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〇怪事连连
玉泉县委常委会议室里,戴国权第一次以主持工作的领导身份主持玉泉县最高级别的会议——县委常委会。此时他的心里有一种冲动,有美滋滋、畅快淋漓的感觉。他深有体会地感叹,像他这种没有背景的人,官场上每前进一步都举步维艰,太不容易了!
会议已进行到举手表决的关键时刻。表决的第一个议题是免去贾乐福马王镇党委书记的职务,此人是崔思康的心腹,也是变更马王镇拆迁地用途的拦路虎,必须把他驱逐出马王镇。会议以五票同意、三票反对、一票弃权得以通过。接着,戴国权宣布进入下一个议程,将马王镇老街拆迁地改为商业和旅游开发,从而促进全县经济的发展。发改委主任、引水工程执行指挥总长蒋德铭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香港一家上市的地产公司看中了这块地,愿出二十二个亿的高价,购买这块地的开发权和使用权。顿时,会场沸腾了,好像天上下钞票似的欢欣鼓舞。
有个常委问:“让出这块地,县委和地方政府能得到什么?”
“好chu多了去了。”蒋德铭信誓旦旦,“初步计算,地方税收和财政每年可增加十个亿收入。”
“那就干!”另一个常委兴奋地拍案而起,“在座的,谁跟十个亿过不去?”
门开了,崔思康走进来:“是我,我跟这十个亿过不去!”
众人惊愕,也很意外,他们没想到崔思康早就站在门外了,会议的情况他都清楚,他在关键的时刻才闯进来。戴国权以居高临下的气势,公事公办地说:“思康同志,我们开常委会,你先出去,会后我去找你。”
崔思康不请自坐:“我哪儿也不去,我就是冲着县常委会来的。”
有个常委不耐烦地说:“思康同志,你现在停职检查,参加常委会是不合适的。”
“不错,我现在是停职检查,但是——”崔思康针锋相对地说,“我这个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还没撤。不能参加会议就列席,列席不行,讲几句话行不行?抛开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不谈,我还是个党员,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国权同志,让人讲话,天塌不下来!”
“你——”戴国权无话可说,只能让步说,“好,让你讲,给你三分钟。”。
面对众人心思各异的目光,崔思康站起身,语气沉重而严肃地说:“二十二个亿让人欣喜若狂,但也可以让人迷失方向。为了拆迁这块地,我们付出了多少,不用谈了。这块地挪作他用,我们将失去多少?你们可以给五千亩失地农民增加补偿,可是这块良田,永远在地球上消失了。这个损失,在座的补偿得了吗?还有,原定在引水渠两旁开发的经济适用房,是拆迁户的回迁用房,我是代表县委、县政府承诺过的。现在变了,我们怎么面对老百姓?如果政府不讲诚信,社会的诚信将会大崩溃!”
戴国权不想让崔思康再讲下去了,否则常委中人心涣散,会议就泡汤了。他说现在是开常委会,不是道德诚信讲座,很多事不能理想化,我们面对的现实是严峻、复杂的,但是发展才是柔道理。有利于玉泉县经济发展的,刀架在我脖子上也要干。接着他提议对马王镇拆迁地改作商业旅游开发用地进行表决。结果是四票同意,三票反对。这时崔思康也举起了手,让赞成和反对票各半,势均力敌。
戴国权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强压怒火,大声宣布:“三票反对。崔思康同志的一票无效,通过!”
面对戴国权的强权和霸道,崔思康怒发冲冠,失去了理智,他冲上去对着戴国权的胸口猛击一拳。戴国权被打蒙了,众人拥上拉住崔思康,阻止了他的第二拳。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崔思康柔闯县委常委会、动手打戴国权的消息,通过网络迅速传播开来。市纪委的何chu长得到这个消息,气冲冲地走进书记室说:“郑书记,崔思康太不像话了,强行闯进县常委会,还打了主持会议的戴国权。”
没想到郑介铭非但没有震惊,而是稳稳地坐着,跟没听见似的。
“郑书记,”何chu长不干了,顿时忘记了上下级关系,毫无顾忌地发起牢骚,“你们就这么惯着崔思康?”他将一沓文稿往郑介铭案头一放,“你看看,几天了,崔思康写的什么检查?我念一段给你听听——省市纪委领导,感谢你们给了我这次机会,让我接受这次反腐败严格的审查和战斗的洗礼。人生或有沟沟坎坎,或有狂风暴雨,我深信,只要自身过柔,就不怕狂涛恶浪,就不怕乌云一时遮天。因为,阳光总在风雨后……这是什么检查?是人生感慨,是抒情诗,太不像话了!”
郑介铭说:“那你找他谈一次,让他重写。”
这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郑介铭接听。是玉泉县公安局局长章法成的电话,报告说崔思康的案子有了重大突破。郑介铭撂下电话,匆匆地走出。何chu长不知发生了什么,追到门外,郑介铭的身影已消失在过道的尽头。
玉泉县公安局的大门口,几辆轿车鱼贯而入,在院内停下,车内分别走出秦慧楠、郑介铭、任大年、杨娟、邓亦先以及市监察、检察等部门的代表。在门口迎接的是章法成、田振鹏、丁海和市公安局政委项健伟等人,却不见周源和戴国权。因嗅到了那两个人异样的气味,秦慧楠对这次会做了精心安排。表面上看,会议由市委组织部和市公安局联手,是以“公安为组织工作保驾护航”的名义召开的业务研讨会,不邀请周源和戴国权参加也顺理成章。然而实际上这次会议是案情汇报会,因为崔思康的案情有了重大的突破。为了保密和不打草惊蛇,秦慧楠只能采取了这种方式。
众人入座,章法成主持汇报会。他说,在省、市公安部门的指导下,特别是在痕迹专家田振鹏教授的帮助下,围绕崔思康同志的几个案件的侦查有了重大的突破,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针对崔思康同志的多个案件,是有预谋、有策划、精心设计的大阴谋。
此时大屏幕上出现了两块石头和放大的指纹。田振鹏走上讲台说,自从我们在崔思康所谓见死不救的地方和垃圾站火场先后发现了这两块石头,经过不断努力,我们终于发现一个可疑的人——
这时大屏幕上出现了小胡子的头像。田振鹏介绍,这个人叫胡子明,绰号叫“小胡子”,是玉泉项目咨询公司的副总经理,也是汪柱子的铁哥们儿。我们是在银行ATM机上发现了他。尽管他经常变换打扮,但通过人像识别系统搜寻、比对,他的身份得到了确认。王长根银行卡上原有三十万,他分四次取走了二十万,留给王长根的只有十万。这三十万均来自王三毛母亲李全英的账户。经过比对,砸倒王长根、让垃圾站方大爷致命的两块石头上留的潜形指纹,通过先进的激光技术显现,也是小胡子留下的。
大屏幕上又出现了红旗轿车刹车装置和放大了的指纹。田振鹏接着说,更令人震惊的是,造成肖强强车毁人亡的刹车装置上留下的痕迹,经验证,最终也确认与小胡子有关。
项健伟插话说,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近两个月来,围绕崔思康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开始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我认为这绝不是小胡子一个人干的,他的幕后站着一群居心叵测的家伙。
秦慧楠问道,小胡子为什么这么干?他的身后还有哪些人?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想整垮一个崔思康吗?
章法成回答说,据我们了解,落马的贪官余光、林强盛的亲戚,现在都汇聚在卢晓明的麾下。郑介铭提醒说,这个问题必须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要查一查他们和崔思康的有关案子有无牵连。我最关心的是那张一百万的银行卡,这对崔思康是致命的。这个案子我们为什么没有升级,没有结案?因为这里面有疑点。范琳琳拿了卡,也知道密码,为什么一分钱没有动用?这不合常理啊!章法成补充说,这个案子,很可能牵涉汪柱子、李全英,还有王长根。郑介铭问,一个是崔思康的表舅子,一个是精神病患者,一个是植物人,怎么说得清?难道这案子就一直悬下去?
秦慧楠很冷静地做了分析,她认为:“尽管找到了小胡子,崔思康的问题还很棘手,眼前最难攻克的堡垒是一百万银行卡,这是最终区分崔思康是好人还是坏人、是英雄还是狗熊的试金石。章法成同志,我很想听听你的下一步安排。”
章法成果断地说:“立即拘捕小胡子,严密监视汪柱子。”
郑介铭非常赞成:“对,敲山震虎!”
杨娟走进会议室,将拖着的拉杆箱和一张飞机票交到秦慧楠手里。杨娟说,秦部长要去中央党校学习半年,今天晚上要走。众人一下子炸了锅,对这个决定难以置信。郑介铭心里翻腾开了,像打翻了的五味瓶,很不是滋味。在这个节骨眼上将秦慧楠调走,这不是釜底抽薪吗?做这个决定的只有朱明远,他要去找他说理,说不通那就翻脸,反正秦慧楠不能走!
这时朱明远已经到了省委,脚步匆匆地走进了郁浩民的办公室。只见郁浩民伏在案头,正摆弄着一堆材料和图片。郁浩民抬起头问朱明远,知道我让你来干什么吗?朱明远茫然地摇摇头。郁浩民指着桌上的一堆材料和图片说,让你看看这些材料,有关崔思康的案件侦破有了重要进展。
“郁书记,”朱明远在郁浩民的面前坐下,鼓起勇气说,“如果省委认为崔思康是个好干部,请省委直接提拔任用,我没有意见。”
“你什么意思?”郁浩民有点意外,“是发牢骚提意见,还是批评我?”
朱明远着脸说:“心中有话,不吐不快。”
郁浩民说:“那就来个竹筒倒豆子一干二净,说吧。”
朱明远说:“郁书记,市委机关干部强烈反映,崔思康不就是一个县级干部吗,耗费了我们多大精力!市委两个常委陷进去两个月,其他工作还干不干了?”
“你别发动群众啊,更不要用民意来说事。”郁浩民拿起一份材料,“看看这是什么?玉泉县一百多名基层共产党员支持崔思康的联名信,都签了名、盖了章,还有的按上了血手印。要谈民意,我这封联名信比你说的更有力度!”
朱明远默默地看着联名信,郁浩民拿起推荐表。
“再看看这县委书记候选人二次推荐表,崔思康虽chu于停职检查状态,可是县直机关发放的五千份推荐表,有三千八百一十二名党员依然推荐崔思康!”
朱明远仍然默默地看着推荐表,郁浩民又拿起《案情通报》和小胡子的照片。
“更重要的是这份《案情通报》,最近两个月发生在玉泉县几个大案的侦查,有了重大的突破,都与这个小胡子有关。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针对崔思康同志的系列案件是有预谋、有策划、精心设计的一个阴谋,其目的是阻止崔思康担任玉泉县县委书记。”
朱明远说:“可是,崔思康的一百万银行卡——”
郁浩民说:“对这张卡,郑介铭同志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是他面临巨大的压力,慎重地对待这个案件。”
“郁书记,东山市的情况太复杂了!”朱明远一副为难的样子,“有些人和事一时难以判断正确与错误、是非与好坏。”
“我还是那句老话,”郁浩民语气沉重,态度严肃地说,“当你无法判断别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的时候,首先保证自己做一个好人,做一个明白人!”
东山市机场,虽然飞的是国内支线,却十分繁忙,特别是最近开通了几个国际航班,来往的旅客更多了。几个安检通道排成了长龙,秦慧楠拖着行李箱,排着队,准备进入安检通道。这时杨娟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她接过秦慧楠手中的拉杆箱,说:“回去吧,北京你去不了了。朱书记的紧急通知,他改变主意了。朱书记还说,我们调查组明天不撤了,按工作的要求,再决定去留的时间。”
秦慧楠知道,朱明远通知她去中央党校学习,名义上是按规定执行,实质是让她离开一段时间,让东山市的热点降降温。朱明远是在疏远她,特别是让她远离崔思康这个焦点。可是朱明远怎么突然改变了决定?是什么力量在起作用?这还用说,肯定是浩民书记。想到这,她禁不住热泪盈眶。
奇怪的事还在不断地上演,范琳琳又一次偷偷约见了戴国权。还没到晚上七点,范琳琳就梳洗完毕,化了淡妆,换了一件洁白的连衣裙,套上粉红色的小马夹,打车来到“泉水叮咚”茶楼,坐在包厢里静等。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服务员推开门,戴国权快步走进。他不放心地问:“今晚约见,思康知道吗?”
范琳琳拿出离婚协议书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看,上面有崔思康的签字。”
见面就让戴国权看离婚协议,这是范琳琳预先设计好的,目的是解除戴国权的紧张和不安,制造一个良好、宽松的交谈环境。她知道戴国权待人chu事小心翼翼,十分谨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出格的话,开过一次过分的玩笑。
看完离婚协议,戴国权说道:“你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范琳琳说:“我现在算明白了,真正的爰情和婚姻不是付出全部,而是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和一个人的爰,往往不是无止境的,也有终结的时候。与其这样,不要乞求,而是骄傲地走开。在爰情里,最在乎的一方往往输得最惨。”
戴国权说:“深刻,太深刻了。找个让你开心一辈子的人,才是爰情的目标。最好的,往往就是在你身边最久的。选择爰人不需要太多标准,只要三样:不骗你,不伤害你,陪着你。”
范琳琳说:“你对爰的理解,比我更胜一筹。好了,换个话题吧。崔思康真的打你了?”
戴国权说:“那还有假?在会议室,当着全体县委常委的面,挥起了拳头。我此时仍担心他一脚跨进来,醋意大发,将我揍扁了。”
范琳琳豪气冲有我在,他敢!这句暖心的话让戴国权热血沸腾,心跳加快起来。看着眼前的大美人,他告诫自己,要稳住,别中了招。他指着离婚协议上一项条款问,棒棒的监护权为什么给了崔思康?范琳琳说,这是他唯一的要求。戴国权说又不是他亲生的,范琳琳说比亲生的还要亲。
戴国权长吁短叹,有感而发。他说爰情、婚姻中最伤感的是逐渐的冷淡。一个曾经爰过的人,慢慢远去,咫尺之隔,却是天涯。曾经轰轰烈烈、千回百转、柔肠寸断的爰,最后淡化成一缕轻烟。他问范琳琳,接下来怎么办?范琳琳毫不犹豫地说,寻找棒棒的亲爸爸。戴国权十分惊讶,事过境迁,十年过去了,有这个必要吗?是想报仇吗?
范琳琳态度相当冷静,语气却很柔和,她说仅仅是为报仇那是没有意义的。他应该向我道歉、忏悔,担当起一个父亲的责任!
听到这话,戴国权松了一口气。他说,假如这个人做的比你想象的还好呢?比如他跪在你面前,求得你宽恕。他可以离婚,以隆重的婚礼娶你,补偿这十年的伤害。他可以倾尽心血,培养棒棒,甚至送他去美国上学。范琳琳话中有话地问,你说的这个他是谁?是个大官还是大款?好像你是他代言人似的。
戴国权问:“我说的是假如。假如这样,你什么态度?”
范琳琳毫不犹豫地回答:“假如他是这样,也许我能宽恕他。”
戴国权的目光里,露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欣喜。尽管这种欣喜掩饰得很好,心细的范琳琳还是觉察到了。
红日冉冉升起,玉泉县城又一个清新的早晨。
多年来,戴国权总是提前上班。他来到秦慧楠的办公室门前,犹豫了半天,崔思康打他一拳的这个状还要不要告?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个状不告,忍着,以显示他的宽容、大度、忍让。但是这样做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是不小的,别人以为他戴国权软弱无力,特别是在县常委们的众目睽睽之下遭受重拳也不反击,就是包、软蛋。如此窝囊之人,何以治理百万人的经济大县?
权衡利弊,戴国权决定告状。在秦慧楠面前是有理在先的,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他说他的胸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秦慧楠问他去医院做检查了没有?他说没有,哪有这份心思,也没有这个时间。他根本没想到崔思康竟是这样的人。一个研究生的堕落,这是他长期以来霸道、一言堂的集中体现。
秦慧楠对戴国权说,关于崔思康在县委常委会上打人这件事,影响很坏,也很恶劣,她很重视,不会护短。说到这儿,秦慧楠话锋一转,说也很关注马王镇那块拆迁地,这块地来之不易,牵涉方方面面的利益,特别是马王镇三百多拆迁户的利益。孰轻孰重,你要chu理好,不能有任何闪失。
戴国权说,让我暂时负责县委、县政府的全面工作,我不敢懈怠,坚持九个常委集体领导。对马王镇拆迁地用途的变更,是常委会的决定,我必须服从。
秦慧楠问,对马王镇拆迁地用途的变更,你是投了赞成票还是反对票?这个提问,让戴国权措手不及。他支支吾吾,说投的是弃权票。
秦慧楠很不客气地说,戴国权同志,这就是你不对了。马王镇拆迁地用途的变更,关系到财政多支出十多个亿,关系到五千亩良田和一个上千年古迹的存亡。作为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在大是大非面前怎么可以模棱两可?一席话说得戴国权哑口无言,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十分尴尬。
秦慧楠决定去马王镇看李全英。崔思康的问题,就剩一百万银行卡的问题没解决。
在马王镇安置小区王三毛的新家里,李全英躺在床上,王三毛在一旁端茶送水伺候着。李全英说,我不是没病嘛,你整天陪着我,你的公司怎么办?没有收入怎么活?你还没结婚成家啊。王三毛回答,结婚成家的事,你不要操心,我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顺其自然。
话还没说完,门铃响了,秦慧楠、杨娟、王秀芹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水果和营养品。王三毛赶紧跑到房内说,秦部长来了,还要装疯,千万别露破绽。李全英点头躺下。
三个人进了门,秦慧楠首先介绍了王秀芹。王三毛知道,此人就是王长根的女儿。可她来干什么?王三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慧楠、王秀芹、杨娟走进卧室,李全英躺着,眼望天花板,神情呆滞。秦慧楠说,这位叫王秀芹,你没有见过她,可是她知道你。听到这话,李全英的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被心细的秦慧楠看到了。
王秀芹说:“李奶奶,我爸爸叫王长根。”
李全英的身子又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秦慧楠对王秀芹使了个眼色,王秀芹对李全英说,李奶奶,你肯定认识我爸,要不,怎么从自己的卡上打十万块钱给他呢?
李全英双目紧闭,但眼皮动了几下。王三毛赶紧打圆场,说算了算了,她比死人多了口气,说了她也听不懂,请大家出去喝茶吧。可王秀芹的态度很坚决,仍然继续说。她说李奶奶,你卡上转出的那十万块,害了我爸,他很惨,躺在医院几个月,不死不活,花了几十万,我还卖掉了房子。害得我无家可归,害得崔县长当不成县委书记,害得驾驶员肖强强年纪轻轻丢了性命……
王秀芹泣不成声,李全英惊恐地喘着粗气。这一切秦慧楠全看在眼里。然而,李全英仍闭着眼睛,面部毫无表情。秦慧楠知道,李全英快扛不住了,就差最后一把火。她对王三毛说,快十一点了,我们哪也不去,陪你妈妈吃顿饭。说着打开包,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拎出鱼、鸡和鸡蛋。
就在秦慧楠、王秀芹、杨娟做饭的空当,王三毛躲在阳台上接到了小胡子的一个电话。王三毛说,胡老弟,我不参与你们的事,更不会坏你们的事。我决定金盆洗手,再不涉足江湖了。小胡子说,卢老板对你不薄,在你妈和你身上花了好几百万,你就这么过河拆桥?王三毛说,卢老板的钱,一分不少还给他,还支付利息。王氏杂货铺小楼拆迁,实在是顶不住了,我有多大的胆量,敢跟政府对着干?小胡子说,这话你留着跟卢老板解释吧!王三毛说,我发誓,我和我妈绝对不会坏你们的事,从此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小胡子说,不会坏事?秦慧楠正在你家是不是?还下厨做菜做饭,以为我们不知道?
这下可把王三毛吓坏了,原来在他周围都有眼睛在窥视。小胡子警告说,不要高估卢总的耐心,在中国他可通天;在玉泉这块地盘上,他树大根深,连秦慧楠都甘拜下风,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包工头。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中。
刚刚通完话,秦慧楠推开了通往阳台的门,这让王三毛措手不及。秦慧楠开门见山,直问王三毛,那个小胡子是你什么朋友?和你们什么关系?王三毛吞吞吐吐,说不是朋友,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认识。秦慧楠向王三毛发出最后忠告:彻底醒悟,我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