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冷宫,看着院里依旧快乐成长的小鸡小鸭们,秦晚松了一口气,生怕她不在的时候,它们被饿死了。
然后她又检查了检查她的酱油大缸,发酵的味道铺面而来,效果很是不错。
昔宝跟着秦晚住进了冷宫,他追着小鸡小鸭们满院子乱跑,比起在溧阳时要快乐了一些。昔宝的奶娘公孙氏也跟着住在冷宫,她言行得体,冷静聪慧,将昔宝照顾得很好,不用秦晚费心。经过交谈秦晚才知道,公孙氏曾是金喻的伴读侍女,后来结婚生子离开金家,在和丈夫和离后又回到金家成了昔宝的奶娘。
冷宫里多了一个孩子,日子变得热闹起来,秦晚看着流萤和公孙氏天天围着小昔宝转悠,心情也跟着变得晴朗许多。
她望着天,心想金喻应该已经见到了昔宝外公,希望他们在天上能够保佑昔宝健康成长。
想到这里,秦晚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第二日晌午,秦晚带着流萤就等在了庆云殿小厅。
新上任的廷尉大人魏航被内官引至小厅,恭恭敬敬地向秦晚行礼。
秦晚见魏航个子不算高,长得文质彬彬五官端正,的确称得上是梁国官场上的一股清流。
“微臣见过秦妃娘娘。”
秦晚对他微微一笑:“魏大人,您到应阳就职可顺利?”
魏航不知秦晚为何召见他,心里有些忐忑。他已经从家仆来信中得知夫人苗堇在永平大道上当众辱骂宁王之事,本以为宁王盛怒会灭其满门,却没想到一连十几日风平浪静,这件事连一个水花儿都没在应阳朝堂上激起,让他匪夷所思。
不仅如此,宁王回到应阳后就召见了他,还分配了几项重要事物全权交由他来处理,绝口未提此事,更让他终日惶恐,只能竭尽全力办事,不敢有丝毫怠慢。
魏航低头对秦晚道:“回禀娘娘,微臣得宁王殿下提拔,必当尽心竭力,不辜负殿下信任。”
秦晚笑笑:“你见我不必像见殿下那般紧张,放轻松就行。”
秦晚这么一说,魏航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是。”
秦晚道:“魏大人,我与你夫人在溧阳城有一面之缘,你可知道这件事?”
魏航心里“咯噔”一下,诚惶诚恐地躬下腰:“微臣已经得知内子冲撞了殿下和娘娘,感谢殿下和娘娘宽宏,未有降罪,臣叩谢。”
“魏大人快起来,我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秦晚急忙道。
魏航站起身,垂手而立。
秦晚问:“魏大人来应阳就职,为何没有将夫人一起接到应阳来?”
魏航实话说道:“想必娘娘大概也能猜到,内子对微臣投效宁王殿下之事有些不满,暂时还没有转过弯儿来,所以拒绝同微臣搬来应阳。”
秦晚说:“她为什么对北戎这么大意见啊?”
魏航答道:“内子家教严格,礼学甚严,忠义思想有些偏激,不能接受南梁失败,也不能接受北戎管辖。微臣在家中也有劝说,但收效甚微。”
秦晚想了想问:“我听说你夫人家里是书香门第,溧阳很多读书人都是你岳丈的弟子。想必在南梁,有你夫人这样想法的读书人还挺多的。”
魏航思考了一下,偷偷看了秦晚的脸色。如果这个问题是宁亦在问,那他的回答很有可能至大批南梁书生于死地。而此时竟是这位梁帝的秦妃娘娘在问,她到底站在北戎还是南梁一方,魏航琢磨不透。
秦晚看他沉默,赶紧补充道:“别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有你夫人这样想法的人估计应该会有很多。而你们这些转投向北戎的梁国官员,包括我在内估计都被那些人骂死了。其实我和你一样,顶着这样的身份确实左右矛盾。不过我相信时间长了,自会有定论,不是谁此时能够预判或者下定论的。”
“娘娘说的是。”魏航心里松了一口气。
“魏大人,你把夫人接到应阳城来吧。”秦晚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道。
魏航一愣,疑惑地看向秦晚。
“你看你们两地分居也不是个事儿,现在宁王殿下正是用人的时候,你自己在这里怕是不能安心,不如举家搬迁到应阳来,也让你夫人亲自看看被北戎通知下的应阳城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在溧阳城里暗自揣测,说北戎暴政民不聊生,不如请她过来实打实地看看,并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然后再让她来下定论。”
魏航向秦晚钦佩一礼:“娘娘心间容人之量,微臣敬佩不已,内子若能如娘娘这般心境,也不会如此偏执。”
秦晚摆摆手:“其实我很佩服你夫人骨子里那份读书人的傲然。”
魏航脸色有些为难,见秦晚态度诚恳,便叹气直说道:“娘娘体恤,微臣十分感谢。但内子脾气过于强硬,若让她搬来应阳……恐怕……”
秦晚给旁边的流萤点点头,只见流萤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到了魏航手上。
魏航接过信:“娘娘,这是什么?”
“我在信里写了些挑衅的话。我跟你夫人说,比起在溧阳骂北戎骂宁王,苗堇夫人可以来应阳。毕竟应阳是梁国国都,在这里说一些话比在溧阳说影响范围要广,煽动性也更强,骂人也骂得更爽。就看苗堇夫人有没有这么大的胆量敢来。当然,苗堇夫人如果认了怂,不敢再说宁王殿下的不是,那她就安安心心地待在溧阳,日常本本分分地教书,和那帮子迂腐的读书人搞搞清谈讲座,论论长篇大道,说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闲篇子,也别再讲什么揭竿而起反抗北戎的大话了。”
魏航瞠目结舌地看着秦晚,忽然明白为何宁王殿下要把这位娘娘天天带在身边,她的想法跟平常人完全不一样。在重武轻文的北戎面前,读书人地位低微,南梁读书人的地位则更加低微。可出生梁国的这位秦妃娘娘,嘴上话如尖刀,对读书人意见颇深,但实际上她想要纠正读书人只重旧礼旧制的思想,想让他们看清时政,了解大势,为民生大计而论,为黎明百姓而言。
这时魏航恍然想起传言所说,这位秦妃娘娘是当年梁国镇国将军秦不平的养女,在秦府十余年栽培十余年后送入梁帝后宫。想到这里魏航为梁帝感到惋惜,若他能有宁王一半眼光,断然不会将这位心思深不见底的娘娘遗弃在这应阳皇宫。
秦晚不知魏航站在这里想了这么多对她的误解。
她满脑子都只是想着怎么用激将法让这位书香门第出身,性格清高孤傲的苗堇夫人来给昔宝当老师罢了。毕竟以她的国学文化水平和书法水平,肯定是教不好昔宝的。到时候金喻在天上看着不爽,飘下来怪她可就麻烦了。
魏航大人真的是高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