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五 谁能笑到最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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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谁能笑到最后

放下电话,周源忧心忡忡,坐卧不安。他走到书法练习案台旁边,翻开荣誉证书,只见上面写着“周源同志荣获全国优秀组织工作者称号”。随即,他收起荣誉证书,拿起笔架上的狼毫笔,奋笔疾书“泰然自若”,这四个大字他连续写了几幅。

家里的阿姨推开书房门告诉周源,玉泉县的崔县长来了。周源一愣,噢,这么晚了……问您见还是不见?周源说请他进来。崔思康走进室内,拉了一把椅子,然后不请自坐。

崔思康带着傲慢的反常,引起了周源的警觉。他也没给崔思康好脸色,冷冷地问,这么晚了跑到东山来,有什么事?崔思康也冷冷地回答,特想和你说说话,说说心里话。周源说好啊,咱们敞开胸怀、畅所欲言。他解释说明远书记改变了主意,明天让慧楠同志宣布你的任命了。这时周源伸了一下胳膊,不无感慨地接着又说,年龄不饶人啊,岁数一大,病也多了。我这几天一直吃药、打针,没顾上去玉泉县。说这话时他冷冷地看着崔思康,一副决胜千里之外的自信。他话中有话地说,秀才不出门,亦知天下事,你的情况我随时掌握。你的问题彻底查清楚了,县委书记的任职肯定没悬念了,你给我这张老脸增光添彩呀。你看,这是中组部颁发的荣誉证书。

周源拿起荣誉证书,崔思康接过来,眼睛的余光告诉他,周源的目光很得意。但是崔思康没有说祝贺的话,却带着兴师问罪的口气问,香港东鸿地产集团的实际控股人王汉斌你不会不认识吧?周源身子一颤,马上恢复镇定,反问崔思康,怎么问起这个?

崔思康说:“这个东鸿地产神通广大,改变了马王镇拆迁地的用途,征用马王镇五千亩良田,还要参加明天上午玉泉湖二期引水工程的投标。他要替换玉泉集团,是一匹突然杀出的黑马。不客气地说,螳螂捕蝉,他就是躲在后面的黄雀!”

周源心里十分清楚,崔思康已经知道这牌局的最后底牌了。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像往常一样,居高临下,循循善诱:“思康,你冷静点,你总是这么咄咄逼人,这个毛病就是改不了。我问你,你说的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崔思康说:“谁告诉我不重要,重要的是香港东鸿地产集团的实际控股人王汉斌是你的老同乡、老同学,还沾亲带故。”

周源不吱声,默默地看着崔思康,目光中出现了平日难见的狡诈和阴冷,他的目光也变得寒光闪闪,还带有杀气。

崔思康步步紧逼:“周书记,你回答我,我说得对不对?”

正在尴尬的时刻,阿姨推开门说,秦慧楠部长来了。这让周源有点意外。崔思康不动声色,他看到周源有点慌了手脚,眼珠转了几下,目光中流露出不安。他对阿姨说,就说我感冒了,正在起床、穿衣,请她稍候。阿姨心领神会,推门走出,特别小心地关上门,生怕留下缝隙。

周源说:“思康,我和秦部长谈点事,你回避一下。卧室阳台有个后门。”

崔思康说:“用不着,我不喜欢‘走后门’。你可以当着秦部长的面,回答我的问题。你回答了,我马上就走。”

“崔思康!”周源终于忍不住发火了,“你太放肆了!过河拆桥是不是?”

崔思康说:“周书记,不错,你是帮我搭了一座桥,可是我还没通过,这座桥便成了险桥,你还是自己把它拆了吧!”

周源气得呼呼喘气,房门开了,秦慧楠出现在门口。崔思康见状急忙起身要走,秦慧楠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沙发上不请自坐。为了执行朱明远的安排找周源谈话,她从玉泉赶到了东山周源的家。

秦慧楠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周源说打扰谈不上,没想到这么晚你还来拜访。秦慧楠一语双关地说,火烧眉毛的事,怎么敢懈怠呢?崔思康心领神会,说我有个火烧眉毛的事,要请周书记回答。周源一声不吭,阴着脸,脸形曲拉长,像条苦瓜,很是难看。

崔思康以守为攻,发起了冲锋。他说:“周书记,我一直很敬重你,你是我仕途上的领路人,是我心中的楷模,你的形象可不能坍塌了。”

“哈哈哈,”周源突然大笑起来,“思康,周源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神仙。我也可能有错,也有混账、糊涂的时候啊。”他话中有话地问,“慧楠同志,你不也一样吗?”

“周书记,”秦慧楠淡淡地笑着,“你说得对,我秦慧楠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有七情六欲。但是我的太极拳,没有你打得好!”

“太极拳?”周源诧异地问,“什么太极拳?古人曰,‘持黄金不为珍贵,知安乐方值千金’。”接着文绉绉地说道,“为求我们的共同安乐,现在就来回答思康提出的问题,请你们看样东西。”

周源打开橱柜,取出精致的丝绒包装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只宋代青瓷小花瓶。崔思康说:“周书记,我不懂古玩,对收藏也不感兴趣。”

周源狡黠地一笑:“可是慧楠同志对收藏有很大的兴趣。是不是?”

秦慧楠爽快地回答:“你说得不错,我对收藏有兴趣。”

“这不就行了吗,”周源兴奋起来,“我们不是找到共同的语言了吗!今晚咱们三人都在这。玉泉县县委书记人选的角力,从阵阵风波到惊涛骇浪,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现在是画上一个句号的时候了!”

“不是画上一个句号,而是画了个圆。”秦慧楠说,“这场风波,从开始到现在,高潮迭起,步步惊心。从起点到终点,我们并没有走直线,而是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原点。”秦慧楠拿起小花瓶,有点爰不释手的样子,“让我们回到原点的,正是这只大宋青瓷小花瓶。”

周源说:“好事必成双,这花瓶天生有一对。如果我猜得不错,另一只已被秦部长收藏。”

秦慧楠没有否认,故作无奈地说:“姜还是老的辣,你果然了如指掌,明察秋毫啊。”

周源含笑不语。崔思康也是个不错的演员,此刻他的演技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他看看周源,又看看秦慧楠,愤怒地说:“你们……原来是一路货?”

“什么一路货?说得这么难听。”周源的态度变得十分亲切,“都是自己人。思康,欢迎你加入。”

“秦慧楠,”崔思康拍案而起,“你让我大失所望!”说罢,他转身欲走。

“站住,”秦慧楠极其威严地命令道,“坐下,听周书记的。现在我们三人都同在一条船上,你能独善其身吗?”

崔思康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坐下来。他和秦慧楠的表演,周源没有看出一丝破绽,他相信了,因为卢晓明将秦慧楠收受花瓶的证人、证词和视频证据交给他了,这颗炸弹抛出来,比崔思康收受一百万好chu费的威力还要大。秦慧楠是识时务的女人,刚点破这件事,她就举手投降了。他笃定地相信,怕什么怕?他周源现在完全控制了大局。

崔思康问:“这两只花瓶,价值不菲,你们就这么笑纳了?”

“思康,这你就不懂了。”周源老到又轻车熟路,“古玩古玩,玩玩而已。至于什么价,在每个人的心中,有不同的评判。有人说价值连城,可有人说一文不值。而我们是出于对古文化的兴趣,研究把玩,陶冶情操而已,不必认真,更不能上纲上线。慧楠同志,你说呢?”

“真是高见。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秦慧楠说,“周书记,你树大根深,老谋深算,我是望尘莫及。思康,你坐下,听听周书记下一步的打算,为我们指点迷津。”

周源说:“行了,既然是自己人了,就实话实说了。不错,香港东鸿地产集团的实际控股人王汉斌是我的老同乡、老同学,还是亲戚。让他们投标玉泉湖二期引水工程,征用马王镇五千亩地,改变拆迁地用途,凭的是他们的实力。我不过是穿针引线之人。思康,现在你chu于局外。征用马王镇五千亩地也好,改变拆迁地用途也罢,谁中标引水二期工程,一切让戴国权他们做出决定,错了也与你无关。你会以一个清廉、公正为民的新县委书记面目出现。当然,香港东鸿地产集团会对你们感恩戴德,什么要求对我说,股份也行。日后由玉泉集团负责工程施工,一举两得的美事,我们何乐不为呢?”

崔思康说:“可是卢晓明有重大犯罪嫌疑,公安部门正在追捕他,并申请网上通缉!”

周源不屑一顾地说:“卢晓明是罪犯,我信吗?正像说你见死不救一样,枪毙我我都不信。我们要接受某直辖市当年‘唱红打黑’的教训,将那么多的民营企业家打成黑社会,结果呢又来平反,简直是脱裤子放屁。”

秦慧楠沉默了,她正襟危坐,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似两道激光直刺周源的心脏。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秦慧楠用这扇窗户告诉周源:你原来是只老狐狸,是条沉在海底的大鲨鱼。对不起,你撞到我的枪口上了!

秦慧楠心态的变化,周源觉察到了,但是他没料到秦慧楠和崔思康是在演双簧,更没想到她早将那只青花小瓷瓶交给了玉泉县委办保管,还打了收条,盖上了红彤彤的大印,而且还有证人赵恒儒。

以为胜券在握的周源,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问秦慧楠:“怎么不讲话了?哪儿不舒服吗?”

“是的,心里很不舒服。”秦慧楠态度严肃,振聋发聩地说,“我算明白了,当一个人捧着荣誉证书,挂着勋章,头顶光环的时候,深藏着的丑陋,更加难以发现,这其实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崔思康很配合地附和着:“我有同感。”

周源看看崔思康,又看看秦慧楠,十分茫然。他问:“你们在说谁呢?不会是我吧?”

“欢迎对号入座。”秦慧楠笑了一下说,“周源同志,现在我受市委书记朱明远同志的委托,就你的研究生学历涉嫌造假的问题进行谈话。”崔思康知趣地起身要走,秦慧楠拿出笔记本和笔说,“思康,帮我做个记录。”

直到现在,周源还不知道秦慧楠是动真格的了,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他笑呵呵的,满脸堆起弥勒佛的笑容,说:“不就是走个程序嘛,还做什么记录?”

秦慧楠说:“这个程序你恐怕过不了关。与林强盛相比,你可比他聪明多了。”

周源的脸色唰地变了,方才满脸堆起的弥勒佛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晚上,郑介铭本来是找罗西来谈话,却通知他是“谈心”,怕的是罗西来拒绝见面。这会儿,“谈心”谈到了一半,开始刺刀见红,罗西来脸红脖子粗了。他说和范琳琳的事,他会做出解释的,是向省委,而不是向你郑介铭。这事已过去十年,早已过了法律的追诉期,你是纪委书记,不需要我来帮你普法吧?

罗西来的几句话,气得郑介铭简直要吐血,忍不住骂了一句:“你真无耻!”可罗西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无畏”。郑介铭说,无畏的人有两种:一是无私的人才无畏;二是不要脸的人也无畏,你是后者!

夜深了,马王镇的郊外偶尔传来几声蛙鸣,四周一片寂静。路边,几台推土机和挖掘机静静地停在那里。就在几个小时前,它们的马达怒吼着,相互对峙着,配有马王镇巡逻队队员的口号声以及施工队的叫骂声,这里就是一场保卫战的战场。经过一整天的战斗,施工队未能前进一步,五千亩良田不少一寸。

铁皮房的值班室内,搁着一张钢丝床,崔思康刚从东山市周源家里回来,他和贾乐福半躺在这张床上拉家常。贾乐福说,我期待明天的县委常委会能正本清源,还你一个清白,这叫作“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远chu的楼房里,飘来了淡淡的、轻轻的小夜曲,让人魂牵梦绕,勾引起崔思康和贾乐福的一阵情思和遐想。贾乐福问崔思康,你这辈子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崔思康不假思索地回答,有一个好老婆。贾乐福说,关键时刻,范琳琳不顾一切,为你挺身而出。现在有多少女人能做到这一点?

两人正说得起劲,一阵汽车马达声传来,接着有人敲门。崔思康打开门,只见范琳琳和王秀芹从车内走出来,两人一身酒气。范琳琳的醉酒还没全醒,说我俩刚喝了庆功酒。王秀芹笑了,说是“一巴掌”庆功酒啊。这下崔思康明白了,那是范琳琳打了罗西来的一巴掌,这是勇气,崔思康拍手称快。

王秀芹说,琳琳要尝尝住铁皮房的滋味,就打车来了。接着她说,思康,琳琳交给你了,任务完成了,我该走了。崔思康说别走啊!王秀芹笑了说,我不走,让我做电灯泡啊。说完坐上出租车走了,贾乐福也悄悄地走了,铁皮房内只有崔思康和范琳琳。

范琳琳掏出“离婚协议”说,我撕了,你可别后悔啊。崔思康说不后悔,在你面前,我就不知道什么叫后悔。范琳琳笑了,把“离婚协议”撕得粉碎。崔思康把范琳琳拥入怀中,范琳琳小声地抽泣起来。崔思康问,怎么又伤心啦?范琳琳说,明天是个好日子,我们终于等到了,我这是高兴的泪水。崔思康兴奋得热血在奔涌,忘情地吻着范琳琳……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是王秀芹打过来的,她欣喜若狂地告诉崔思康,她爸爸王长根意识有感觉了!崔思康不相信,可手机里传来了王长根虚弱但很清晰的叫喊“思康”的声音。崔思康激动地说,大伯,我和琳琳马上去看您。于是,崔思康和范琳琳,开着红色小跑车直奔县城。

路上,手机又响起,总工程师潘凯十万火急地告诉崔思康,龙门隧道发生严重塌方事故,如不及时抢险,将会毁了整条隧道!于是,崔思康又马上掉转车头,直奔事故现场。

龙门隧道两头的洞口全部坍塌了,像一片爆炸的废墟。现场聚集着许多抢险人员,也有赶来维护现场秩序的警察。汽车和工程车的大灯照亮了事故现场,崔思康投入了抢险指挥。大型钻机在吼叫,大口径钢管在慢慢地向洞内推进。

过了一会儿,秦慧楠、章法成、杨娟、任大年、戴国权等人也驱车赶到了事故现场。秦慧楠问崔思康,隧道两头怎么会同时塌方?崔思康说,我也感到怀疑。他汇报说塌方很严重,十二名维修工闷在里面,随时会因窒息而死。抢救方案是以钻机开洞,再插入大口径钢管,打通内外联系。抢救人员从大直径钢管爬进去,将洞内的遇险人员从钢管里拉出来。

潘凯气喘吁吁跑过来报告,大口径钢管已推进到隧道内。崔思康把手一挥,朝着大口径钢管跑去。戴国权紧追上去,说他也算一个。接着任大年也追了上去。

在洞口,崔思康、戴国权和几名抢险队员,从大口径管钢内钻进了隧道。不一会儿,被困工人一个一个地通过大管道被拉出来,秦慧楠、杨娟协助医护人员将救出的伤员抬上救护车。

隧道内,黑乎乎的一片,只有崔思康和戴国权的两支手电的光亮在闪动。他们成了最后撤离的人员。清理完现场,在两人走到大口径钢管的管口时,戴国权突然挡住管口,凶相毕露,恶狠狠地说:“崔思康,我们决斗的时刻到了!”

崔思康不以为然地问:“国权,什么决斗?开什么玩笑!”

戴国权摆开阵势说:“谁跟你开玩笑,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崔思康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他这才发现戴国权是来真格的了,他的脸色,他的目光和他紧握两拳的架势,充满了恐怖狰狞和邪恶。崔思康愣住了,一时间手足无措,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但是还存有一线幻想。他说:“戴国权你再不仁不义,也不至于要我的命吧?”

“你吃亏在于常常错误地估计形势。”戴国权说,“这塌方就是我让人制造的,这里就是你的坟墓。”突然,他拿起一块石头,猛地砸向崔思康的头部。

崔思康躲闪不及,被石头砸中,顿时血流满面,跌倒在地上。他挣扎着站起来,指着戴国权说:“畜生,你什么时候变成野兽了?”

“人都是有兽性的,我们都有。”戴国权冷笑着,“你以为你是道德完美主义者?不,凡是人都是有道德的缺陷。你仕途上的老师周源,他才是这次角力中的大赢家。香港东鸿地产一定会在引水二期工程中标,马王镇的五千亩良田,还有你费尽心血的拆迁地,他都会收入囊中。玉泉县新县委书记人选风波,他操控于股掌之间。他头顶上有耀眼的光环,谁也不会怀疑他的清白。他不仅贪财、贪权,还贪荣誉,这才是贪的高手。你怎么不学学他?哈哈,你笑不到最后了!”

崔思康说:“你错了,就是失去性命,我也能笑到最后!”

戴国权说:“你的笑声,只有阎王和小鬼听到,还有什么意义?”

崔思康义愤填膺,破口大骂:“姓戴的,是我瞎了眼。你这种人的存在,玷污了人类这个字眼。你呼出一口气,都会污染世界。卑鄙、无耻!”

戴国权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你这个自私的家伙,挡了多少人的道,多少人对你恨得咬牙切齿。你以为不占不贪不搞女人,就抓不住你的软肋了?‘见死不救’‘权色交易’,一百万银行卡,包括这次塌方,都是我的杰作!”

崔思康挣扎着站起来,抓起一块石头,扑向戴国权。戴国权闪开,将一块尖石插进崔思康的前胸,崔思康顿时昏死过去。戴国权将石头堵塞管内,又用石头刺伤自己的脸部和头部,然后往外爬去。他爬出大口径钢管出口时,满面是血。

众人齐声高喊:“戴书记——”

戴国权佯装吃力,嗫嚅着:“又塌方了……思康被埋了,找不到人了……”说完,他把头一歪,两眼一闭,佯装昏了过去。

众人将戴国权抬上救护车。秦慧楠下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继续搜救,一定要找到崔思康。章法成带领搜救人员钻进管内,众人屏住呼女干,盯着管道口。约半个小时后,章法成和搜救队员从管内爬出,拖出血肉模糊昏死过去的崔思康。尽管众人大呼大叫,崔思康毫无反应,chu在昏迷之中。

刻不容缓!章法成警车开道,一路鸣笛、一路绿灯,护送救护车将崔思康送往县医院的抢救室。

戴国权被送到医院后,医生检查是皮外伤,包上纱布,涂了消炎药水,他就离开了医院回到家中。此刻他最关心的是有没有置崔思康于死地?感觉是做到了,但是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想,万一崔思康没有死,自己就死定了。他知道,刚才的表演瞒不过秦慧楠,破绽很快会暴露,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他早有预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戴国权撕掉头上的纱布,换了一身新衣服,拖着拉杆箱,走向门外。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打开门镜一看,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出现在门口的是章法成、丁海和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章法成按门铃、敲门,戴国权都不回应,毫无动静。章法成果断地让特警踹开了房门。

戴国权冲向窗口,推开窗户,顺着早已备好的绳索滑向了地面。楼下早已守候的刑警们将戴国权扑倒在地,给他戴上了手铐。

在东山市委周源的办公室里,周源穿戴整齐,扎上了领带,端坐在办公桌前似乎在等待什么。这时有人敲门,周源说了声“请进”,门开了,郑介铭带领几位纪检干部走进。

周源的神情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地说:“老郑,我恭候你多时了。”

郑介铭介绍说:“周源,这是省纪委的夏副书记。”

夏副书记面色严峻,拿出文件宣读:“周源,现在宣布省纪委对你进行审查的人事决定——”

周源摇摇手说:“不用宣读了,我签字,到我该去的地方。”

在东山机场安检口,化了装的卢晓明,手持假护照,来到安检口。章法成等刑警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章法成手一挥,风趣地说:“卢总裁,这边请!”

卢晓明故作镇静地说:“警官同志,认错人了吧?”

章法成撕掉卢晓明的假山羊胡须,摘下他的墨镜和棒球帽,拿出卢晓明的大头照问:“你自己看看,我们有没有认错人?你这化装技术跟谁学的?太小儿科了。”

卢晓明不再言语,伸出双手,刑警给他上了手铐。

在东山市委会议室,卫生系统反腐倡廉报告会正在进行,罗西来站在主席台上,表情严肃,他正一本正经地发表主旨演讲,态度慷慨激昂。他说,反腐倡廉,任重道远,永远在路上。卫生部门不是净土,不能被假象所迷惑,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刮骨疗伤的意志,将反腐败斗争引向纵深。这时秘书突然走上来,小声地告诉罗西来,说朱明远书记和省委有关领导在小会议室等你,让你马上过去。

罗西来是个明白人,知道大事不妙,发言稿都没收拾,就匆匆走下台,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大口大口地抽着烟,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他拉开抽屉,拿出一瓶安眠药,颤颤巍巍地打开盖子,把药倒在手里,几次想把药送到嘴里,都没有这个勇气。

突然,罗西来挺身而起,扔掉手中的一大把药片,梳理一下头发,整理一下衣服,拿起黑皮包,向外走去。他坚信,十年前的旧账,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想想刚才的胆怯,他感到可笑。

罗西来走进市委小会议室,看到省纪委的夏副书记坐在里面,身边站了几个纪检干部和干警。他想坏了,这不仅仅是与范琳琳十年前的旧账,一定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经济问题也东窗事发了!他在门口愣了一下,转身向外跑去,几个干警紧接着跟了上去。过道上,罗西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十分狼狈,他还想起身继续跑,干警似猛虎下山,将罗西来制服。

县医院抢救室的门外,站着朱明远、秦慧楠、田振鹏、任大年、杨娟、赵恒儒、范琳琳、章法成、王秀芹等人。抢救的大夫走出来,他的脸阴沉着,这预示着伤者的情况不容乐观。大夫告诉众人,崔思康这会儿醒了,但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秦慧楠、朱明远轻轻地走进抢救室。病床上,崔思康头部缠着纱布,戴着氧气面罩,眼睛微微地睁开了,失去光泽的目光注视着秦慧楠和朱明远。

“思康同志,”秦慧楠泪眼婆娑,拿出一份市委红头文件,“现在,我宣布中共东山市委员会的决定。经市委常委会研究并一致通过,决定任命崔思康同志为中共玉泉县县委书记……”秦慧楠念不下去了,泪水模糊了双眼。

崔思康吃力地抬抬手,指指氧气面罩。大夫会意,给他摘下了氧气面罩。朱明远哽咽着:“思康同志——”

崔思康很吃力,声音也很微弱。他说:“我的任命……已经不重要了。我关心的是……谁来接替我……”

秦慧楠流着泪说:“不,你会好起来的。”

崔思康摇摇头说:“必须有备案。”

秦慧楠问:“我,行吗?”

崔思康又摇摇头说:“你是市委领导,哪能降级……”

秦慧楠说:“中央号召干部能上能下,我是组织部部长,应该带头补上县委书记这一课。”

朱明远说:“思康,这事我请示了省委,同意了。你的意见呢?”

崔思康微微一笑,闭上了双眼,又昏了过去。医护人员冲进来,进行了新一轮抢救。

人们常说,风雨过后见彩虹。其实未必。对崔思康来说,风雨过后依然是阴天。但是,一场暴风雨后,有些人变得更冷静更理智了,这个人就是中共东山市委书记朱明远。这天一早,他驱车赶到省委,将辞职报告递到省委书记郁浩民的面前。郁浩民看了看文字简单的辞职报告说,谈谈你的理由吧。

朱明远沉闷而沮丧地说:“郁书记,玉泉县选拔新任县委书记,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这是我始料不及的。因为我的犹豫、误判、不作为,差点给党的利益和人民的权利带来重大的损失。作为一个市委书记,我是不够格的,更是不称职的。”

郁浩民接过了朱明远的话题,语言尖锐而又深刻地说:“在大是大非面前犹豫、误判、不作为,就是庸政、懒政,是另一种形式的腐败。当然,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是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朱明远望着郁浩民,目光茫然,他在吃力地消化着郁浩民话语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