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殷:……
休整一会儿,唐放执意要带周殷去格聂山,继续向北,回程时已经将近傍晚,漫天的红霞,两个撞见草原部落在庆祝节日,看起来好不热闹,别的还无所谓,主要是有好酒还有炙鹿尾,安平王拽住国公爷的鞍辔高高兴兴地往肉的方向去,看到人群主动自我介绍:
“我叫唐放!能加入你们吗?这是我的马,他叫周周!”
周殷一脸麻木的平静,跟着介绍:“我叫周殷。这是我的马,它叫唐唐。”
然后安平王忽然爆发一阵疯狂的大笑,捂着肚子瞧着周殷,怎么都停不下来。
后来他们总是来那一片草原。
将军纵搏场场胜,赌得单于貂鼠袍。
天气好的时候,安平王会靠着周殷的后背编小辫,把两个人的头发编在一起。
还有小公主,唐聘那小丫头是大淘气带出来的小淘气,很小就会爬马背,唐放把她养的像个小野兽一般。
但是孔捷围着看了半天,发现有些不对,长大那个那么能说的小姑娘,小时候并不爰说话,他留意了好久才从安平王的口中得知,阿聘从四岁就开始失语,他们那个唐家的主母打的。
小孩子口吃说不出话,安平王又特别爰说话,所以总是没轻没重地逗妹妹,把扶留藤同贝壳灰、槟榔一起嚼,吐出的唾液就像血一样,吓得公主以为哥哥怎么了,哇哇大叫,安平王跟成国公说起自己小时候,住的地方屋子漏风漏雨,妹妹睡觉害怕,他就放不同碗口大小的碗去接,拿小木槌给妹妹敲,听起来就特别像弹曲子。
可能在周殷心中,唐放从来不是他人生的对手,但是在那一天,他忽然会用可敬的眼神看着他。
回到汝南的时候,周殷开始在书斋里主动找唐聘说话,会把手自然地放在他的肩上或者背上,自己有空的时候还会帮他带带妹妹,帮他遮去无聊的骚扰。
可是这样好光阴很快就过去,两个人在那之后起了些无法言说的龃龉,安平王斗性太强,在一次马球场上狠狠摔了当时的薛家和周家的面子,得了头彩后,在众目睽睽下,从很高很高的地方弹着琵琶走下来,一边唱歌一边把头彩的礼物送给了周殷。
很多事情从那一刻开始急转直下。
“你不要跟我说的那么复杂,我听不懂!”
半个月后夜深人静再相见,安平王明显是被他兄长揍得够呛,他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周殷,眼底有涌入的流光。
孔捷感觉到周殷是想说什么的,他无措地看着唐放,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那个小牛犊一样的少年抱着脑袋,最后骂周殷骂出了哭腔,那样失意的表情,感觉像是被伤透了心一样,最后说:“罢了,你就当我今日什么都没说过罢,马留给你,我是来找你告别的。”
他大嫂帮忙居中联络,他大哥已经谋得一官半职,只是地方有些偏远,是中夏版图的最北端晋源,那里是抵御草原十八部的最前线,常年有边境之乱,此一去还不知能不能回来,然后唐放便走了。
夜晚流水淙淙,周殷心中惊栗,孔捷心中也惊栗,完全没有想到当年竟是安平王主动追求的国公爷。
等再相见,广武围城,城池上下匆匆一瞥,两个人就这样跌跌撞撞地长大了。
就像公主曾说的,“当时五哥高兴坏了,堂上费大人还在呢,他哇哇乱叫地抱起二哥就原地转圈”。
但孔捷不知道周殷身上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了,周殷没有去皇宫戍卫走他那条康庄大道,他跑到了晋源那个穷强僻壤来了,直到后来唐氏起兵,直到唐氏一统天下,他的生命里都没有再出现过他那么强势的家族的庇护。
但也还好,安平王一家对他非常好。
若不是孔捷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成国公和安平王居然是当今陛下带出来的将才,唐耿常常叫人把最大幅的北方地图铺在厅堂上,穿着袜子走上面的山川草原,手中一根手杖,和麾下的将军们讨论地
形地势和可利用的阵型打法,这个男人跟北方草原打了太多的交道,还没有起家时就是以走私玉器、美酒、马匹为生,对草原可谓是了如指掌。
孔捷没有见过皇帝,但回忆里那个男人的风采当真是一见便不容错认,直挺的背,高雅、强大、明察秋毫,还有那一双眼睛,光华内敛,不怒自威。
唐家这三兄妹太像了,得天独厚,一口气集齐了这天下最漂亮的眼睛。
当时的安平王已经一战成名得封小唐侯,整日在国公爷面前开屏翘尾巴得意得不行。
可是他大哥从不夸他,总批评他轻浮毛躁,不如周殷浑厚周密,安平王不服,整日在这上面跟周殷拌嘴,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大概是天下大才大多都不耐烦搞纸面谈兵的学问,毕竟战场上小唐侯快马轻裘,出兵如电,最喜欢做前锋亲自试探敌情和诱敌,怎么刺激怎么来,但也因为性子太不定,对方若避其锋芒他又猜不准主力位置,他出门十次有九次无功而返,总是在无所不能和一事无成之间反复横跳。
这天陛下又撒了一题。
安平王又毛躁,急吼吼和国公爷拆了几招,三两下就被抓到破绽。
国公爷云淡风轻地笑了:“四劫连环,势孤取和。好棋。”
安平王倏地撇过去,恼羞成怒去踩周殷的脚,咬牙说:“你敢嘲讽我!”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不知何时已窜得老高,生气都风华正茂。
国公爷抱臂,矜持地让他踩了个空,年轻的脸上满是要绷不住的笑意。
那些年,他们见过许多可怖的生死。
风雨神州,整个江山大地都在交战割据中燃烧震颤。
小唐侯的确骁勇善战,数战扫开西南群雄,灭三王,断河西,平捻军,统带西北精锐,狂飙突进地带着范阳唐氏这一旁支纵马高歌,他们什么都迎来了,王图、霸业,城池、土地,显赫的地位、世人的尊敬。
可那是用鲜血换来的。
生死沉浮,大喜大悲,风急浪涌中的沉闷厮杀,每一刀都真真切切。唐放和周殷数不清有多少次被逼到走投无路,数不清多少次被雨雪、地形、粮草、回援、突袭逼得以为此chu就是最后一战,槊开长枪,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孔捷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们。
只能看见大量大量他们亲热的画面。
国公爷非常直白,安平王更是大胆热烈,孔捷看得有些吃惊,因为在他和周殷短暂的接触中,他完全看不出周殷是个有那么多欲望的人。他会隔着衣服用牙咬安平王的后衣领,锁着人的胳膊强迫人屈服,安平王又桀骜,chuchu争取主动,结果就是他俩做什么都很激烈,这个想把胯骨打开趴着,那个抱着人的膝盖柔是把人抻起来让他跪着,安平王板周殷的后颈,周殷会立刻矮下来给他咬,周殷急躁的时候下手又特别狠,整个手臂勒住安平王的脖子,手臂和肩膀的血管全绷出来。
他们当时很年轻,身体非常性感。
他们使用对方的身体,像使用自己的身体。
爰护对方,像爰护自己。
周殷脆弱地伏在唐放身上的时候,唐放会抚摸他的头发故意呻吟给他听,唐放面色潮红浑身挣动的时候,周殷也会闭着眼睛去贴吻他的腹肌和肚脐,少年相识,风霜共历的缘分,相隔九年,国公爷还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