在拟排军功名单的次序,孔捷看到的名字赫然在列,还是第一章单子的前排,殿下对他打趣:“小孔捷,你说你这个功劳会换多少食邑啊?怎么也得实封三千户吧?”

知道此时孔捷也才忍不住,开始质问安平王:“殿下,您和国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唐放唔了一声:“什么事情?”

孔捷:“您知道您没有几天了吗?您想好要怎么做了吗?国公不说,为什么你也不说?”

唐放难得看小孩这么张牙舞爪,觉得挺有意思,还吹了个悠长的口哨:“呦!咱们的孔将军出息了,现在都开始管国公和我了~”

“我不是孔将军!”

小孔捷大喊:“这仗根本不是我打的!”

唐放忽然安静了一下,然后说:“没关系的,这仗是我送给你的。”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低沉,像一个兄长在哄他的幼弟,像一棵大树在哄一株小草:“孩子,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你会有顺利坦荡、荣华富贵的一生。”

说到这里,那心里的小孩忽然大哭起来,他答:“可我不要这个,我要你活着!”

他想他活着,还存在在这人间。

唐放只能回答他:“说什么傻话。我九年前就死了,这些都是你的。”

声名、富贵、名望、军功,待孔捷回去,他会有非常、非常安逸的日子,他做不来实职就不做,每月等着当朝皇帝给他发饷,自己在家里忙活自己喜欢的事情,找个喜欢的人,过完这圆满完整的一辈子。

唐放:“孩子,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借给我这具身体,我什么都做不了,是你帮我完成了心愿,让我和国公重逢,让我与我的家人重聚,让我能重新回到战场打一场漂亮的胜仗,你帮了我非常多了,我这一生都没有遗憾了,没有别的要求了……别哭啊,你还记得我们约定好的对吧?八十一天,八十一天后,我把身体还给你,你不是嫌弃我花你的钱大手大脚吗?这些只是还你的一份薄礼而已,你还嫌弃我把你吃胖了,不过这个我就没法补偿了。”

当年的缘分只是破庙中偶尔的一瞥,他把这个可怜的小孩拣选出来,指引他让他去找周殷,希望来日可以借他重新和周殷说上话,他曾经以为这一切都很快的,或者是班师回朝的时候,或许是什么时候,捎一句口信就好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一切兜兜转转,竟走到了这里。

小孔捷嚎啕大哭,哭得天崩地裂,山河失色,“可是国公呢!……你和国公要怎么办呢?……难道你不想活了,他也不想你活着嘛……”

唐放也只能笑了笑,安慰道:“不要瞎担心了,这是我们大人的事。”

大人没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