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就见一队锦衣卫校尉押解着一箱箱的行李进入了议事大堂。看这个样子,里面好像装着的是一本本的书一样的。
马士英一见之下,顿时大喜,立刻离开座位,急步过去,盯着这一箱箱的行李问道:“该不会是田亩账册的副本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他做事的法理依据就有了,那么就可以开始做事而不用再有什么顾忌。
王德化和李若琏也好奇地围了上去,甚至连一向不说话的阮大铖和陈圆圆,也离开了座位。
京师那边要是有备份的话,真得是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可谁知,带队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刘福明却摇摇头说道:“不是!”
说完之后,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书信,双手呈送给马士英道:“这是陛下亲笔所书,让大人依计而行!”
马士英刚听到他说话说不是时,顿时就被打击到了,有点沮丧。可谁知,情绪都还没来得及有多大变化,就又听到了他的下一句话,又立刻是惊喜交加。
依计而行,那说明什么,说明皇帝那边是有主意了,并且应该是个好主意!
这么想着,马士英立刻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然后恭敬地接过了皇帝的亲笔书信。不通过圣旨的方式,而是私下以书信的方式,就无须用摆香案的方式来接旨。
边上的李若琏自然也听到了刘福明的话,便带着一点好奇问道:“那这里面的是什么?”
自己的上司问话,刘福明不敢怠慢,便连忙禀告道:“回指挥使大人,这里面的是江南这边的交税账册明细!”
“???”李若琏一听,一脑门的疑惑。
在他想来,既然从京师来的东西,那肯定是和整顿地方有关的东西。可是,他想不出来,这交税的账册明细是有什么用?
心中疑惑之下,他便转头看了下王德化,结果看到王德化也是一脸的疑惑。
亏了这是皇帝的安排,他们两人才没有脱口而出说:“这有什么用!”
皇上的安排,在他们这边,没用都得有用!
于是,他们两人就又看向阮大铖和陈圆圆,一个是江南才子,一个是江南才女,就想向他们求证下,看他们是否知道。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看向阮大铖时,就见阮大铖苦笑着摇摇头。
当他们的目光看向陈圆圆时,就见陈圆圆用手掩住了樱桃小口,羞愧地低下了头。
“妙啊,妙啊!”正在这时,忽然,大堂内响起马士英惊喜地声音,众人闻声看去,却见马士英抬头看向他们,一边指着那封书信,笑哈哈地说道,“真得是妙啊!哈哈……”
他的心情之舒畅,让共事这么久的王德化和李若琏都有点惊讶,以前可从没见过!
阮大铖和马士英是好友,更是深知马士英的脾气性格,见他如此狂喜的样子,不由得心中非常地好奇,连忙问道:“什么计策,如此之妙?”
“哈哈哈……”马士英还是笑了一会,然后才对阮大铖,同时也是对在大堂内的这些人说道,“陛下交代,让我们依据地方交税明细反向区分粮田归属!”
在场的这些人,都是聪明人,不用马士英细细解释,只是这么一说,顿时,他们一个个就明白过来了。
朝廷规定的,官绅限免之外,那粮田可都是要交税,还要服役的;依次为依据,如果没交税,那肯定不是他们的了。
如果他们还敢说是他们的,那就说明他们不交税,身为地方乡绅和勋贵,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甚至可以根据不交税的田亩大小,罪责轻重不一,就江南这边的乡绅和勋贵,绝对都是大罪了!
这一点,他们在这边这么久了,自然知道,江南这边的乡绅勋贵手里,粮田到底有多少!
因此,在马士英一说完之后,议事大堂内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之间,几个人都是心有灵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同样的,他们笑得非常畅快,之前心中或多或少的憋屈,全都一扫而空。甚至还想着,当那些乡绅勋贵知道他们这么干而瞠目结舌的表情时,更是笑得开心起来。
笑了好一会之后,算是笑得畅快淋漓了之后,马士英便对阮大铖说道:“陛下还交代了,回头收归朝廷的官田,想来有不少,到时候都租给清查出来的隐户耕种,田租比他们租用地方乡绅的,至少便宜一半。这个事情,等我们重新开始丈量土地,登记造册的时候,你们政通司要尽快宣传开来!”
“陛下仁慈啊!”阮大铖先赞了一声,随后便立刻保证道,“自从上一次的事情之后,政通司这边的事情,都很顺利,百姓对于我们的手段,也都很欢迎,相信是没问题的!”
这年头,娱乐节目实在太少了。政通司这边的演出,又不收钱,那是场场爆满!
因此,阮大铖有这个信心。
陈圆圆听了,也是连忙说道:“那我也立刻去做个流行曲子,把此事传唱开来!”
如果就宣传效果来说,还真别说,就陈圆圆这边出品的流行曲子,他们也习惯了这个叫法,影响最大了。
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的曲子,只要听了,就能哼几句,就能迅速在百姓之中传开。
高兴之后,议事大堂内的这些人,全然没有了之前慢慢出现的不快,一个个笑容满面地开始探讨细节。
过了好久,商议有了结果,马士英传下军令,开始调动军队,主要驻防应天府和镇江府。
如今没有了张献忠所部,他这边有关流贼的压力几乎就不存在。因此,军力可以全部调动起来,就为这次的丈量土地保驾护航。
另外,马士英还以钦差的名义,传令应天府和镇江府的知府和底下所有知县集合开会。
除此之外,这两个府所辖地方的乡绅和勋贵,主要是有功名的那些,全都也要到场。
消息一传出,不说这两个府了,而是整个江南,只要听到消息的,就都震动了。
所有人都知道,按照马士英在凤阳府那边做得事来说,他除了剿贼之外,还有清查隐户和重新丈量土地,登记造册。
如今,张献忠所部流贼已灭,至少在南直隶辖下各州府,已经没有大股流贼了。而清查隐户的事情,之前也一直在做,清理出了大量的隐户。
如今这要搞动作的,怕是要做第三件事情,也就是重新丈量土地,登记造册了。
前文说过,粮田对于古人来说,那是最硬核的资产了。所有人,不管是官绅还是百姓,又或者是勋贵,最是重视田产。
隐户的清理,已经是狠狠地割了地方乡绅和勋贵一刀了,如今这粮田,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吐出来的。
为此,在收到通知之后,便一个个开始串联问策,看怎么应对马士英。
“这个天杀的马士英,这是要向我们开刀了,可如何是好啊?”
“没关系,听说历年的田亩账册都已经没了,他拿什么为凭证?”
“可是,他要动手了啊,肯定是有凭证吧?”
“听说,是厂卫那边怂恿,让他硬来!还有一个说法,是说他这么长时间,伪造了田亩账册!”
“这怎么行?那要怎么办?”
“……”
有的乡绅面对这种,是无可奈何,急也没用。但是,有能量更大的乡绅,却还是有对策的。
“真敢硬来的话,就让佃户们都去拦,除非把所有人都抓了,把我们都抓了,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
“对,没错,还有,地方衙门不是有人么?到时候如果马士英那狗官要是伪造田亩账册,就让他们出来指证,然后我们都上本弹劾,看这绝子绝孙的马士英,还敢不敢乱来!”
“可以,多请一些德高望重的,还有南京城内都察院的,六部尚书这些,他们虽然没实权,可官职却是真的,看那马士英还敢不敢拿出那伪造的天亩账册!”
“……”
相对他们来说,勋贵这边,更是确信马士英那边不可能有真的田亩账册,因此,他们走的路子,就和有权势,能量大的乡绅差不多。
一方面,他们组织人手,准备防止马士英这边硬来;另外一方面,他们本身就是勋贵,甚至还有丹书铁券的,也能防着马士英这边硬来,如果是伪造田亩账册,他们甚至可以当场揭发。更阴的是,他们还去收罗了一批上了年纪的老人。
大明朝对于高寿的老人,都是明确有补贴,非常尊重的。并且这种老人,你还不能吓,也不能动,一个不小心,人家两腿一伸,死了!闹出来这样的事情,那是人神共愤,马士英的这个官,估计也就当到头了。
如此种种措施,在紧急准备之后,南京城的勋贵,应天府和镇江府的地方乡绅,便纷纷赶往钦差行辕,去会一会马士英了。
说来也是凑巧,江南这边的天气,本来是阴雨绵绵的,可这一日,竟然就放晴了。
“天气不错!”马士英见了,心情很好,往大堂而去。
“天气不错!”徐文爵代表魏国公,对身边的一群勋贵如此说着,进入了大堂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