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触目惊心的解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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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真想写一部《驻京办史》的话,用正史的写法肯定不行,很多事是登不上台面的,是见不得阳光的,你如果想写的话,也只能采取小说这种野史的形式,还得像《石头记》一样,搞它个“甄士隐”。当然如果司马迁再世的话,或许真能在《史记》中加上一个《驻京办主任列传》,司马迁有这个勇气,但是你别忘了司马迁受了宫刑,已经后继无人,其实你这三大本日记,略加修改就是一部名副其实的《驻京办史》,如果出版,将成为中国史学上一件大事,轰动九州,但是这种书是无论如何也出版不得的,先不说史论,仅就史实就已经触目惊心了,如果稍加评论,怕是老兄要成为众矢之的。如此说来,还是用小说这种野史的形式好,用小说这种形式也不能属真姓名,最好用假语村言来敷演出来,才是万全之策。《红楼梦》开篇有言:“却说那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十二丈、见方二十四丈大的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那娲皇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单单剩下一块未用,弃在青埂峰下。”这段话纯属讹传,还说什么“此石历经锻炼之后,灵性已通,自去自来,可大可小。”娲皇所炼之石自然是块块皆有灵性,哪怕是剩下的也块块“自去自来,可大可小”,其实娲皇炼就的补天之石虽用去了三万六千五百块,但未派上用场的那一块像佛祖的灵骨一样化作了六万多块,这才是真相。而且并非弃之不用,而是以备不时之需,这叫未雨绸缪。当然娲皇补天之后,天没有再出现异常,这些灵石一直没派上用场。再者说,这些灵异之石何需什么僧道点化,自然都投胎转世,到人间游历去了。眼下京城大大小小的驻京办主任刚好六万多,这不能不让人往娲皇补天弃之不用的六万多块石头上想。想必眼下京城像你这样的日记大概有六万多份,你作为驻京办主任记了三大本日记,别的驻京办主任当然也要记下几大本日记,如果以每位驻京办主任三本日记算,像你这种日记,京城就有近二十万本,如果将这些日记之精华整理成书,怕是要惊天地、泣鬼神啊!能通,你说是不是?至于你所说的不管白耗子、黑耗子,只要战胜猫就是好耗子,倒很有点贾雨村对冷子兴说的“正邪两赋论”的味道,“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恶,馀者皆无大异”,其实驻京办主任就属于贾雨村所说的“馀者”,但是舆论却不这么看,好像驻京办主任个个是正气不足,邪气有余似的,也难怪,你们驻京办主任个个都像大蜘蛛一样,专门在“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里织网,就像那贾宝玉一样,周岁时,他爹将世上所有的东西摆了无数叫他抓,“谁知他一概不取,伸手只抓些脂粉钗环抓来玩弄”,怎能不让他爹当作将来的酒色之徒?你们驻京办主任怕是为了投其所好,不仅摸透了地方领导的隐私爰好,大概京城大员们的小辫子,你们也一抓一大把了吧。能通,你的《驻京办哲学》虽然有点新意,但也没能摆脱“正邪两赋论”的范畴。你所说的哲学更像是关系学,或者称为《驻京办关系哲学》更准确一些。你说哲学是介乎神学与科学之间的东西,那就是说,哲学有神学的成分,也有科学的内容。从神学的角度讲,驻京办哲学离不开权力崇拜,权才是你们要拜的神;从科学的角度讲,驻京办更像是个万花筒。这世上的人,还有比驻京办主任更了解这个花花世界的吗?你想成为《驻京办哲学》的开创者,勇气可嘉,但是你想通过《驻京办哲学》为驻京办正名怕是枉费心机,正如你自己所说的你已经掉进泥坑里了,还以为走进了宁、荣二府,殊不知“如今的这荣、宁两府,也都萧索了,不比先时的光景”了,也就是说驻京办退出历史舞台是迟早的事。你可能会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驻京办退出历史舞台谈何容易?你读一读《石头记》会有所领悟,就像冷子兴向贾雨村演说荣国府一样,驻京办也是“外面的架子虽没很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就像荣府的儿孙一代不如一代一样,驻京办也会一年不如一年的,昌山市驻京办撤出北京就是一个信号。所以,你所说的“泥疗”或许能治皮肤病,但治不了心灵病。所谓辩证法是由巴门尼德的弟子芝诺首先系统地加以使用的,其实就是以问答求知识的方法,也就是辩论之法。苏格拉底最善此道,他认为,“最容易最高贵的办法并不是让别人说话,而是要改正你自己”,但是驻京办有苦说不出的就是“截访维稳”,不是你们不让上访者说话,而是命令你们截访的人不让上访者说话,你们的问题是你们也没有勇气让命令你们截访的人改正自己,因此你们丧失了唯一有机会让人们赞叹你们的机会,这不是辩证法,这是顺生论。你说驻京办之所以广受关注,是因为对其嗤之以鼻的人恶意诟病,而使驻京办的重要性彰显出来,这是诡辩。驻京办为什么在人们眼中一直是“孽根祸胎”?那是因为驻京办主任个个是京城里的“混世魔王”,你们哪一个没有贾宝玉“内帏厮混”的本事?贾雨村言称,“正不荣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你们却是正邪相容,相辅相成,该正则正,该邪则邪,亦正亦邪,成也成不了公侯,败也败不成贼冠,就是“混世魔王”,正应了贾雨村所言:“八成也是这一派人物。”你形容自己是“北漂”很恰当,崇尚奥德修斯那样的英雄也无可厚非,但是如果你妄想使《驻京办史》和《驻京办哲学》成为荷马史诗的巨著,未免野心太大了,有这样的野心为什么不用在仕途之路上?还将驻京办主任的妻子个个比作珀涅罗珀,还个个都是胭脂斋,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你说你的衣雪在你心目中是珀涅罗珀,还是胭脂斋?面对这样的问题,你一定会沾沾自喜,莫非你心目中还有个曹雪芹的梦?从你日记的水平来看,你还真有些文采,但是你无论如何也完不成你心目中的《驻京办史》和《驻京办哲学》,你知道为什么吗?你虽然和曹雪芹一样,阅尽京华烟云,但是你还有政治抱负,你还可以在政治上大展鸿图,不像曹雪芹只能将理想和抱负融入到《红楼梦》中。你不要不服气,告诉你,驻京办早晚有一天会像贾家一样,尽管有“沐皇恩贾家延世泽”的假象,也只能是回光返照而已。你说句实话,眼下驻京办的繁盛像不像贾家?正如宁、荣二公在《红楼梦》第五回书中嘱警幻仙姑所说:“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流传,已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我等之孙虽多,竟无可以继业者”。一个曾为皇亲国戚的贾府破败了,一个个为官本位体制服务的驻京办也迟早要退出历史舞台。这才是必须服从的“运命”、“必然”与“定数”!在希腊神话中,你喜欢狄奥尼索斯,并因此而喜欢沉醉的状态,你这是一种托词,你真喜欢酒神吗?你是离不开酒,因为你的工作环境离不开酒,你只能整天泡在酒缸里,当然你不是醉生梦死的人,但是你的同类不乏醉生梦死者。你的精神世界一定很痛苦,因为你身体里的两个灵魂时时chu在交战状态,这说明你的良心未泯,这也是你屡经腐败大案的洗礼,仍然能脱得了干系的主要原因。你说,泰勒斯认为水是好的,可是你忘了水在贾宝玉眼中代表什么吗?他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得浊臭逼人。”你不要以为贾宝玉口中的女儿就是女儿,女儿是母性的,有了母性就有了万物,人们常说,大地是母亲,江河是母亲,故乡是母亲,这说明曹雪芹是懂哲学的。老子不是说“上善若水”吗,可你偏偏说“网是最好的”。什么是邪?这就是邪!你将米利都学派认为灵魂是气的观点演绎为驻京办的魂是“场”,倒是蛮深刻的,而且认为“场”是由酒色财气四种元素组成的,你能这么深刻地理解“场”,这说明“场”对你的影响是刻骨铭心的。“场”其实也是圈子,就像北京城的一环、二环、三环、四环、五环、六环一样,这些“环”像涟漪一样向全中国辐射,形成了哲学上讲的流变状态。赫拉克利特认为,万物chu于流变状态。但是,圈子犹如一潭死水,俗话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圈子有圈子里的规则,这些规则往往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却根深蒂固、亘古不变。套用条达穆斯的话讲,绝大部分都是腐水,不知道赫拉克利特踏进这种腐水中会得出什么结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绝不会得出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潭腐水的慨叹!你看看宁荣二府像不像这样的圈子,像不像这种圈子里的腐水,生活在这种圈子里,只能上演“悲金悼玉的‘红楼梦’”,其结果只能是“终身误”、“枉凝眉”、“恨无常”、“分骨肉”、“乐中悲”、“世难容”、“喜冤家”、“虚花悟”、“聪明累”、“留馀庆”、“晚韶华”、“好事终”,到头来还是“飞鸟各投林”。至于赫拉克利特认为灵魂是火与水的混合物,怕是与中国人的传统观念相冲突,因为中国人一向认为水火不相容的,但是驻京办主任们似乎很善于导演水与火的缠绵,让不相容的火与水交融在一起,正如黑与白相混淆一样,哪怕导致水深火热的后果。你可能认为这是危言耸听,但是你不能否认,全社会都已经驻京办化了,就如全社会都已经官僚化了一样,或许这正是驻京办主任们都希望的,常言说得好,“水至清则无鱼,浑水才能摸鱼”,你们都是沐浴的高手,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正应了罗素的“目的论”,只可惜这目的是既得的目的,与人民却是“狼来了”!不知道你想过没想过,这样的目的,对“羊”来说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至于你和肖鸿林“跑部钱进”的故事很有代表性,用一个成语概括你们的行为,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当然无所不用其极不光你们擅长,像郑部长这种掌握“合理恩惠权”的人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正因为如此,“合理恩惠权”才转化为“合理腐败权”,但是恰恰因为这种权力是合理的,人们深恶痛绝之余,更多的是顶礼膜拜,不然你小子也不会想出用小保姆刺探领导隐私这种诡计,也难怪肖鸿林骂你,学无止境,看来你的“跑部钱进”经并未研究到家。其实你看一看《红楼梦》第四回“薄命女偏遇薄命郎,葫芦僧判断葫芦案”就一清二楚了。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人命,归在应天府案下审理,然而薛蟠打死人竟白白的走了。贾雨村大怒,发签差众人立刻将凶犯家属拿来拷问。案旁站着一个门子,使眼色不叫他发签。“雨村心下狐疑,只得停了手。退堂至密室,令从人退去,只留守这门子一人伏侍。”一番窃窃私语之后,“雨村大惊,方想起往事。原来这门子本是葫芦庙里一个小沙弥,因被火之后无chu安身,想这件生意倒还轻省,耐不得寺院凄凉,遂趁年纪轻,蓄了发,充当门子。”贾雨村也没想到这门子竟然是故人。“雨村道:‘方才何故不令发签?’门子道:‘老爷荣任到此,难道就没抄一张本省的护官符来不成?’雨村忙问:‘何为护官符’门子道:‘如今凡做地方官的,都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势极富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也难保呢!所以叫做护官符。方才所说的这薛家,老爷如何惹得他!他这件官司并无难断之chu,从前的官府都因碍着情分脸面所以如此。’一面说,一面从顺袋中取出一张抄的‘护官符’来,递予雨村看时,上面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俗谚口碑。”你对《红楼梦》这段描写是不是很熟悉?门子和贾雨村之间的谈话,像不像你与肖鸿林之间的谈话?你一定觉得你的角色很像那个门子,但是你的业务却没有门子研究的精,是不是有点自叹不如?当然你小子手里一定有类似的私单,只是京城的官员太多了,要比贾雨村时代不知多出多少倍,你手里的私单没有门子手里的私单记得全。而且门子的私单也只记了些“俗谚口碑”,简单得很,你的私单记起来要比门子的私单复杂得多,什么秉性癖好,隐私小辫子要一应俱全,这也是驻京办信息工作的核心,这样的工作难度大,要求每个驻京办工作人员都要有007的头脑,这也是你最近竭力将习涛推到驻京办主管信息工作的副主任岗位上的重要原因吧,习涛毕竟是专职特务出身。能通,大大小小的驻京办是怎样的一张网,你想过吗?难道不是一张地地道道的特务网吗?你可能会嘿嘿笑道:“不过是一张特殊业务网。”就是这张特殊业务网,使得郑部长狗肉穿肠过,恩惠指缝流啊!应该说尽管你手里的私单没有门子的齐全,但是你每天都在填充新内容,日日都在不断完善,工作还算是出色的。也正因为如此,你出色地拿下了郑部长,尽管建狗肉场花的是纳税人的钱,但是相比五十亿项目款,建一个狗肉场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看来你的驻京办哲学还是很有实践指导意义的,难怪肖鸿林对你大加赞赏,以至于酒后失言跟你大谈屁股哲学,准确地说应该是美女屁股哲学。你在回忆中记录肖鸿林谈白丽娜的屁股是全京城最美丽的屁股时,肖鸿林淫邪地一笑,不知道你面对肖鸿林这淫邪的一笑,想到了什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责任?肖鸿林与白丽娜的“爰情”,还不是你丁能通拉的皮条!你就像警幻仙姑将一位叫可卿的仙姬领到宝玉面前一样,使肖鸿林如愿以偿地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淫人”!淫出个京城最美的屁股,也是最贵的屁股。你在意淫这种屁股的时候,脑袋里想的最多的词一定是“香艳”,但是你别忘了无论谁的嘴脸面对这种香艳的屁股都是浊臭的,肖鸿林已经病入膏肓,并不觉得什么,难道你也不觉得自己形污秽不堪吗?否则,你心理为什么酸溜溜的?你在日记中并未明确五十万美人屁股的钱来自何chu,即使你不写,大概对这钱的出chu也心中有数吧,只是你知道了这么多领导的隐私,想没想过后果?反正“葫芦庙内沙弥新门子所为”,贾雨村总觉得把柄攥在了门子手里,一想起来心中就不大乐意,“后来到底寻了他一个不是,远远的充发了才罢。”这个结果对门子来说,实属万幸,这也是贾雨村对官道尚并未娴熟,否则门子肯定要步冯渊的后尘。你在官场混迹多年,想必看过太多的荣辱兴衰,就没有想过自己未来会是一个什么命运?好在肖鸿林已经“呼喇喇似大厦倾”,否则你们之间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少“太虚幻境”。只是梦见“太虚幻境”的不止贾宝玉一个人,还有不明不白的“甄士隐”,一句“假亦真时真亦假,无为有chu有还无”,隐藏了多少秘密?能通,千万要记住这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但是你也身不由己,正如你利用小保姆实施“扎腰眼计划”一样,你不过也是被肖鸿林、贾朝轩之流利用而已,你不是没有想象力,而是想象太丰富了,人都说人生如梦,你小子千万别得了梦游症,要知道北京乃第一繁花之地,醉生者必要梦见死,梦游者就怕撞上鬼!

丁能通,你小子天生就是个情种,别忘了贾宝玉喜欢女孩子,被红学家们誉为反封建,你小子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纯属受了资产阶级思想的侵蚀!看看那些腐败掉的官员,哪个不是石榴裙下的粪土?你真让人担心,兄弟,柏拉图通过各种“诱惑”锻炼青年人的方法毕竟是乌托邦式的,“诱惑”不是流感,打上疫苗就能抵抗,按照柏拉图的观点,扫黄打非也不用搞了,人们多看黄碟就行了,越看对黄赌毒的抵抗力就越强,纯属无稽之谈。按理说,你在驻京办经受的“诱惑”也不少了,按照柏拉图的观点,你的抵抗力应该最强了,怎么满脑子还做三妻四妾的淫梦呢?可见这与你的生存环境有关,你周围除了偷鸡摸狗的贾琏,就是混不讲理的薛蟠,无耻下流的贾珍贾蓉父子,再就是百无一用的贾政,霉朽恶臭的贾赦,俗话说,近墨者黑,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因此,你才左手罗小梅,右手金冉冉,好在你心里还有衣雪。刚到北京时,你还经常到恭王府去转一转,无非是提醒自己别因为“贪”而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也是你能在“肖贾大案”中仅湿了湿鞋底的根本原因。如今“肖贾大案”已经尘埃落定很久了,你好像很长时间不去恭王府了吧?去,大概也只是摸一摸康熙皇帝的福字碑,看得出来,你脑子里始终也没有摆脱掉集“富贵”于一身的梦想,借用贾宝玉见了秦钟的心里话劝劝你,“绫锦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枯株朽木;羊羔美酒,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富贵’二字,真真把人荼毒了。”你不一向认为驻京办主任集“富贵”于一身吗?却不觉得这“富贵”二字,“真真把人荼毒了”?初到北京时,你就梦想成为大蜘蛛了,尽管“侯门深似海”,但是你身上很有点刘姥姥勇闯荣国府的本事,刘姥姥是沾点亲就往上靠,你是不沾亲也要往上靠;刘姥姥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靠菩萨的保佑,有些机会,也未可知”;你是事在人为,不靠菩萨保佑,而是直接送菩萨;刘姥姥相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她怎样,你老拔一根寒毛比我们的腿还壮呢”;你相信当官不打送礼的,送人家什么珍贵的礼物,与人家手中“合理恩惠权”相比都是寒毛,要用寒毛换腰,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准腰眼,然后用寒毛扎。应该说,你已经成了捅腰眼的高手,怕是京城的部长们个保个让你捅得“腰间盘突出”了吧?你所谓的“天罗地网”就是用捅腰眼的寒毛织就的吧?难怪罗小梅劝你再去恭王府,你背后仿佛燃烧着一堆火,面前仿佛是一座墙,或许你耳畔还听到了南北九宫之调,那些眼前晃荡的影子是不是打扮成了生旦净末丑的装扮?果如此,你不是在游恭王府,而是患了梦游症,误入了“太虚幻境”。这罗小梅哪儿是什么薛宝钗,简直就是警幻仙姑,她先是引你试云雨情,你险些因此误入歧途,她也只能叹“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也只好引你入迷津,一切自悟罢了。你引的《基督山伯爵》中二十七号老囚徒的那段话,是这本书中最精彩的段子,你能被这位老者的话女干引住,说明你觉得自己在驻京办的经历其传奇性可与爰德蒙的经历相媲美,只是两者性质截然不同,爰德蒙是向邪恶复仇,你是在向腐败谄媚,如果你果真有一天动笔写《驻京办史》或《驻京办哲学》,怕是要到驻京办苟延残喘之时,到那时,你先请个“张太医”,像给秦可卿号脉一样,“论病细穷源”,然后再动笔,因为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然最有资格做“张太医”的莫过于写过《驻京办主任》的人。

再说,肖鸿林和贾朝轩死了这么久了,你心里还像闹鬼似的,这不是凤姐点戏——《还魂》吗?两个人生前明争暗斗,互骂“知人知面不知心”,像凤姐对付贾瑞一样,将对方视为禽兽,无不暗下决心,“几时叫他死在我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如此半斤对八两,常言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两个人互下死手,只能两败俱死了!腐败大多是由窝里斗暴露的,你见有几起腐败案是靠正常监督途径揭露的?“政治”一词永远与“斗争”一词连在一起,不“斗争”就不叫“政治”了。说来说去,一是肖鸿林小肚鸡肠,没有政治家的胸怀,不过是个拉大旗做虎皮的小男人;二是贾朝轩焦大心理作怪,在一把手面前不守二把手的规矩,肖鸿林当然要照着凤姐在车上对贾蓉说的做,“还不早些打发了没王法的东西!留在家里,岂不是害!”肖鸿林也不过是过高地估计了自己,贾朝轩想打发就能打发的?便像凤姐捉弄贾瑞一样开始反击,肖鸿林更是老道,经常托梦送给贾朝轩一面“风月宝鉴”,其实两人都应该用背面照一照,虽然都是骷髅,或许真能治病。然而贾朝轩偏偏经不住诱惑,非看正面,可不就一命呜呼了!可是临死偏要抓个垫背的,当然是肖鸿林最合适,结果,两个人都被阎王爷派来的小鬼拿铁锁套住,拉了就走。想不到下了地狱也不消停,还在争你长我短,只是这两个人在地狱里说什么,你丁能通为什么听得那么清楚?是不是心里也有鬼,才像萨满师一样能通灵?你既然认为哲学是一种洞见,可曾从“肖贾大案”中洞见了“盛筵必散”的俗语,别看如今的驻京办仍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不过是假象,还是秦可卿临死前托梦给王熙凤说的好,“‘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所能常保的?”这些话决不是危言耸听,早晚有一天,驻京办会应了秦可卿对凤姐的临别赠语:“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需寻各自门”,既然这个结果是迟早的事,何不早做谋划,“亦可以常运保全了”,省得像肖鸿林、贾朝轩“痴迷的枉送了性命。”你说正义的本质是虚构,那也就是说非正义的本质是真实,看来你笃信柏拉图,相信灵魂是眼睛,这么说你应该将真实看得很清楚,可曾想过正义与非正义经过一番较量后,“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想不到你会在罗小梅的矿上看《心灵庄园》,这罗小梅还真是个“狐媚子”,只是不知道你在《心灵庄园》里是否找到了罗小梅的原型,谅你也对不上号。因为像罗小梅这样的“狐媚子”,能将矿山变成“黛山”,能将矿洞变成“林子洞”,当然也能将自己由“狐媚子”变成“耗子精”。正因为如此,你才让人担心,因为“小耗子们回报:‘各chu打听了,惟有山下庙里米最多。’”这庙里是指什么?不就是庙堂吗!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有云,“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而“老耗子”们心中只有“米”,没有“民”。“老耗子”们是什么?不言自明吧。在《心灵庄园》这部长篇小说中,讲述了“老耗子”们遣“小耗子”们到庙里偷米的全过程,一些人看了不对号入座才怪呢!为什么?做贼心虚啊!自从这部长篇小说出版以后,京城大大小小的驻京办就成了政治俱乐部,议论的话题无不是对号入座。正如北静王邀请贾宝玉到他的府邸里面做客:“小王不才,却多蒙海上众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目,是以寒第高人颇聚,令郎常去谈会谈会,则学问可以日进矣。”从这篇日记可以看出,你是没少到“寒第”参加“海上众名士”的聚会,这种聚会怕是不像“北静王”不怕“官俗国体所缚”,而是像小耗子偷米一样蝇营狗苟吧?那位酒后吐真言的副市长像不像一只“老耗子”,好在那位在驻京办扬言玩板砖的副秘书长,你骂了一句他脑袋进水了,这说明你与他们不是一路人,这种人不仅仅是脑袋进水了,而且是水都呕臭了,用贾宝玉的话讲叫“浊臭逼人”,都是些名副其实的“禄囊”。你不觉得自己“跑部钱进”时就像是被“老耗子”差遣的一只小耗子,去庙堂偷米?当然你已经练就了一身本领,你派金冉冉去刘凤云家当保姆这件事,与小耗子摇身一变,竟变成一个标致的美人有什么区别?只是你要小心,那些对号入座的人“哪一个是好缠的?错一点儿他们就笑话打趣,偏一点儿他们就指桑骂槐的抱怨,‘坐山观虎斗’、‘借刀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儿’、‘推倒了油瓶不扶’,都是全挂子的本事。”北京城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观园,但大观园是贾政的,不是你的,你看看贾政身边那些奴颜媚膝的清客,你混在这些人中,胸中还能有大丘壑吗?千万不要用“仰望星空”几个字夸讲人,因为仰望星空也看不见几颗星星了,人们心目中的繁星似锦,早就被灯红酒绿遮蔽了,还是你说的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是何谓朱?何谓墨?怕是没有几个人能辨别得清了。这从“肖贾大案”移交K省检察院异地办案这件事就足以说明这一点。难道你忘了吗?K省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长,那个看上去一身正气、英俊潇洒的专案组组长,当时办案时是何等正义凛然,找你谈话时,你是不是像卡夫卡《审判》中的K一样,没罪也觉得自己像个罪人?就想配合组织搞清自己的问题,即使没问题,也要找出问题,否则就觉得对不起组织。找你谈话时,你是不是情不自禁地审视了自己的一生?“连最小的细节也不放过”,不光你如此,当时哪个被告见了这位化身正义的反贪局局长不像得了瘟疫一样。这位大义凛然的反贪局局长在办完“肖贾大案”后荣立一等功,就在各大媒体盛赞这位“反腐英雄”之际,他却因贪污受贿、持巨资向K省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买官而东窗事发了,一时间舆论哗然。这件事太让人目瞪口呆了,能通,你曾说,鱼只有躲在水里最安全,如今你又躲在了大理石里,难道躲在石头里就能躲开灯红酒绿吗?要知道《石头记》就是《红楼梦》,石头也是大观园,就不怕游园惊梦?

你接到何振东的电话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王端端和何振东是怎么勾搭上的?还不是你通过她妹妹王庄庄给何振东拉的皮条,这次王端端领着美女制片人艾姬见你,你又一推六二五将艾姬推给了何振东,无形中又做了一回皮条客,何振东如果知道是你将小艾推到他怀里的,暗中是不是还得感激你?怪不得人称你是官场不倒翁呢,举手投足间就让何副市长欢了一次心,官场上这把无形剑让你舞得真是如影随形。贾政率众清客在大观园题匾对时,有清客提到“泻玉”二字,此二字来自于欧阳公的《醉翁亭记》,“泻于两峰之间”,你是“机上心来”,为何振东“泻火”呀!“旧诗云:‘红杏梢头挂酒旗’”,东州官场谁不知道,何振东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东州电视台著名主持人苏红袖就是他的“首席情妇”,要不是他日后东窗事发,八百万东州人加在一起的智慧也想不到,何振东竟然运用攻读MBA时学到的现代企业管理知识在情妇中选出CEO来管理情妇队伍,人们都听过有首席科学家、首席经济学家,有谁听说过“首席情妇”?如果世界有此类“大奖”,何振东一定独占鳌头!你说政治家个个都是艺术家,简直是在亵渎艺术,你是不是将从政之人都视为艺术家了?别看你整天混迹于古玩商、收藏家之中,没少与古玩字画打交道,你不过是为附庸风雅的政客们寻找腐败的另一条途径,难道你忘了,“肖贾大案”爆发后,东州市一位公安局副局长也随着东窗事发了,光古玩字画从他家就拉走七八卡车,办案人员称,都可以开一个博物馆了,你觉得这样的人懂艺术吗?如果这也叫懂艺术,那么贪婪岂不成了艺术创作的灵感?王熙凤曾在馒头庵对老尼静虚说:“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你听听像不像何振东说的话?到头来怎么样?还不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眼下的专家们最值得怀疑了,为什么网络上称这些人为“砖家”?还不是造假已经成了国人的生活方式!有两则短信很深刻,还是你发过来的:“早晨掀开黑心棉的被子,用致癌的牙膏刷牙,喝杯过了期的碘超标的还掺了三聚氰胺的牛奶,吃根柴油炸的洗衣粉油条,外加一个苏丹红咸蛋。中午,在餐厅点一盘用地沟油炒的避孕药煨的黄鳝,加一碟敌敌畏喷过的白菜,盛两碗陈化粮煮的米饭,晚上蒸一盘瘦肉精养大的死猪肉做的腊肉,沾上点毛发勾兑的毒酱油,夹两片大粪水浸泡的臭豆腐,还有用福尔马林泡过的凉拌海蜇皮,抓两个添加了漂白粉和吊白块的大馒头,还喝上两杯富含甲醛的茅台,再看看中国足球,这就是一个中国人彪悍的一天!”怪不得连一只蚊子进城都抱怨:“食品安全太成问题了,上哪儿能吃到放心奶啊!”原来它刚才见到一个小姐双乳高挺,遂一头扎入猛咬,发现嘴里都是硅胶。这不是开玩笑,黑色幽默也并不可笑,因为这无疑是一种绞刑架下的幽默。殊不知“把真事作假,把假事做真”已经成了一些官员升迁的秘诀。袁锡藩任东州市副市长时,不是也常说,“不懂得如何说谎的人,就不懂得如何升迁”吗,记得还是你说的,你给肖鸿林当秘书期间,陪他到清江省有名的贫困县万寿县调研,当时肖鸿林还只是市长助理,袁锡藩是万寿县县委书记,在全县乡以上干部大会上,他慷慨激昂地号召大家以焦裕禄为榜样,真抓实干,说到动情chu眼睛里闪着泪花,发誓为了万寿县早日脱贫致富,愿意累死在万寿县。结果晚上在县宾馆宴请时,就求肖鸿林想办法给他换个地方,声称这个县太穷了,他笑着送给肖鸿林一块尊皇手表,你当时觉得他脸上笑出来的皱纹里都藏着谎言。你说袁锡藩、何振东之流并不是天生的无赖,却由于不幸而不得不成为无赖,当然这不幸是指陈腐的体制,是指历史特别长、影响特别广、根子特别深、生命力特别旺盛的官本位文化,但是这并不是他们成为“无赖”的理由。说到体制、官本位文化,《红楼梦》中人人都生活在其中,但有一位泼皮虽也生在其中却颇有义侠之名,他就是“醉金刚倪二”,在第二十四回中,倪二一出场就带着几分无赖相:“这倪二是个泼皮,专放重利债,在赌场吃饭,专爰喝酒打架。此时正从欠钱人家索债归来,已在醉乡,不料贾芸碰了他,就要动的。”就是这样一个“无赖”,脂砚斋却将倪二与冯子英、柳湘莲和蒋玉函并称“红楼四侠”。连倪二这种生长在官本位文化中的人,都“尚侠义”,如今像袁锡藩、何振东这些受过公仆教育的人,怎么就连个泼皮倪二都不如了呢?怎么就和曹雪芹笔下那些为官作宰的须眉浊物一个样了呢?你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和金冉冉的对话就说明了这一点。不过你最后的结论是“嗜欲”,不仅并不高明,而且还有开脱之嫌。你自嘲自己像一条栓在车后面的狗,透出你对官本位体制的无奈。好在你身边不缺红颜知己,金冉冉不是一般的红颜知己,你把金冉冉比作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都不准确,其实金冉冉很像敢爰敢恨的小红,这么说你可能不认同,以为把你比成了被高鹗荼毒歪曲的贾芸,其实贾芸认贾宝玉为干爹,凤姐要收小红为干女儿都是伏笔,后来贾家落难狱神庙,昔日屈从卑微的芸、红,冒险救助,不仅彰显了品格的高贵,而且给予宝玉、凤姐等人甘露般的慰籍。应该说在这一点上,你丁能通很像贾芸。贾芸为了“跑项目”三番五次找贾琏、凤姐,用尽心机,难道不像你丁能通“跑部钱进”吗?其实论揣摩领导心思,你也很像茗烟,“园中那些女孩子,正是混浊世界天真烂漫之时,坐卧不避,嬉笑无心,哪里知宝玉此时的心事?那宝玉不自在,便赖在园内,只想外头鬼混,却痴痴的又说不出什么滋味来。”其实就是犯了和少年维特一样的烦恼,茗烟看在眼里,“左思右想是宝玉玩烦了”,“因想与他开心”,“只有一件不曾见过。想毕走到书坊内,把那古今小说,并那飞燕、合德、则天、玉环的‘外传’,与那传奇角本,买了许多,孝敬宝玉,宝玉一看,如得珍宝。”这与你为了讨领导欢心投其所好有什么区别?你为了讨省市领导欢心,手里掌握的一流按摩女怕是有一个连了吧;你为了讨领导夫人们的欢心,北京城里只剩下一个地方没陪他们逛了,那就是中南海,不过,必要时你照样领他们在里面逛一逛。正如你的名字,不盯则已,一盯能通。你说你的职责就是演好角色,应该说你是天底下最优秀的演员。林黛玉讲,“无立足境,方是干净”,很有点辩证法的味道,驻京办是个大染缸,是个“无立足境”,都说近墨者黑,荷花却出污泥而不染,应该是个“无立足境,方是干净”的典范。别以为你就是荷花,你是荷塘,荷花在荷塘中,至于你是做污泥、池水,还是荷花全凭你,不过你更像藏在泥里的藕,别看浑身沾满了泥,其实洗一洗还是白色的。你稳住袁锡藩,想将袁锡藩的诬告信骗到手,然后交给洪文山就足以说明这一点。你知道洪文山是个好官,只是太急功近利了。好在还能写《洪文山文选》,总比那些不知笔为何物的领导强百倍。有一个叫王晓方的作家,出版了一部颇具特色的长篇小说《公务员笔记》,里面有一片《钢笔如是说》,开头是这么说的:“人民的公仆们,如果不会用钢笔思想,那么脑袋长在脖子上还有什么意义?要知道打天下靠枪杆子,坐天下靠笔杆子,然而你们似乎忘记了笔杆子的用途。我告诉你们我从来都是思想的化身,而不是用来画圈的。西方有一位伟大的思想家说,人的全部尊严就在于思想,要知道思想发端于笔,我就是你们的尊严。然而你们似乎把我忘记了,以为思想来源于权力,以为权力才是你们的尊严。告诉你们,丢掉了手中的笔,即使得到权力,也会迷失方向,坠入深渊。”写的多么发人深省,肖鸿林、贾朝轩、袁锡藩、何振东哪个不是只会用笔画圈,忘却了笔是思想的化身。他们以为权力就是真理,权力中心就是真理中心,最后无不迷失方向,坠入深渊。不过有一点值得质疑,就是《洪文山文选》有多少篇是他自己写的,亦或一篇也不是他写的,都是秘书代写的,果真如此,问题就大了。估计让秘书代笔的多,自己动笔的少,正因为如此,东州市的发展才出现偏移,不然不会导致那么多进京上访事件。你有胆量接下那位老人的上访信,并且承诺一定交给省委书记林白,这说明你的确是可以洗白的藕。只是你手下那位杨副主任很像贾宝玉的同父异母兄弟贾环,你应该多加小心。金冉冉说的对,一个人所获得的权势越大,嫉妒他因而想害他的人数就越多。其实这种人不用多,有一个就够受的,钱学礼、黄梦然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从这件上访事件来看,杨善水的做法很有点像贾环因嫉妒宝玉,“故作失手,将那一盏油汪汪的蜡烛,向宝玉脸上只一推”,害得“宝玉左边脸上起了一溜燎泡”,你也不想一想,你将这封上访信交到省委书记林白手上,一旦让洪文山知道,后果是什么?这封上访信无疑是贾环推倒的蜡烛。如果你只是像宝玉一样被烫伤了,还算轻的,一旦洪文山动怒,怕是犹如马道婆“铰了五个青面鬼”,那可就有性命之忧了。当然是指你的政治生命。要知道杨善水也是个颇有心计的人,你忘了他是怎么当上驻京办副主任的了,当年他还只是驻京办的接待chu副chu长,那时驻京办还在八里庄的大军营里,最好的房间是八栋的八号房,虽然是豪华套,但市领导进京也很少住在那儿,只有时任市委书记的王元章除外,有一次王元章亲自进京“跑部钱进”,住在了八栋八号房,结果没住上一天,抽水马桶就堵了,杨善水得知后,二话没说,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用双手疏通马桶,当时王书记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回东州不久便提拔杨善水为接待chuchu长,一年后又提拔为驻京办副主任。如此有心计的人,早就抓住了你的恻隐之心,说不定你还没将老人的状子递到省委书记林白手里,杨善水早就将小报告打到洪文山的耳朵里了。要知道洪文山可是眼睛里不扭沙子的主儿。有一个传说不知是真是假,那还是他就任省纪委副书记之前,在东州市鼓楼区当区长,当时他隔三岔五就去省迎宾馆打网球,有一次中央领导住进了省迎宾馆,他未经批准就擅自闯进中央领导住的区域打网球,被中央警卫局人员阻拦,洪文山竟然与警卫人员大吵了起来,此事惊动了省委领导,立即打电话严厉斥责他,要求他立即离开。当然这只是个传说,不过无风不起浪,这件事如果是真的话,你想一想,这个人的胆子得有多大,当时还只是个区长,现在可是省委常委、东州市委书记,你就敢保证他能买林白的帐?即使那一千七百户失去报刊亭的业主因你递给林白一封上访信,问题得到圆满解决,那些成千上万户失去楼房的业主也找到你,怎么办?要知道你也只是块还算能洗净的藕,毕竟不是“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万人恐,回首相看已化灰”的“爆竹”——你和你的良知真能一块去?这还真让人有些怀疑。

吴市长说你脑袋灵光,你确实灵光得很,灵光得将小保姆安插在吴东明家里,颇有点潜伏的味道,那个辛翠莲一点也没有辜负你的希望,不仅将吴东明拉进了温柔乡,而且成了名副其实的孩子他娘。也难怪,官当到吴东明这份上大概除了睡觉,别的都有人代劳。无论如何睡觉都得亲自睡,特别是和女人睡觉。只是辛翠莲并不是一个懂得睡觉的女人,她的梦想是成为吴东明的夫人,果真如愿,你的夫人俱乐部就又多了一位副理事长。花花绿绿的北京城,水深如海,北京花园也不过是近百座五星级酒店中的一座而已,但是夫人俱乐部的创意要真是做实了,怕是你这个驻京办主任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只要你解懂了夫人们的风情,你丁能通怕是真要手眼通天了。还是贾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说得好:“大凡王公卿相人家的子弟,只一生长下来,暗里就有多少促侠鬼跟着他,得空就拧他一下,或吃饭时打下他的饭碗来,或走着推他一跤,所以往往的那些大家子孙多有些长不大的。”吴东明哪是让你笼络夫人们做慈善,分明是让你引诱夫人们做促侠鬼,跟在她们的丈夫后面得空就“邪崇”他们一下。只是你也不想一想,你有了这等本事,吴东明会容你?你曾说,年初在市委常委会上,吴东明与夏闻天曾有一次激烈的争论,两个人分歧的焦点是在东州的发展规划上,吴东明完全按纸上谈兵的规划,把东州搞得美轮美奂,以作为自己晋身的台阶。他提出二十年内把东州建成汽车、金融、工商、冶金、建筑、航天、石化、生物、港口、高科技等十大国际中心。这种想法深得省长赵长征的支持。但是吴东明喜欢大开大合,大兴土木,为了将黑水河南建成所谓类似上海的浦东,不惜强迁老百姓的房屋,致使大量农民失地,为了目标不择手段。夏闻天作为经济专家,对吴东明不科学的发展观了然于胸,坚决反对大兴土木建高楼,建超高建筑,他提出:环保、地质、成本、效益都要顾及,反对搞超级国际中心,主张法治、社会道德、教育、文化和经济建设同步,结果两个人话不投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以至于波及到了廉洁自律的问题。夏闻天当场公布了自己和妻子的经济收入、拥有财产和子女的情况,声称自己的亲属绝无参与土地开发、工程承包、金融证券活动的,叫板吴东明敢不敢公布,吴东明指责夏闻天是出风头,故意给省委压力,常委会不欢而散。吴东明连夏闻天都不放在眼里,你丁能通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就不怕像金钏儿一样遇上王夫人,挨个嘴巴不要紧,就怕赶出荣国府,要知道你丁能通打死都舍不得驻京办主任这个位置的,然而,你骨子里亲近夏闻天,表面上又顺从迎合吴东明,“双悬日月照乾坤”的诡谲局面,真够你应酬的,只是千万要提防身边的“贾环”,要知道夫人们之间更是明是一把火,暗是一盆冰,这冰火两重天也够你小子煎熬的。

其实吴子虚和苏老板被突然双规这件事没什么稀奇的,凡是有双规经历的人都能判断出来,要不是“肖贾大案”被双规过,你也没有这个预见力。薪泽金之所以不信你的话,是因为他没被双规过,他要是也被双规过,说不定比你还有预见力呢。当年一个“肖贾大案”,东州官场chu以上干部有一千多人被双规,其中局级以上干部有两百多人,他们被双规后,一个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手机响没人接,其实那些手机都有人监控的。当年你被双规后,手机不是也被没收了吗,据说许多关心你的朋友,快把你的手机打爆了,可就是无人接听,其实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早就被专案组记下来作为破案的线索了。世人都将驻京办这个特殊的政治机构看做是“孽根祸胎”,其实这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官本位遗毒所造成的欺软怕柔的思维定式使然,法律最高只能管到王子,王子他爹爰怎么犯法就怎么犯法,谁也管不着,实际情况是,法拿王子也无济于事,只能收拾庶民。在京城大大小小的机构中,属于庶民的机构只有驻京办了,官本位早就成了人们欺软怕柔的心理习惯,反正怎么攻击驻京办也不会引火烧身,于是各种嘴脸都以正义的姿态口诛笔伐驻京办,视之为“孽根祸胎”,柿子找软的捏,反正驻京办已经被骂成滚刀肉了,这就叫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还,骑驴看场本往前走,谁才是真正的“孽根祸胎”终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你曾经说过恭王府很像是大观园,你这个比喻很形象。别看大观园里的日常生活似一条富贵河温柔地流淌,其实头顶上双悬的日月一直在明争暗斗。想那南江大厦犹如一枚戳在京城里的权力之印,省长之子插手南江大厦就注定了吴子虚替罪羊的命运,那苏老板也不过是省长公子的替身而已,只是此事刚刚交易成功,就东窗事发了,说明吴子虚身边不乏告密者,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宝玉如果不与棋官互换汗巾,也不会引来父亲的一顿痛打,只是汗巾是系内裤的,穿上外面大衣服,也看不出来,忠顺王府的长府官,一语道破天机,宝玉不觉轰去魂魄,目瞪口呆,很显然,那天宝玉去冯紫英家喝酒,在唱曲的小厮中有忠顺王府的的特务,这就是政治的狰狞。想那吴子虚身边不仅有贾环之类的人物适时火上浇油,更有像混在冯府中佯装唱曲的小厮一样的人充当特务,其实“棋官”不是一个普通的戏子,否则忠顺王与北静王也不会争起来,无论是“蒋玉函”,还是“紫檀堡”都暗喻的是“权力之印”,那南江大厦当然也不是一般的大厦,因为南江大厦怎么看其外形都觉得像一枚玉玺。吴子虚被省长公子当枪使了,偌大个把柄怎么可能躲过别人的耳目,何况省委书记的的监督之剑是直插过去的,根本不走偏锋,吴子虚不被双规才怪呢!这件事虽然被你提前看破了,但是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从你的日记来看,你的chu境并不比吴子虚好,身边也是杀机四伏,即使你干净得像宁府门前的两只石狮子,也架不住整个宁国府臭气熏天,你即使是天上降下来的陨石,或者是“通天宝玉”,也架不住整天被人间烟火熏着,要只是人间烟火还好一点,就怕天天被鸡粪熏着,那可就奇臭无比了。你身边不可能没有鸡粪,鸡粪是什么?或许就是身边“许多唱曲的小厮们”。连怡红院里的丫头之间都你踩我踏的,何况当今偌大个官场。驻京办又是个伺候人的是非之地,正如晴雯奚落袭人一样,“因为你服侍的好,为什么昨儿才挨窝心脚啊!我们不会服侍的,明日还不知犯什么罪呢?”你听听,别自以为自己是个会服侍的,你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驻京办主任呢?在那么个是非窝里,当一个主不主,奴不奴的小官,还以为“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些事”能瞒得过去?你听听外界都称驻京办为什么?“蛀京办”、“行宫”、“腐败办”,好像“蛀京的”只有驻京办一种机构,“行宫”成了地方官的专利,“腐败”好像只有驻京办在搞,你作为驻京办主任可能觉得不公平,但是恰恰是由于国家各部委在转移支付上不公平,才产生了驻京办,改革就是要摆平一切不公平,只是有一点,真要是天下事事都公平了,驻京办“将来横竖有散的日子!”你可能不愿意拿《红楼梦》说事,以为真如作者所言是“满纸荒唐言”,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其实《红楼梦》里的每个字都不荒唐,不仅不荒唐,而且真实地让人不敢睁眼睛。

难道老村长得到了市长吴东明的电话,反映农民失地的痛苦却被吴市长上了手段,不是活生生的现实吗?那个为农民失地而愤愤不平的县信访局局长因私自将吴市长的电话告诉了老村长而丢官罢职,不是活生生的现实吗?你被吴市长怀疑将他的电话号码私自告诉了进京上访的老村长而被骂得狗血喷头,险些丢了乌纱帽,不是活生生的现实吗?当然你丁能通无论多么精明诡道,面对这样的现实也是无可奈何的,尽管你还怀揣着一颗滚烫的良心,怕是也没有勇气学一学那位县信访局局长吧。吴东明将自己的手机号码、电话号码当作机密,唯恐老百姓知道,甚至局以上干部也未必全知道;可这位县信访局局长的手机号码是公开的,自从上任那天起,就在局公示牌上公示着,凡是到县信访办上访过的老百姓,没有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的,而且人家的手机无论白天黑夜从不关机。就拿这次农民失地来说吧,以老村长为首的上访群众因为失地的事,晚上睡不着觉,只好向他诉苦,电话一打就是一个多小时。人家信访局局长不仅认真倾听,真心实意开导,而且帮着出主意想办法。这位一向变“上访”为“下访”的信访局局长向来以“息访”著称,这次实在气不过,自己是个芝麻大的小官,怎么可能与吴东明抗衡?上任县信访局局长几年来,还是第一次鼓动农民进京上访,并公然将吴东明的手机、电话号码告诉了老村长,这位县信访局局长一生没有什么英雄壮举,这次公然扛上,就算是最尿性的壮举了!吴东明得知县信访局局长的壮举后,亲自带队去万寿县兴师问罪。当时,吴东明气愤地质问:“你是党的信访局局长,还是老百姓的信访局局长?”县信访局局长厉声讥笑道:“怪不得你置老百姓的利益于不顾,为了个人政绩和小团体的利益,不惜拿‘党的利益’做护身符,我来问你,党的根基是什么?党的宗旨是什么?党的血脉是什么?别忘了‘天下稍安,尤须兢慎,若便骄逸,必致丧败。’”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然而对于吴东明这种丧失信仰的人,无异于对牛弹琴。吴东明不是什么都不信,就像贾府的人崇拜皇权以及延伸出来的神权一样,吴东明也崇拜权力,有政治野心的人哪个不崇拜权力?只是这种实用型信仰不是为了自己皈依神灵,消除自身的污浊原罪,而是希望神灵为己所用,只要有用就信,无用就不信。马道婆的魔魇法管用,赵姨娘毫不犹豫地信了,同理可证,不关是什么手段,只要管用,吴东明都信。如此说来,你丁能通的一举一动都在吴东明的掌控之中,就像你千方百计掌控京城大员们的隐私爰好一样,其实吴东明骂你个狗血喷头,就犹如贾政暴打宝玉一样,不是真的要打死宝玉,真想要宝玉的命,三四十下中的一下就打死了,同样吴东明骂你不过是让你小心点,别站错了队伍而已。因为他深知你背后站着夏闻天,骂你不过是敲山震虎而已。

要不是读你的日记,还真不知道杜志忠是这么被双规的。一直认为杜志忠的官声不错,没想到也成了腐败的牺牲品。记得杜志忠刚当上省交通厅厅长时,《清江日报》就长篇报道了杜志忠深入清江省革命老区为老百姓修建连心桥的事迹,据说受益的北辛店村地chu黑水河交汇chu,历史上本无大桥,只有一条小堤坝,每年都有村民命丧在洪水中。北辛店村是全省著名的八路村,战争年代有几百人为国捐躯,全村出过七八个将军,那年黑水河发洪水,刚好冲毁了小堤坝,杜志忠得知后,亲自到北辛店村查看灾情,并当即拍板:建桥!没过几个月,大桥就通车了,北辛店村的老百姓对杜志忠感恩戴德,在大桥旁为他立了一块功德碑。杜志忠非让老百姓拆碑不可,还苦口婆心地说,要立就给党立碑。这位在北辛店老百姓心目中犹如活菩萨的交通厅厅长会是大贪官?简直匪夷所思。不过他老婆得了抑郁症,进京不住省驻京办,却住市驻京办,不找省驻京办主任,却找你这个市驻京办主任,一方面说明你丁能通神通广大,另一方面也说明杜志忠不愿意让人们知道他老婆得了抑郁症,他老婆为什么抑郁了?留德医生让她写出自己的感受,她却在纸上画了十几个黑洞,你不觉得很说明问题吗?留德医生说,“抑郁可能是一次性事件”,也有人认为抑郁是一种火,你可能以为是心火,但是在官场上,点燃心火的往往是政治之火。官场之道在于跟人,跟定一个人是可取的,但是地球人都知道你跟定了那个人,就像王熙凤眼里只有一个贾母,拍马屁时只照着她来,贾母听了合不拢嘴,邢夫人大约只会在嘴边挂一抹冷笑了。连婆婆姑妈都不放在眼里,对底下人就更不在话下了,暗中有那么多虎视眈眈嫉恨的眼睛,凤姐却只把幸福押在了贾母一个人的宠爰中,这种宠爰原本就是一柄双刃剑,凤姐又是个不懂得收敛的人,凤姐的结局可想而知。想一想杜志忠的结局,与凤姐的悲剧极其相似。清江省谁不知道杜志忠是赵长征一手提拔起来的,外界一直称两个人情同父子,也是赵长征过于信任杜志忠了,之所以将杜志忠安排在交通厅厅长的位置上,是因为前面两位交通厅厅长连续腐败掉了,赵长征是指望杜志忠到了省交通厅后挑出所有的烂苹果,却不曾想装苹果的筐出了问题。再加上杜志忠仗着省长给撑腰,一上任就大刀阔斧地蛮干,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哪个不躲到暗chu伺机打冷拳?老子曰,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更何况党政一把手一向是“双悬日月照乾坤”的,你不是曾经将省委书记比喻为“日”,把省长比喻为“月”吗?不管这个比喻贴切不贴切,谁都知道旭日东升要比“月上柳梢头”壮观,你小子深谙此理,才明里唯梁宇马首是瞻,暗里却对夏闻天忠心耿耿,弄得自己跟薛宝钗似的,跟谁都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善于将温度均匀地分给每个人,虽不得“日月”宠溺,却也避免爬得高摔得狠,这也是你小子成为官场“不倒翁”的秘诀之一吧。以至于,在后来的艰难岁月里,贾宝玉无法再把爰情当作一宗哲学来做,而你在纸醉金迷中,却可以将驻京办哲学进行到底。正因为如此,在“接二连三,牵五挂四”的政治大火里,你百炼成钢,而贾府却归于毁灭。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时,突然火起东南,贾母遥望火光闪闪,暗示最先出事的,将是东南金陵的甄家。如今杜志忠的老婆虽然患病的症状是抑郁,却是心头火起,夜路走多了就难免撞上鬼,一个人一旦内心鬼祟起来,不抑郁才怪呢!你曾经说过,在《红楼梦》中,你最佩服的是刘姥姥,有一身对付俗人眉高眼低的本领,看似滑稽可笑,却于谦卑中不失尊严。其实刘姥姥是用本能展现她生命的力度与广度,你大概被她迫于生计的本能所感动,那么你在灯红酒绿中油滑得还有这种本能吗?

“东州农民工风采展”创意虽然不错,但你不觉得有点像贾母领着刘姥姥逛大观园的味道?以民为本不是做民生秀,夏闻天作为东州老百姓的公仆,总不能将所有的在城市化进程中失去了土地的农民都送到北京城吧?别以为北京城真像刘姥姥说的:“这长安城中,遍地都是钱,只可惜没人会去拿罢了。”刘姥姥无疑是一个特别“会去拿”的人,但有几个像刘姥姥那么幸运的,正好赶上贾母想找个新鲜人陪她说话解闷,这种机会无异于买彩票中奖了。陪在贾母身边又是吃又是喝又是玩儿,走的时候还得了一百多两银子附带一大车东西,这无异于将自家产的蔬菜水果卖了个超值的好价钱。怕是你丁能通也没有刘姥姥这份幸运吧。不过,刘姥姥说京城里遍地都是钱倒是真的,不然各地大大小小的驻京办不会宁可让舆论骂做“蛀京办”、“腐败办”也不肯撤。只可惜哪个驻京办主任“跑部钱进”没有一本辛酸帐?一个个精得跟猴儿似的驻京办主任,应该算是最会到京城里去拿的人,尚且都有侯门公府碰壁灰心的辛酸史,更何况纯朴善良的农民工,他们可不是个个都有刘姥姥装傻充愣逗人开心的本事,更不是个个都有刘姥姥能说会道的口才,尽管北京城犹如大观园,农民工进京就像走进画里一样,按刘姥姥的话讲,“谁知今儿进这园里一瞧,竟比画儿还强十倍”,但是一些黑了心肝的老板却不是个个心肝都像画一样美,不仅欠薪,农民工的其它权宜也是能侵则侵,进京打工毕竟不是“首都一日游”,夏闻天作为东州市委书记,还是应该将东州建设得让北京人都羡慕,让农民工生活在东州比生活在北京不知幸福多少倍,这才是真正的以民为本。

关于杜志忠一案的确引起舆论一片猜疑,谁都不是一生下来就想做贪官的,更何况杜志忠是个政绩突出的贪官。杜志忠案发后,为什么那么多人为他鸣不平?原因很复杂,但是政企不分的垄断性体制是谁造成的?不能有效遏制某一职务长期存在的腐败现象,算不算渎职?杜志忠曾经是省里树立起来的廉政模范,这说明他上任之初是很想与贪腐抗衡的,但是在官本位造就的贪腐文化氛围里,哪个贪官不是被潜移默化地拉下水的?体制纵容下的腐败是防不胜防的。林白作为省委书记,既然知道“水在自由时,必然流下山岗”,为什么不“筑坝修渠”,深化体制改革?叫一个人去筑反腐倡廉的铜墙铁壁,无异于推卸责任。如今将一名本来可以避免腐败的干部逼到了深渊里,怎么可以将责任都推到杜志忠一个人身上?难道你这个管干部的省委书记就一点责任没有?一点愧都没有?杜志忠没有三头六臂,他一个人深入虎穴,其结果可想而知。“虎穴”是什么?还不是陈旧体制纵容下的贪腐文化。杜志忠一上任就被贪腐文化包围了,他面临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步前两任厅长的后尘。其实杜志忠走过的路很有点像“怀才渴遇”的贾雨村,都有着“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的人生理想,只是“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而已,就像贾雨村一次在小酒馆偶遇朋友冷子兴一样,杜志忠在省委党校学习时,幸与赵长征的秘书朱峰一个班,就像冷子兴提醒贾雨村有一门可以攀附的富“亲戚”在京都,“便忙献计,令雨村央烦林如海,转向都中去烦贾政”一样,朱峰干脆直接将杜志忠引见给了赵长征。当年你不也是攀上肖鸿林那棵大树,才有了驻京办主任这份“富贵”。其实在此之前,贾雨村丢了一次官,原本正直的贾雨村在那次丢官之后受到了教育,特别是复官后经门子点拨,他开始向官场潜规则低头,因为如果不低头,或许连头都保不住。贾雨村这种人一旦被腐蚀,做起坏事来,比门子这种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人更隐蔽,更能掩饰自己的“恶”。或许杜志忠苦心修建的连心桥就是为了掩饰这种“恶”。他一方面下到各地市住五星级酒店总统套,一方面每次从基层回来,都要打开汽车后备箱展览一下,告诉人们他从来都拒绝捎带任何礼品。这种双重脸谱像极了贾雨村。贾雨村就可以同时取悦于正经乏味的贾政和荒淫无耻的贾珍。正如林之孝所言:“如今东府大爷和他更好,老爷又喜欢他,时常往来,哪个不知?”而且他与贾赦的关系也非同寻常,为了给贾赦献古董扇子,贾雨村坑害石呆子的做法很有点像现在地方官强拆民房,“讹他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把扇子抄了来,作了官价送了来。”也难怪,古往今来官场上的潜规则大同小异。按照林白的说法,杜志忠的做法是干脆将老婆调到工程建设公司当董事长,一个当厅长,一个当董事长,交通厅岂不成了家天下?正如贾琏预测贾雨村的前程时说:“他那官也未必保得长。”你也断言,在每个人的心灵深chu,都藏着个恶魔瓶子,只是有的人还没有发现那个装恶魔的瓶子,但是杜志忠不仅发现了,而且还打开了瓶盖。是他自己打开瓶盖的吗?恐怕你也未必这么认为。

关于为黑水河大坝“跑部钱进”这一段日记,完全可以写入你的《驻京办史》,太经典了。如果司马迁活着,一定会写入《史记》,既可以写成《国部长列传》,也可以写成《梁市长列传》,当然最准确的还是《驻京办主任列传》。或者干脆就叫《丁能通列传》。你一句“跑龙套的”道破了天机。谁不是跑龙套的?在这个事件中,你似乎是为梁市长跑龙套,梁市长似乎是在为东州跑龙套,其实你们都是在为国部长跑龙套,而国部长似乎又在为家乡跑龙套,在这里王祥瑞似乎是个冤大头,谁都可以指使他跑龙套,但是他压大钱、送大礼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最终让贾宝玉称为“禄蠹”的须眉浊物降善舒贵为他跑龙套,王祥瑞是一个包庙者,一旦“禄蠹”们拿了他的钞票就等于同意将庙包给了他,“禄蠹”也就成了他聘请的庙里的主持。一旦国部长、梁市长,还有你丁能通都成了王祥瑞包的庙里的主持、和尚,就相当于在黑水河上建起了一座大坝,什么样的地质灾害、生态危机和环境污染都可能引发!更何况黑水河地区目前仍chu在新构造运动带来的变化之中:西部继续上升,东部却在沉降;虽然成就了瑰丽的风光,但也同样埋下巨大的地质隐患。你说与京城太子党们、公主们、夫人们及七大姑八大姨乃至秘书、司机们扯上关系的不止驻京办主任,还有王祥瑞这些企图包庙的人,语气里有着明显的自卑与不屑。还自嘲自己是个跑龙套的,好像王祥瑞成了主角。其实你并没有看到问题的实质,问题的实质是主角都成了庙里被供奉的泥塑。你没发现,凡是标榜自己是无神论者的人,却往往是泥塑的崇拜者。说白了谁不想成为人民的大救星,只有成了人民的大救星,才会被如醉如痴地崇拜,而只有被崇拜才会成为神。一旦成了神都会被请进庙里供奉,国部长是做梦都想被供奉的,但是他从小是吃“熏蛋”长大的,不是吃子弹长大的,如果不借父母的光,怕是死后无法被供奉的,但是为家乡捐一座烈士陵园后,自己死后或许就可以借父母的光,因为从人性的角度讲,活着不能一家团圆,死后总要讲一点人道主义,家乡人念及国部长为家乡人做的贡献,是无论如何都会让国部长与父母团圆的。各地驻京办主任“跑部钱进”时,国部长没少变通,脑子里这点灵光还是有的。只是国部长忽略了现实生活中不可预知性,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并不是按照计划发生的。就像黑水河的滑坡和崩塌,哪次是专家预测出来的?专家大多都是马后炮,经验和数据只能代表过去,对于未来的不可预知性,并不存在什么专家。如果谁自称专家,八成是曹雪芹笔下的胡庸医。更何况现代科学大战的最高技巧就是拆零,问题被分解成无数个细小的部分,所谓专家不过是这些细小部分的专家,没有哪位专家可以突破思维之狱,将这些细小的部分重新组装起来,正是这些犹如盲人摸象一般的专家无视总体,还用复杂的数学模型伪装自己,根本无视数学以及其他任何一门学科都不是总体的事实,用已知和重复发生的事物当作真理,其结果只能自食自欺欺人的恶果。你们在谈话中,谈到黑水河库区最危险的“老虎石”地段,一旦发生不测,数万人的生命很可能瞬间滑入黑水河,其实站在黑水河干流上仰望“老虎石”,只见整个滑坡体自低向高chu,呈扇形扩张,陡峭而庞大,犹如一张巨大的“老虎口”,然而国部长想的不是“老虎石”地段的复杂性,而是他手中掌控的“盘子”的复杂性,尽管如此,梁宇还口口声声称国部长是黑水河库区的“活菩萨”,大概国部长很受用这三个字,既然是菩萨就要接受供奉,而菩萨是救苦救难的,被称为“活菩萨”不就等于大救星吗,这种不是神胜似神的感觉大概就是诱惑那么多人削尖脑袋往上爬的真正动力吧。其实国部长的做派很像一个人,你大概能猜到,对就是荣宁二府里玉字辈唯一袭职的人,并且身兼族长之衔的贾珍。你看贾珍接受乌庄头缴租时,针对乌庄头对皇家和贾府关系的幼稚想象,贾珍说了句歇后语:“黄柏木作了罄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他的口气与国部长所说的“情况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盘子就那么大,在申报工程治理项目中,一些市县多报灾害防治项目、夸大灾害严重性,以套取中央项目资金,情况复杂呀!”多么相像。接下来,贾珍负暄发放,与各部委转移支付有异曲同工之妙。“贾珍看着收拾完供器,趿着鞋,披着猞猁狲大裘,命人在厅柱下石矶上太阳中,铺了一个大狼皮褥子负暄,闲看各子弟们来领取年物。”这情景与“跑部钱进”是不是也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年物”像不像各部委掌握的资金?怪不得你常说:“同样的项目,各个省都报了,而且差别不大的话,你说该给谁?能多要好几千万,回去就有面子,‘大猫儿’也高兴,有了钱就能办实事啊!”你竟然称梁宇为“大猫儿”。那么谁是“耗子”?当然你也有像贾芹一样碰一鼻子灰的时候,贾芹之所以碰一鼻子灰是因为已经获得管理家庙的肥差,还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幸好贾珍掌握情况,因此将贾芹骂一顿撵走。梁宇几次进京拜访国部长都吃了软钉子,是你这个驻京办主任没有把好脉。也难怪你没有把准脉,一般人也会认为“跑部钱进”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发射糖衣炮弹,可是国部长偏偏喜欢“熏蛋”,幸亏你小子是个研究“蛋”的专家,你曾经说过,你最爰吃皮蛋,最爰喝皮蛋瘦肉粥,其实你哪里是爰吃皮蛋,你是想通过吃皮蛋提醒自己,“要留清白在人间”。别看皮蛋在蛋类中变黑了,是蛋类中的异类,但是并不是因为皮蛋是黑的人们就不喜欢吃,相反,很多人对皮蛋情有独钟。毕竟皮蛋与熏蛋不同,皮蛋是被强碱性的生石灰烧黑的,而熏蛋是被烟熏黑的,皮蛋让人想起明代于谦的《石灰吟》:“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石灰看似寻常,却蕴藏着高尚的品格。它要经过“千锤万凿”才能自深山采取,经过“烈火焚烧”变成石灰,虽已“粉身碎骨”,却欣然以自己的清白,来服务于人们的生活。诗言志,大概只有自身高洁的人,才能独具慧眼,在寻常之物中发现其中的不寻常。而熏蛋只能让人想到一个成语:利欲熏心。你知道自己没有石灰的品格,在驻京办工作也不可能像石灰一样洁白,否则也不可能胜任这项特殊的工作,必须像地下工作者一样潜伏下来,就像缸内被料液腌渍的鸭蛋一样,即使取蛋在灯光下透视,也是黑的。但这种黑是弥足珍贵的,这是被生石灰烧出来的黑,恰似生石灰被烈火焚烧出来的白,这才是你追求的境界。然而这也是人生最难达到的境界,因为蛋变黑了可以吃,人变黑了大概就没救了,要不那些病入膏肓的人舌苔怎么都是黑的呢。能通,《大话西游》中有句话:“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妖一旦有了仁爰之心,就不再是妖,是人妖。”同样,鸡蛋是鸡妈妈生的,鸭蛋是鸭妈妈生的,蛋一旦遇上石灰,就不再是蛋,而是皮蛋。如此说来,皮蛋黑的还真有点哲理,这就是白到了极点就黑到了极点。身为驻京办主任不能出污泥而不染,也只能效仿皮蛋黑又香了。

你从认识金冉冉那天起,就没安好心眼吧?为什么现在还对人家心怀不轨?金冉冉那次宫外孕,闹得东州市驻京办沸沸扬扬的,连在中央党校学习的贾朝轩都耳闻了,据说你还被刘凤云臭骂了一顿,后来你陪贾朝轩下棋时,贾朝轩问过你,有没有这回事,你好像有一百个委屈,不仅讲了认识金冉冉的故事,还讲了让金冉冉到刘凤云家作保姆的意图。大有欲盖弥彰的意味,贾朝轩压根儿就不相信你和金冉冉之间像你说的那么干净。别看你对金冉冉没安好心眼,但金冉冉对你还真有点“铿锵玫瑰”的仗义。之所以将金冉冉比作“铿锵玫瑰”,是因为她很像《红楼梦》中的探春。先从长相上说,你在日记中就曾引用曹雪芹赞探春的笔墨形容金冉冉,你说刚见金冉冉时,给你的印象是“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俊眼修眉”倒还罢了,再加上“顾盼神飞,文采精华”,怎么能不让人“见之忘俗”!不过别看你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见了美女也只是个情种,却忽视了金冉冉身上的政治才干。金冉冉为什么远渡重洋,到美国去留学,说明她像探春一样志存高远。探春说过,自己但凡是一个男人,就要到世上干一番事业,正是要实现“自我”的心声。也正因为如此,探春才有勇气用婚姻赌人生,她想的是,与其像迎春那样被当做抵债物轻易把自己的幸福送进未知的黑洞,还不如借“千里东风”,赌一个“墙里开花墙外香”的未来。其实探春之所以冒险一赌,是因为她感觉到了大家族所潜伏的更大的险,“敏探春”不仅敏锐地体察出来,而且从“抄检大观园”之事,她就振聋发聩地指出了自杀自灭的征兆。她愤怒地说:“别忙,抄你们的日子有呢!”可见探春颇有政治家的见识。金冉冉何尝没有这种敏锐,你却将她不怀好意地引诱到刘凤云家当保姆,你倒是个领会领导意图的高手,肖鸿林、贾朝轩都希望你这个驻京办主任能成为中组部和中纪委领导肚子里的蛔虫,你知道自己成不了蛔虫,便想在周永年、刘凤云家安插个内线,刚好周永年当时在中组部工作,刘凤云在中纪委工作。幸亏这两口子是正人君子,金冉冉也将计就计,通过两个人的善心,一路将书读到了美国,如今爰上了一位美国小伙子,自然要比探春用婚姻赌人生不知道幸福多少倍,你自称冉冉的兄长,本应当为她祝福,为她高兴,竟然生出酸溜溜的滋味,说明你小子下水里还藏着不轨。还是从杜志忠老婆自杀事件中汲取点教训吧,这倒真应了探春的预言:“别忙,抄你们的日子有呢!”不知道杜志忠是否看过《红楼梦》,反正他做梦也不曾想过,“因嫌纱帽小,致使枷锁扛”的结局。又有多少官场人能体味出“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深意呢?据说,杜志忠得知老婆自杀后,当庭翻供,拒不承认对自己的所有指控,这又是何苦,大丈夫敢作敢当,连累老婆孩子算什么男子汉?其实官场上的事只能用八个字来表示:身不由己,欲罢不能。人都是一不留神陷入命运的漩涡里的,漩涡里洗澡,只能越陷越深,直到酿成大祸。之所以说是一不留神,是因为官本位体制就像是一条色狼,只要是有点姿色的女子都不会放过,但凡良家女子,严防死守是没有用的,老猫枕着咸鱼,怎么防?杜志忠一到交通厅就成了老猫枕着的咸鱼,掉进猫嘴里只是迟早的事。老猫是什么?就是政企不分的体制,绝对垄断的权利,在这种体制下当一把手,即使是神坐在厅长的位置上,也会被腐蚀了,何况杜志忠是个有血有肉有欲望的人呢!张爰玲打过一个很精彩的比方,她说在命运的漩涡里不能自拔的人,就像闯了祸的小孩,茫然无助,只能任凭命运的推搡,却根本不知将去向何方。你是读过《红楼梦》的,大多读过《红楼梦》的人都是以读者或旁观者的心态欣赏这部经典的,可是书中的人物哪个不是活生生的存在?只要稍微留心和自己比较一下,就当惊心动魄于何其相似!能通,你不觉得你就生活在大观园里吗?不管你觉不觉得是其中什么角色,有一点你应该记住了:“江间波浪兼天涌,须要铁索缆孤舟”。什么是铁索?就是人生的底线。在驻京办当差,哪天不是漩涡里洗澡,千万别将人生的底线当作鸡蛋上的裂缝。还是凤姐儿说的好:“苍蝇不抢无缝儿的鸡蛋”。法律可不像平儿行权,“得放手时须放手”,要知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说句实话,你的生活看似自由,却无时不在枷锁中,你像一个大蜘蛛一样,拼命穿梭在京城大员与东州首脑之间,牵线搭桥,犹如被两头牵扯的木偶,你就被锁在你牵的这些线织就的网中,永远都跳不出来。你说昨天晚上接到梁宇的电话,你不觉得这电话就像一条木偶线,让你努努力将永盛牌香烟推为国宴用烟,这好像不是一市之长应该做的事。亏你还有一份警觉,大概与你受你姐夫邱兴本求你将“蝎神酒”推为国宴用酒的牵连有关吧,当初吴东明就极力主张将“蝎神酒”推为国宴用酒,其结果是引发了一场清江省史无前例的乱集资案,你姐夫也锒铛入狱。如今前车掠过的烟尘未散,梁宇又步吴东明的后尘,搞什么国宴用烟,还真应了“当局者迷”这句话。你别说,读你的日记,还真有点尤三姐儿说的:“咱们‘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的感觉。你是希望读日记的人,“提着影戏人马上场儿,好歹别戳破这层纸儿”,但是你却道破了和尚的腌臜,这倒让人想起一件往事。记得黑老大陈富忠曾经给贾朝轩家里请了一尊明代藏传鎏金铜佛像,说是在雪域高原开过光的,贾朝轩如获至宝,每天在家里焚香膜拜,但是不知为什么,自从佛像请进家门后,他就犯了一个拉稀的毛病,天天肚子疼,肚子一疼就得上厕所蹲着,每次都像啦水一样,东州的医院看遍了,都找不到病因,只好到北京看,还记得是你在北京找的肠胃专家,所有的检查都做了,专家说什么病都没有。当时贾朝轩愁眉苦脸地自言自语道:“真是邪了门了,怎么供佛供出毛病来了,像是撞上鬼了!”你小子脑袋一向灵光,分析说:“老板,佛是不能随便请的,请什么佛,摆在什么方位,说道非常多,莫不是佛请错了?”你当即建议贾朝轩随你法源寺找智善大师请教请教,也是贾朝轩心计太多,不想让你知道太多,便说自己找座庙亲自请教,就不劳你大驾了。结果那天贾朝轩并未进北京城的什么庙,而是请了一位俗家弟子吃饭,也是关部长手下的一位姓钱的司长,在中央党校学习时,两个人一个班,钱司长是五台山白云寺皈依佛门的俗家弟子,他一听贾朝轩供佛的情况,就建议,将藏传佛像请走,再重新请一位汉传佛像。贾朝轩不解得问:“藏传佛教与汉传佛教不都是佛教吗?”钱司长解释说:“藏传佛教是显教菩萨乘和密教金刚乘合二为一的教派,而汉传佛教是大乘显教。两者在事理二谛的见解方面存在很大差别。”贾朝轩听得似懂非懂,回东州后就将藏传佛像退给了陈富忠,陈富忠非常不解,追问退像缘由,贾朝轩说了自己的苦衷,陈富忠当即答应再为贾朝轩请一尊汉传佛像。没过半个月,就请了一尊大肚子弥勒佛鎏金铜像,而且在杭州灵隐寺开了光,贾朝轩对这尊佛像非常喜欢,每天焚香顶礼膜拜,结果没过几天,拉肚子的毛病就好了。贾朝轩很高兴,认为这尊佛像很灵验,只要每天坚持膜拜,定会保佑他仕途之路顺风顺水,一路攀升。结果佛像不仅没保佑他,还丢了脑袋。肖鸿林就更荒唐了,为了骗发妻关兰馨出逃,竟然通过袁锡藩请了一位算命先生骗妻子说,不出国便有牢狱之灾,言称救丈夫的最好办法就是立即出国,这件事你是最清楚的,然而狡兔三窟,也没能逃过恢恢法网。你仔细想一想,那些官场上求神拜佛的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正所谓“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其实妙玉也不是“槛外之人”,佛教里讲的是自卑为怀,“世法平等”,为什么刘姥姥到了栊翠庵,遭到的待遇既不“慈悲”也不“平等”了呢?还是宝玉道出了缘由:“倒是出家人比不得我们在家的俗人,头一件心是静的。静则灵,灵则慧。”而宝玉过生日,妙玉以“槛外人”的落款给宝玉下帖子,“遥扣芳辰”,恰恰说明她身在佛门,心并不静,甚至从未停止过幻想红尘,以至于最后“坐禅寂走火入邪魔”。话又说回来了,谁又不是“世人扰扰之人”?一个“槛”字,既有门槛之意,更有囚笼之意,如此说来“槛内”与“槛外”又有什么区别?常言道前车之鉴,何振东当年被双规时,不是也和专案组大谈佛教治国吗,还在专案组给他交待问题的纸上反复写“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搞得专案组都不知道他在写什么,还是请佛教专家破译,才知道是“去啊,依无上妙智到彼岸”,结果便没去了,却下了地狱。如今,梁宇在电话里和你大谈佛教治国,难怪你多了个心眼,毕竟是吃一堑长一智,只可悲,并不是每个仕途之人,都能像你这么清醒。为了所谓的“富贵”,不管是真活佛还是假和尚,一律顶礼膜拜,就像那个工商所所长的老婆和税务所所长的老婆一样,不仅供养着慧海这个庙外的和尚,而且还心甘情愿为慧海当保姆,究其深层次原因,还不是得了不想舍,不仅不想舍,而且希望佛祖保佑永远得。殊不知“嗜欲深者天机浅”,还是智善大师借庄子之言道破了天机。只是董舒起了个“妙玉”的法号,听起来既滑稽又好笑。虽然此“妙玉”非彼“妙玉”,但其结果怕都是“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之所以这么断言,深究极乐寺账号可见一斑。算你有心计,打听出东州西山上根本没有修极乐寺,怕是极乐寺背后另有真相,只是这真相见不得光,一旦见光,极乐寺怕是要变成极悲寺。眼下捐款修庙的人何止金伟民一个,表面上看,金伟民是虔诚向佛,实质是想通过讨好市长夫人而讨好市长,真是典型的商人,被吴东明及旧体制害得还不够,竟然越挫越勇,还真以为梁宇是北静王出场时用的那张伞?就不怕梁宇是第二个吴东明?你作为金伟民的同学应该提示一下,你却抱一个顺其自然的态度。其实你心里也矛盾得很,既希望金伟民的事业能有像北静王的那张伞一样护着,又担心那不是一张伞,而是一张网。你在京城认识了太多像“北静王”似的人物,只是凡是这类人物都有政治对立面,《红楼梦》里不就还有个忠顺王府吗,而且《红楼梦》毕竟是小说,现实当中还不知道有多少政治派别呢,老太妃薨,贾家去参加祭奠活动,竟然与北静王家合住一个大院子,荣府赁了东院,北静王赁了西院,太妃少妃每日宴息,见贾母等住东院,同出同入都有照应。其实荣府此时就为自己埋下了祸根,为什么?这等于公开告诉忠顺王府,荣府和北静王是一派的。凭你的政治才能和政绩早该升任东州市副市长了,为什么一直窝在驻京办?还不是因为你给肖鸿林当过秘书,要知道只要官本位垂而不死,株连思想就腐而不朽。

其实,官本位遗毒危害的不仅仅是官场,商场、情场无不受其侵染。就拿张辣辣来说,好端端的一位如花似玉的“尤二姐”,怎么就变成了敢向贾珍、贾琏兄弟叫嚣,“我有本事先把你两个的牛黄狗宝掏出来,再和那泼妇拼了这条命”的“尤三姐”,最后竟变成了断了线的风筝,有去无回。怪不得春燕引用贾宝玉的话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的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变出许多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的了;再老老,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当然张辣辣从“水作肉骨”变成“死珠”,再变成“鱼眼睛”,并不像尤二姐、尤三姐是由封建婚姻和礼教害的,但却与封建礼教同宗同源的官本位遗毒有关。春燕转述贾宝玉的话,她的本意是封建社会的婚姻会使本来纯洁的女孩变质。在官本位体制掌控的权力结构中,即使“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也会被浊臭逼人的污泥污染了。在这一点上,张辣辣与尤二姐、尤三姐一样,都是美玉落入脏水里,宝珠由于被污染,而成了浑浊之珠。尤二姐自救不成,凄惨吞金;尤三姐自救不成,壮烈自刎;张辣辣并没有让事态发展到“扭碎桃花红满地”,而是像风筝一样,“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远走高飞了。但是她并没有拍屁股就走,而是想学凤姐借剑杀人。张辣辣和尤二姐一样都有着嫁入豪门的梦想,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尤二姐在与虎谋皮的过程中,被老虎吃掉了,张辣辣女干取了教训,要学尤三姐的烈,但不能像她那样蠢,既然手中握有“鸳鸯剑”,何苦要自刎,干脆杀他个干干净净!张辣辣敢与你幽会,并在酒桌上道破天机,就已经证明她要下决心舍得一身剐了,她想借法律之剑,扒了王祥瑞这只老虎的皮。记得你说过,西方有一个著名的“鳄鱼法则”,说的是当你的大腿被鳄鱼一口咬住的时候,你就必须毅然丢掉这条腿,以保自己的性命。很显然,尤二姐与尤三姐被鳄鱼咬住的不是大腿,而是咽喉,其实张辣辣也被咬住了咽喉,但她在鳄鱼换口之际,牺牲掉了大腿,赢得喘息之机,而且她还想利用鳄鱼咬住她大腿之际,利用手中的剑刺鳄鱼一剑再逃。她根本没想能否将鳄鱼刺死,她只想刺过去,赶紧跑,张辣辣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这还真有点尤三姐以恶治恶,以毒攻毒,以流氓手段对付流氓手段的味道。她准备了一对鸳鸯剑,一柄给了你,张辣辣也是病急乱投医,竟然信任了你这个官场老油条,殊不知你已经被“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辜负了张辣辣这份信任,竟然与张辣辣分手后,随手将她给你的包扔进了垃圾桶。不过,这倒一向是你的作为,如果你不这么做,你就不是丁能通了。你之所以没看那个包,是因为你根本不用看,就知道那个包里面包裹着的肮脏事,那个包就相当于柳湘莲嘴里的“东府”,连一对干净的狮子都找不到。正如你所言,像王祥瑞这种手眼通天的人,不知道掌握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呢,他为什么能手眼通天?是谁允许他手眼通天?你或许正是因为担心王祥瑞手眼通天,才将张辣辣给你的包扔进垃圾箱的,还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做人的原则是绝不害人,既不害所谓的好人,也不害所谓的坏人。你这话说的不亏心?你分不清好坏,还分不清善恶吗?也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将这个包交给刘凤云,中纪委就会在清江省掀起一场肃贪风暴。你把那个包扔进了垃圾箱,看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其实你扔掉的或许是自己的良知,因为没有这个包,一大批贪官可能就要逍遥法外,你与这些人关系太密切了,是不是怕这些人一旦东窗事发,刮着碰着你?你肯定有这种担心,当然你这种担心也在情理之中。卢梭的观点是对的,“人天生来是善人,让种种制度才把人弄恶”,你天天在善与恶之间挣扎,已经见怪不怪了。或许你和博尔赫斯的观点一样,“失败使我高兴,因为我秘密地知道自己的罪,只有惩罚才能拯救我……因为失败同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事情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指责或痛惜一件孤零零的真正的事情是对整个世界的亵渎。”这段话深刻地说明,博尔赫斯认为,有的罪恶并不是某一个或某一些人的过错,而是整个世界的过错。这不是常规的善恶观念,其实腐败分子的罪恶也不是一个或者某一些人的过错,而是整个社会的过错,整个体制的过错。幸亏张辣辣抛出来的是鸳鸯剑,你丢掉了一柄不要紧,相信她寄给赵长征的那个包一定会起作用的,当然前提是他的秘书不要像你似的,打开一看,知道这个包是炸药包,怕殃及自己,随手扔进了垃圾箱,那可就不是张辣辣的悲哀,而是社会的悲哀、政治的悲哀了。好在张辣辣判断的对,赵长征的确对打击走私工作抓得很紧,正急需这个炸弹包。量他的秘书能够掂量出这个包的分量,不像你似的,连好坏、善恶的标准都模糊了,毕竟省政府不是驻京办,那大楼顶上的国徽正应对着太阳熠熠生辉!

你的这段日记,可以用脂砚斋的一句批语,尤为贴切,叫做“真事欲显,假事将尽”。都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其实即使得到朝里的消息更重要。自从习涛就任驻京办副主任后,你算是有了“耳报神”了。乔军透露给习涛的信息,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日”派在干扰“月”派的行动,很显然林白对赵长征的发难心知肚明。这很有点像《红楼梦》中邢夫人借绣春囊发难于王夫人和王熙凤一样,当然这也只是猜测,毕竟外界传言沸沸扬扬,虽然说无风不起浪,但毕竟是捕风捉影者多。不过小说家个个都是捕风捉影的高手。更何况读你的日记就相当于欣赏内画,你简直是才华出众的内画大师,不用说别的,单就赵长征、刘光大、尚杰、陆宏章召开的秘密会议,你连刘光大在会上说的狠话都知道,足见林白对这次会议更是了如指掌。乔军敢把会议的细节透露给习涛,显然是故意而为之。只是你因那五辆奔驰车始终有一种做贼心虚的心理,你是怕一旦东窗事发,搞不好成了梁宇的替罪羊,对吧?其实最应该做贼心虚的应该是何超,以何超的身份和手段,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省里成立了打私专案组,他却在你和王祥瑞面前装糊涂。你在日记中称,何超进京时到公安部开会,公安部召开会议能不安排食宿吗?怎么何超天天住在北京花园,这本身就很蹊跷,八成是早就得到打私专案组成立的消息,进京斡旋关系的吧!要不然当王祥瑞提示他多加小心时,他会问“祥瑞,你怎么看?”这种话?要知道王祥瑞进京后,可是一直陪关部长的老母亲打麻将。关部长是什么人?王祥瑞一句“专案组会不会对你下手”,决不是空穴来风。何超听了怎么会不毛骨悚然,更何况刘光大扬言,“准备好了一百口棺材”,何超听了王祥瑞的提示哈哈大笑,多像贾珍率家人赏月时那句厉声叱咤。当时墙根下忽然发出怪异的长叹,后来一阵风吹过,隔壁宗祠里发出槅扇开合之声,只觉得风气森森,众人都觉毛发倒竖。何超那句:“兄弟,你多虑了,对我下手凭什么?”多像贾珍那句壮胆的叱咤:“谁在那里?”其实王祥瑞一点都没多虑,何超脚上有几个泡,王祥瑞心知肚明。你也心知肚明,远的不说,就说那五辆奔驰车,明明是水货,但手续齐全得很。你早就怀疑或者说早就知道永盛集团旗下确实有汽车销售公司,但永盛集团什么时候销售过国内汽车厂家生产的汽车,从来销售的都是国外高档汽车,如果这些车都是水货,那么这些走私车上岸后销往何方?如何办理手续使其合法地在陆地上行驶?这似乎算不得谜团。谁都知道公安交通管理机关,是负责车辆挂牌、行驶的国家行政机关。只有公安机关有权力办理走私汽车罚没证,追缴补交税款后,才能使车辆合法化,顺利上路。说白了,只有公安机关认可,走私汽车才能上路。何超是省公安厅副厅长,而且主管打私,这不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吗?你问自己应该想象点什么,这个问题问的好。贾府里有一个山脊,叫凸碧,还有一个池塘,叫凹晶。这一山一水,一高一矮,恰恰寓意着有上就有下,有明就有暗,有升就有降,有盛就有衰。如今你们三个人各怀心腹事地喝着闷酒,每个人的心里是不是都揣着一轮“水月”,你们议论的每一句话都犹如一粒粒扔进“寒塘”中的石子,激起的是“秋湍”般的涟漪。连大观园查赌还牵扯出一大群人呢,何况清江省要以雷霆万钧之势掀起打私风暴,尽管王祥瑞头上光环灿烂,是个名副其实的红顶商人,怕也只能落个“画梁春尽”的下场。当然,谁都不会心甘情愿地退出历史舞台的,正因为如此,王祥瑞才认为这场打私风暴不过是上层之间的政治斗争,是“月”派想取代“日”派,还拿出梁宇做挡箭牌,王祥瑞就是想利用各个利益集团之间的大激荡保护自己,否则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进京。要知道有太多像“夏太监、周太监”那种人伸手向他借过“银子”,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谁还没有个短chu?王祥瑞正是利用这些短chu攀到“青云”之上的,如今他怎么可能眼见“青云”变“青萍”呢?接下来,他会怎么办?当然是赌,就像贾珍设赌局一样,明着搞的是赌局,实则是为了搞具有组织意味的串联,要知道他老爹贾赦早就私自结交京外官员,贾赦曾派贾琏去平安州与平安节度使勾结;如今各地纷纷在京设立驻京办表面上是为了“跑部钱进”,实质是为了结交京城大员。地方勾结京城大员少不了你丁能通这类人,更少不了王祥瑞这类人,梁宇带王祥瑞为国部长家乡捐一座烈士陵园就是实例。其实论结交京城大员,王祥瑞比你丁能通更有实力和便利条件,像什么“夏太监、周太监”之类的人物不过是小菜,说不定王祥瑞进“北静王府”也如履平地,你信不信?

你曾经将官本位的遗毒比作河豚之毒,这个比喻很有独创性。记得是你请时任皇县县太爷张铁男吃水煮河豚,张铁男口口声声日子过得不够刺激,你就用剧毒的河豚做比喻,认为人们拼死吃河豚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品尝河豚肉质细腻鲜美,更多的是为了一种虚荣,因为只有有身份有地位有实力的人才能品得起河豚的美品,似乎吃河豚是一种有身份有地位的象征,这已经不是在品美味,而是在显尊贵,纯粹是虚荣心理作崇。如果品狗屎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你信不信世人也会趋之若鹜!结果吃了河豚之后,你领张铁男去欧洲风情寻求刺激,张铁男突感肚子有点疼,你怕他是中了河豚毒,张铁男却称自己五毒俱全,河豚那点毒根本不算毒,一边吹,一边去了洗手间,就在这时,曾经盗矿的搓澡工魏国山、魏小五和魏小七兄弟三人交给你一件东西,是张铁男等人官商勾结、草菅人命的犯罪证据,你当时毅然决然地答应魏氏三兄弟。你觉不觉得那时的你比现在的你充满阳刚之气。你或许不爰听,但那时的你可以将魏氏三兄弟提供给你的证据交给石存山,现在的你却将张辣辣交给你的证据扔进了垃圾桶,你应该仔细想一想,为什么这一前一后没有几年的时间,你却判若两人?当然惩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或者说是件很困难的事情,难就难在善恶并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而且付诸行动需要很大的勇气和运气。你之所以将张辣辣给你的证据扔进了垃圾桶,是不是时光的洗礼,勇气已经消磨殆尽?还是骨子里想保护什么?要知道朱峰打给你的电话有两层意思:一是打探何超的下落,二是从朋友的角度提醒你,千万别犯“贾府”曾经犯过的错误。你会问,贾家犯了什么错误?贾家明明知道江南甄家已经被皇帝抄家治罪,贾家不但接待了甄家的人,还接收了甄家运来的罪产加以藏匿。幸亏你没有向朱峰隐瞒何超的下落,否则你就在赵长征、刘光大那里犯了隐觅之罪,要知道在“双悬日月照乾坤”的官场格局中,你要时不时地做出鲜明的政治抉择。是站在以“义忠亲王老千岁”为首的“月”派政治力量一边,还是站在以“忠顺王”为首的“日”派政治力量一边,总不能“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吧。在官场上混,最较智慧的就是跟对人。还是姽婳将军林四娘一语中的,“今王既殉身国患,我意亦当殉身于下”,林四娘既然跟了恒王,试想还有别的出路吗?回答有的不在少数,然而这样的出路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大凡苟且偷生者不乏嫉贤妒能之徒,你身边不是有过钱学礼、黄梦然吗,现在那个杨善水怕也未必上善若水。那水早就变成了“酸汁子”,怕是王一贴胡诌的“疗妒汤”也无济于事,你最应该小心点。还是东州市规划委主任沙纪周最令人钦佩,东州官场谁都知道,沙纪周最好吃河豚,却常常将河豚鱼的毒素比做做官的底线,他常说,“做官的底线就像这河豚鱼的毒素,碰不得,光想河豚鱼的美味,忘了河豚鱼的毒性,那是找死!”为了守住做官的底线,他面对自称连地狱里的魔鬼见了自己也得给面子的黑老大陈金发的软柔兼施,毫无惧色,以至于被陈金发挑了大筋。什么叫阳刚之气?这就叫阳刚之气。你似乎已经不屑这种阳刚之气了,不然你也不会将张辣辣提供的证据扔进垃圾桶里。或许你忘了夏闻的那句话:“污泥不铲除,荷花早晚得被污染了!”你是鄙视荷花的,因为荷花离不开人工培植,你更喜欢芦苇,因为芦苇是野生的,用不着人工呵护,你非常喜欢金伟民说过的一句话:“出污泥而不染的不光有青莲,还有芦苇。”这花说的很深刻,但是金伟民可做一株会思想的芦苇,你却不能,因为你生存在荷塘中,你只有两种选择,要做做青莲,要么做污泥,当然你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做荷塘之水,然而,那水早已浑了,难道你想浑水摸鱼?

即使你想浑水摸鱼,也不能趟何超这滩浑水,因为何超已经不是“浑水”,而是“死水”。其实,何超被双规你早就判断出来了,昨天晚上薪泽金告诉你,刘光大进京了,你就知道何超完了,你送何超进医院时,你就有预感,不然你不会从救护车的警笛中听出“完了、完了!”既然你已经预感到何超“完了”,为什么还要见王祥瑞呢?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自负,总觉得自己在驻京办这个大染缸里侵染多年,早就炼得百毒不侵,连吃蛋都要吃最黑的皮蛋。然而染缸和死水是两回事,染缸里多少还有点生机,死水是断无生机的。你以为将古娟藏匿在百鹿园,何超就能躲过此劫?你太低估刘光大了,要知道为了这个案子,他准备为自己留一口棺材。再者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就不怕杨善水之类的人物知道了,像马道婆一样躲在暗chu打黑枪!马道婆的“招儿”就是“明不敢怎么样,暗里也就算计了”。马道婆之“道”就是用“镇魇法”,《红楼梦》描写了贾宝玉和王熙凤突然发疯的情况。其实同样的情况也见过,当年肖鸿林的老婆关兰馨,为了惩罚狐狸精白丽娜,曾经把白丽娜的名字写在纸条上,然后放在一个巨大的辟邪玉石斧头下边,想让斧头剁烂她,还把写着白丽娜名字的纸条塞进一对铜狮子嘴里,让狮子把她嚼个稀巴烂。然而就像马道婆“镇魇法”终将被识破一样,关兰馨的小把戏还是被专案组发现了。其实,凤姐对马道婆早就怀疑了,她对贾母和王夫人说:“我记得咱们病后,那老妖精向赵姨娘那里来过几次,和赵姨娘讨银子,见了我,就脸上变色,两眼熏鸡似的。我当初猜了几遍,总不知什么缘故。如今说起来,却原来都是有因的。”马道婆为什么要让宝玉认她作“干娘”?还不是因为宝玉是贾府的“命根子”,抓住这根“软肋”,她名义上假充宝玉的保护人,实质上是为了白花花的银子。你如今要充当古娟的保护人,该不会也是为了钱吧?马道婆被一个叫潘三保的告发后,被锦衣府拿住送入刑部监,被“问出许多官员家大户太太姑娘们的隐情事来”。莫非你也想通过古娟了解些这方面的隐私?古娟这种女人是很会利用关系的,她通过何超没少结交京城大员的夫人、小姐们,也没少掌握“隐情”,或许你想通过古娟了解办理单程证的来龙去脉,要知道许多京城大员的夫人、小姐、公子都持有香港单程证,每张单程证后面都奥妙无穷,你又不写小说,了解单程证背后的奥妙干什么?这些奥妙可不是什么小辫子,搞不好是虎头上的虱子。再说像何超这种好色之徒,怎么可能就养一个古娟,保不准还有赵娟、钱娟、孙娟、李娟也跟他有一腿,你藏得过来吗?贾宝玉认为,“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没什么讲头,但贾代儒却认为“场中”很可能出这个题,他指的“场中”表面上是考场,实际就是官场。现如今官场时刻都是考场。贾宝玉虽然认为孔子这句话没什么讲头,但还是讲出了很深的道理:“是圣人看见人不肯好徳,见了色,便好的不得了,殊不知徳是性中本有的东西,人偏都不肯好他,至于那个色呢,虽也是从先天中带来,无人不好的,但是德乃天理,色是人欲,人哪里肯把天理好的像人欲似的。孔子虽是叹息的话,又是望人回转来的意思。并且见得人就有好德的,好的终是浮浅,真要像色一样的好起来,那才是真好呢。”接下来贾代儒问的话应该问问何超这种只好色不好德的官员:“我有两句话问你:你既懂得圣人的话,为什么正犯着这两件病?”眼下凡是问题官员无不犯这两件病,你不也曾经在色上犯过病吗?要不是“徳”这根底线拦着你,怕是也步何超的后尘了!这话不是危言耸听。你现在答应王祥瑞藏匿古娟,无异于“虎头上捉虱子”。你犯的毛病跟贾环一样,本来牛黄在药铞子里熬的好好的,贾环非要看看牛黄什么样,结果伸手拿那铞子瞧时,措手不及,“沸”的一声,铞子倒了,火已泼灭了一半。挨了凤姐一顿臭骂不说,回到家,赵姨娘不仅骂他下作,而且骂他“虎头上捉虱子”。你藏古娟这件事,无异于贾环碰药铞子,你是没事找事!你也不想一想,专案组会与你善罢甘休吗。明摆着是“虎头上捉虱子”。《红楼梦》里对传统文化糟粕进行了深刻鞭挞,马道婆的“镇魇法”就是一例,她之所以能出入那么多官员大户人家,掌握他们太太小姐的隐私,说明这些人暗里没少算计。官本位文化说白了就是明里八股文章,暗里是“镇魇法”。一位叫王晓方的作家,写了本《公务员笔记》用喝尿作隐喻,对文化传统糟粕进行了深刻批判,你可以好好看看,尿本是新陈代谢的垃圾,犹如文化传统,却被一些人奉为养生至宝重新喝到肚子里,其结果只能是尿中毒。还是贾宝玉说得好:“更可笑的是八股文章,拿他诓功名混饭吃也罢了,还要说‘代圣贤立言’。好些的,不过拿些经书凑搭还罢了。更有一种可笑的,肚子里原没有什么,东拉西扯,弄的牛鬼蛇神,还自以为博奥。”你说必须学会能够多少有些错误地去认识真理,但不能多少有些错误地去认识垃圾,更不能有些错误地去认识罪恶。

你认为昌山市驻京办是第一个沉没的“海盗船”,此言差矣。难道你忘了朱峰的前任潘前进是现任昌山市市长吗,而现任昌山市市委书记曾经是省政府秘书长,都是赵长征的嫡系。现在似乎知道赵省长全力打击走私犯罪的意图了吧!当年肖鸿林去南非买了大批的象牙,你的后任秘书郑卫国提前回国找你,安排打通海关接这批象牙,你曾经说过,当时你找到徐江疏通了首都机场海关,才使这批象牙顺利过关。徐江作为昌山市驻京办主任为什么与海关的关系这么柔?连你这个“大蜘蛛”都自叹弗如,难道你就没看出什么端倪?这几年清江省有两种地方烟,名声大噪,一种是东州的永盛牌香烟,另一种是昌山的雄鸡牌香烟,而且两种香烟大有比翼齐飞之势,你也曾经在酒桌上说过,昌山市这几年对走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潘前进的话讲,只要对地方发展有利,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如今昌山市驻京办在省里打私风暴鹊起之际低调撤出北京城,显然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是一种主动的配合,不给别人留口实,这样赵省长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放手打击走私,不至于因为昌山市的不检点而掣肘。如此说来,昌山市驻京办不是徐江干黄的,而是干得“太好了”,好得有点太过了,妙玉讲,太过了恐不能持久,正因为如此,昌山市政府才决定撤走驻京办,不得不避一避锋芒。你可能以为写小说的都是神经质,随你怎么想。所谓“坐禅寂走火入邪魔”,写的是妙玉打坐,怎奈神不守舍,中了邪魔。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怀揣着一个“邪魔”。谁又能真正静下来呢?你们这些驻京办主任哪个不是被女娲抛弃在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的石头下凡,谁没见过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如果把官本位体制比作一个巨人的话,你们就是挂在巨人脖子上的玉坠,个个都阅尽官场的悲欢离合。但是在强大的腐朽势力面前,你们又都是妙玉一般的弱者,只能屈从枯骨“终陷淖泥中”。

至于酒席散后,薪泽金钻进你的车里透露了何超案情进展情况,提到何超的老婆为了开饭店,从王祥瑞手里拿了三百万现金,他儿子在澳洲开公司,王祥瑞提供了五十万美金,你其实并不惊讶。你曾经说过,何超在庭审时曾经矢口否认他知道这两笔钱,都是老婆和儿子背着他向王祥瑞借的,即使何超的话是真的,如果他不是主管打私的省公安厅副厅长,王祥瑞即使是活佛,也不可能借给他老婆和儿子钱,说白了都是为了一个“钱”字。从古到今,权势与钱势狼狈为石更,演绎了多少“受私贿老官翻案牍”的闹剧。然而时代不同了,何超在庭上翻供容易,但遇上刘光大这种抬棺材反腐的,何超就是使出浑身解数怕也是难逃此劫!至于赵长征和薪泽金谈起杜志忠时眼睛都湿润了,怕是除了有惋惜之情,也有忏悔之意吧。要不然他怎么嘱咐薪泽金慎独呢?还反复强调驻京办和交通厅都是火山口,这个比喻很形象,如此说来,北京城有大大小小六万多个驻京办,岂不是有六万多个火山口?北京城这么多个火山口,这些火山口一旦喷发,北京城岂不成了火海?也可能这种想法是杞人忧天,然而俗话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能不忧?你或许不会忧了,因为你的灵魂已经麻木,但作家的灵魂却是个疯子!连妙玉这个“槛外人”都在思考“你从何chu来”这种哲学的根本性问题,何况作为“槛外人”的作家。只是惜春说的“从何chu来”像是前世就想好了,说的太冷,但仍然藏着忧,就像她对尤氏说:“我清清白白一个人,为什么教你们带累坏了我!”为了不被“带累坏了”,她不但要“杜绝宁国府”,而且她也同红尘决绝。最终出家为尼,与青灯黄卷相伴一生。惜春之所以做出多种选择,皆因她看清了宁国府之“乱”的根子,她的出世是她面对冷酷的现实又无法抗拒的结果,这难道不是一种忧?你丁能通是看惯虚热闹的人,又坐在火山口上,是体会不到惜春这种冷的。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最终谁都得回到“来chu”去,但是人大多是“乐不思蜀”的,怕是“回去的路都要迷住了”。你是一向将驻京办当作“来chu”的,但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之所以“乐不思蜀”,不是被北京城的大街小巷迷住了,而是被灯红酒绿的虚热闹迷住了。正因为有了大大小小的驻京办主任,北京城的灯才更红了,酒才更绿了。但是在作家看来不过是抹在历史之墙上一层令人作呕的釉彩而已。

你说的黄金会馆,怎么越看越像《红楼梦》里的水月庵。你对贵宾区的情况如此清楚,是不是也在里面潇洒过?你说“省纪委曾经接到过许多举报信,一些官员在黄金会馆宿娼”,这与荣宁二府门上、墙上的匿名信帖子如出一辙:“西贝草下年纪轻,水月庵里管尼僧。一个男人多少女,窝娼嫖赌是陶情。不肖子弟来办事,荣国府内好声名。”这就是一张名副其实的匿名举报信。贾芹作为贾府小和尚和小道士的总管,每月能领到不少份例,可一听说宁府分发年物,他又匆匆赶去想领一份,反被贾珍着实训饬了一顿。从贾珍口中得知,他在家庙里“为王称霸起来,夜夜招聚匪类赌钱,养老婆小子”,贾芹的行为令人似曾相识,一朝有了权有了钱,谁还懂得谨慎二字。其实贾芹的所作所为与贾珍、贾琏之流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就是明证。常言道,“万恶淫为首”,贾珍不仅骄奢淫逸,而且父子沆瀣一气,“放头开局,夜赌起来”,将傻大舅邢德金、呆霸王薛蟠,一群“斗鸡赶狗、问柳评花的一干游荡纨绔”聚于家中,一面“抢新快”、“打公番”、“挂骨牌”、“打天九”;一面“搂娈童、喝黄酒、调笑无度,四更方散”。且说那个贾琏,“只离了凤姐便要多事,独寐了两夜,便十分难熬,便暂将小厮们内有清俊的选来出火。”后来小厮们给他“推荐”说有一个多姑娘不错,“惹得贾琏如饥鼠一般”,见到多姑娘后,“早已魄飞魂散,也不用情谈款叙,便宽衣动作起来。”后来和那个鲍二家的偷鸡摸狗被凤姐撞见,更是闹得天翻地覆。贾琏“淫”的特点是从来不问娇妻爰妾、亲戚朋友乃至主子奴才,一律通“淫”。难怪贾母骂他“凤丫头和平儿还不是个没美人胎子?你还不足!成日家偷鸡摸狗,脏的臭的,都拉了你屋里去。……你还亏是大家子的公子出身,活打了嘴了”。可见贾珍、贾琏都是嫖赌老手,五毒俱全,与贾芹又是叔侄关系,正应了那句老话,“上梁不正下梁歪”。关于这一点,从贾琏袒护贾芹就可见一斑。对于水月庵事件,贾琏不仅未曾“扫黄”,反而做了手脚。密谋“庇护”贾芹,向贾芹面授机宜:“就是老爷打着问你,你也要一口咬定没有。”赖大乃一奴仆,无权无位,虽目睹贾芹深夜“招惹女尼喝酒划拳”,却不敢形于色、表于言,相反“含糊装笑”,睁只眼闭只眼。最后,对贾芹的chu理仅仅是“说他一顿”,其实连说也没说,就偷关而过,并扬言查出举报者“重重的收拾”。水月庵事件打了哑炮,负有领导责任的贾政,虽然口头上信誓旦旦,要一查到底,可行动上官僚作风作怪,耳目失聪,被贾琏牵着鼻子走。现实当中,为什么有那么多举报信查无实据,不了了之,一方面是官僚主义作风作怪,另一方面就像贾琏与贾芹一样“猫鼠同眠”、“唇亡而齿寒”,岂敢撕破脸皮,惹火烧身?你还记得吧,袁锡藩任东州市副市长时,在北都大酒店嫖宿,被人举报,被警察堵在了床上,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邓大海得知后向肖鸿林做了汇报,结果肖鸿林以维护班子团结、家丑不可外扬为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袁锡藩有了肖鸿林的庇护,干脆将睡过的女孩包养起来,好像就叫陈红。据说是在洗浴中心认识的,当时的洗浴中心是陈富忠开的,陈红在那家洗浴中心当“鸡头”,不知道石存山进京找的那个黄金会馆的“妈咪”是不是就是这个陈红。只知道后来陈红当了二奶后,在袁锡藩的运作下,陈红竟然开起了大酒店,还当上了市人大代表和市餐饮协会副主席。后来东州市官场局以上官员都知道袁锡藩有个表妹,是个呼风唤雨的能人。为了牢牢抓住袁锡藩这棵大树,陈红发挥自己曾经做“鸡头”的本事,不断让袁锡藩换口味,甚至为袁锡藩提供好几个俄罗斯女孩,后来“肖贾大案”东窗事发后,袁锡藩也在劫难逃,锒铛入狱,经专案组调查,那几个“俄罗斯女孩”竟然都是假的,不过是少数民族女孩,陈红也破产失踪。这些年,凡是腐败掉的官员,没有一个能脱掉一个“淫”字,就拿东州来说,肖鸿林拜倒在白丽娜的石榴裙下,贾朝轩拜倒在苏红袖的石榴裙下,袁锡藩林拜倒在陈红的石榴裙下,何振东林拜倒在王端端、王庄庄等人的石榴裙下,吴东明拜倒在辛翠莲的石榴裙下,就连你也曾林拜倒在罗小梅的石榴裙下,险些断送了仕途前程。对比《红楼梦》有太多的相似之chu,怪不得毛泽东多次强调,领导干部要读一读《红楼梦》,而且认为,不读五遍,就没有发言权。1961年12月20日,他在中央政治局常委和各大区第一书记会议上讲:“《红楼梦》不仅要当作小说看,而且要当作历史书看。他写的是很细致的,很精细的社会历史。”我们常常讲“以史为鉴”,《红楼梦》的确是一面历史的镜子,在改革开放的今天,每个领导干部都有必要好好读一读这部“顶好的政治小说”。否则怎么可能识别现实当中的苍蝇与老虎?你不就没有想到,去黄金会馆享受的官员里竟然还有国部长、郑部长、关部长吗?苍蝇要消灭,难道这些老虎就该放虎归深山吗?

你还记得吗?当年贾朝轩在中央党校学习时,一直谋求挤走肖鸿林,好取而代之。也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认识了一位部队老首长的秘书,叫吴若有,是个颠脚,三十多岁,秃顶,小眼睛,黑胖黑胖的,有一次你在贾朝轩的宿舍碰上了,贾朝轩向你介绍说吴若有是部队老首长的秘书,你当时就说出了老首长的秘书的名字,质疑道:“没听说有叫吴若有的秘书。”你对贾朝轩说:“老首长的几个秘书和司机跟我是好朋友,上个星期还在一起吃饭呢。”吴若有当时脸就红了,窘迫地说:“对不起,贾市长,我其实是老首长保健医的小舅子,不过你放心,我姐夫确实和你想见的那位首长是大学同学,通过我姐夫一定能让你见到那位首长。”也是贾朝轩想当一把手心太切了,因为尽管吴若有当着你的面没说出那位首长的名字,但是一旦说出来,你就明白,贾朝轩真要是得到那位首长的赏识,取代肖鸿林指日可待。你也知道贾朝轩惦记肖鸿林的位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个人自从搭班子以来,一直斗法,谁不想有自己的政治意志,谁不想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谁不想领略权力巅峰的无限风光。正因为如此,贾朝轩认识了吴若有就仿佛抓住了向上爬的一根绳子,哪儿肯放手?即使你说和部队老首长的几个秘书和司机都是好朋友,贾朝轩也充耳不闻。因为第一,老首长的几个秘书与贾朝轩想巴结的那位首长没关系,第二即使有关系,贾朝轩与你隔着一层,因为你毕竟给肖鸿林当过秘书。吴若有的身份被你揭穿后,为了显示自己确实是老首长保健医的小舅子,连打了几个电话,故意指名道姓地显摆自己的交际网,通话的人还真都是有头有脸的,不是这个首长的公子哥,就是那个将军的秘书,也不知道通话对方的真假。吴若有本来是来请贾朝轩听音乐会的,开了一辆奔驰车,身份暴露后,为了显示自己确实不白给,打电话弄来一台甲O牌照的奥迪车开道,本来你不想凑热闹,但是贾朝轩非要让你陪着去,盛情难却,你只好全程陪同,吴若有弄来的那辆甲O牌照的车一路闪着警灯、打着警笛,耀武扬威地上了三环路。知道的是东州市常务副市长在驻京办主任陪同下去听音乐会,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跟着的两辆奔驰里坐的是外宾呢。后来贾朝轩一直也没见到他日思夜想的那位首长,倒是通过吴若有的姐夫结识了那位首长的大学同学,原来吴若有的姐夫不是与首长是大学同学,而是给首长的大学同学看过病成了好朋友,据吴若有的姐夫说,首长的大学同学去首长家如履平地,取代肖鸿林的事包在他身上。结果你也知道了,直到“肖贾大案”爆发,贾朝轩也没有见到那位首长。这段往事与你见的那位老将军的干儿子何等相似?其实那个骗子亮出与老将军的合影、少将工作证和一把精致的军用手枪时,就等于不打自招了。这与贾宝玉弄丢了挂在脖子上的那块宝贝,有人冒领大同小异。荣府“贴了标贴儿,上头写着玉的大小、式样颜色”,有人听说捡了送去,就给一万两银子,于是就“有人到荣府门上,口称送玉来的。”家人喜得不得了,报与贾琏,贾琏忙去秉知王夫人,又秉知贾母,贾母一个劲儿地叫贾琏快把人请进书房里坐,以至于惊动了合家上下,等玉送到贾母手中,贾母竟叫不准真假,又给王夫人看了一会子,也认不出来,便叫凤姐来看,凤姐看了道:“像倒像,只是颜色不大对,不如叫宝兄弟自己一看,就知道了。”结果宝玉接到手里,连瞧都不瞧,便往地下一撂,道:“你们又来哄我了。”竟是个假的,还是王夫人道破真相:“这不用说了。他那块玉原来胎里带来的一宗古怪东西,自然他有道理,想来这个必是人家见了帖儿,照样儿做的。”大家此时恍然大悟。贾琏听了非常气愤,骂道:“人家这样子,他还敢来鬼混!”贾母当即喝住道:“琏儿,拿了去给他,叫他去罢。那也是穷极了的人,没法儿了,所以见我们家有这样事,他就想赚几个钱,也是有的,如今白白的花了钱弄了这个东西,又叫咱们认出来了。依着我倒别难为他,把这块玉还给他,说不是我们的,赏给他几两银子,外头的人知道了,才肯有信儿就送来呢。”你听听,贾母的话像不像你劝梁宇的话。你之所以那么劝梁宇并非为了梁宇两口子,而是你见得太多了,不想惹麻烦,正应了那句老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听听梁宇的原话:“能通,打110,赶紧抓这个诈骗犯。骂的,骗到老子头上来了!”这和贾琏的话:“好大胆,我把你这个混帐东西!这是什么地方,你敢来捣鬼!”几乎就像一个人说的。当然梁宇毕竟不是贾琏,贾琏并未听贾母的话,不仅逼着人家连连磕头,还险些把人家捆到衙门去。吓得那人抱头鼠窜。梁宇让你打110,也是气晕了头,好在你头脑很清醒,提示他:“这种人早晚要翻船。”这话对梁宇来说若醍醐灌顶,因为“假少将”只是他这艘船遇上的一个浪头,他小舅子慧海才是真正的暗礁,如果慧海这个暗礁过不去,他这艘船再大,也会成为泰坦尼克的。梁宇深知其中的厉害,才说出“我和你嫂子都不会忘了你的好”这种话,当然此时你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你还不知道慧海就是董舒的弟弟董军,是个假和尚。当你得知慧海是个假和尚,而且被专案组带走后,你是不是想到了那块“假宝玉”上的三个字“除邪崇”和子虚乌有的“极乐寺”如出一辙?没想到“贾宝玉弄出‘假宝玉’来”。假和尚变成了小舅子。你怎么能不目瞪口呆呢?

很显然,肖鸿林是个经营圈子的高手。此人既善于跟“上”,也善于御“下”,其御“下”的手段无非是用利益用政治理想笼络,让下属觉得跟着他有奔头,有前途。御下最忌讳的是贪婪和刻薄寡恩:好chu和利益都归功于自己,过失和责任推诿给下属,而且对下属严苛,少有笼络和示恩。肖鸿林很会这一套,凡是跟他干的人,他不仅让人家跟着自己干有前途,而且下属有小毛病时,他还“护短”,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懂得下属是自己的羽翼,羽翼不丰满,鸟还怎么飞?肖鸿林虽然在跟“上”和御“下”方面都是高手,但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认为一些历史上很有些政治抱负的政治家之所以功败垂成,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过于清廉,既严于律己,也严于利人。其结果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徙”,搞得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即使有很好的声望,由于没有人愿意追随也只是无根的浮萍,经不住风吹。正是居于这个理念,在肖鸿林身边聚集了一群浑水摸鱼的人,看来周纪就是其中之一。不过聚集在肖鸿林身边要想浑水摸鱼的人大多在“肖贾大案”中落网,从你的日记中可以看出,周纪是漏网之鱼。这很容易让人想到李十儿与贾政,李十儿原是贾政手下家丁的一个门头。一开始,他并不显露个人野心。京察之年,贾政由工部掌印外放江西粮道,跟随的家人们自然想大捞一笔,但这次他似乎决心做个清官。到任伊始,他一面盘查州县粮米仓库,一面下发折收粮米勒索乡邻的禁令。但这在州县官员看来,纯属作秀,于是纷纷送礼。贾政一律不收。这却苦了那些想在任上发财的下属。结果掌门的李十儿串通,让衙役怠工,先让贾政样样不如意。之后,李十儿认为,博取贾政信任的时机到了,在与贾政的对话中,他先以本省节度使做生日为名,说明做官不可不巴结,要他“识时达务”、“上和下睦”,贾政却态度鲜明地说:“胡说,我就不识时务吗?若是上和下睦,叫我与他们猫鼠同眠吗?”李十儿干脆把问题挑明,让贾政顾着自己,弄钱防后,以免后悔。贾政这才感到面临严峻考验:“据你一说,是叫我做贪官吗?”李十儿花言巧语道:“民也要顾,官也要顾。若是依着大人的法子,不准下面的官弄点外快,谁还肯跟大人卖力气呢?”终于使贾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十儿趁机沟通内外,哄着贾政办事。结果腐败之风盛行,李十儿大捞一把,贾老爷却被治了个“失察属员,重征粮米,苛虐百姓”之罪,官降三级,免职回京。应该说,从古到今,官员身边就不乏李十儿之流,好在贾政失察属员,但自己不贪,肖鸿林不仅纵容属员,自己更贪。其实肖鸿林刚上任东州市长时,也是下决心做一名好官的,他在自己的《忏悔录》中曾经表白过:“我从小就想做好人,不想做坏人。做市长也一样,我上任之初立志做一个好市长,如果有可能我就做一个最好的市长。什么是最好的市长?就是他能使人民最喜欢他。我一直朝这个方向努力,最大的心愿就是想使东州人民骄傲起来。然而我却不知不觉地成了一个贪官。这里面的教训太深刻了,应该说我是被强大的客观环境逼到腐败的路上的。每到出国、住院、过生日、逢年过节,自会有大批红包送上来。正如曹雪芹笔下的李十儿对贾政所言:‘老爷极圣明的人,没看见旧年犯事的几位老爷吗?这几位爷与老爷极好,老爷常说是个做清官的,如今名在那里!现有几位亲戚,老爷向来说他们不好的,如今升的升,迁的迁,只在要做的好就是了。老爷要知道,民也要顾,官也要顾。’既然‘民也要顾,官也要顾’大批送上来的红包不收就把人得罪了,收下还是不收下,这绝不简单是个廉洁不廉洁的问题了,很复杂,莫不如顺着收下,显得很自然,很合群儿,还显得与下属打成一片,皆大欢喜,落得个平易近人的好名声。这就是客观环境,既然送红包已经蔚然成风,谁还敢闹不收红包的风波。正是由于无法抗拒强大的客观环境,便被它逼着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步。”听听肖鸿林的忏悔,再看看周纪家地板上铺的虎皮,是不是很像贾政与李十儿之间的闹剧。其实你给肖鸿林当秘书期间是不是也没有少像李十儿一样对肖鸿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他,“民也要顾,官也要顾”呀?不然怎么会煞费苦心地为他笼络像周纪这种酷似李十儿一样的人加盟圈子?只是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周纪为什么不怕蛇咬?因为他本性属蛇。你说周纪每次进京都给你打电话,唯独这次没有告诉你,去首都机场接他的是王祥瑞,这必然与清江省的打私风暴有关。只是你与王祥瑞、周纪关系太密切,真让人担心你也走火入魔。你和王祥瑞一起进廊桥接周纪就不怕人多眼杂?要知道从东州飞北京的航班上,你不认识但认识你的人可不少,和周纪一起走出机舱的几个人,看见你与周纪握手,贼眉鼠眼地没少看你。非常时期,你知道飞机上有没有专案组的?也许对驻京办主任来说,进京的都是客,你在染缸里侵染惯了,虱子多了不怕咬,但是如果周纪真是王祥瑞的保护伞,王祥瑞果然是走私集团头目,那么这两个人就不是虱子,而是狮子。你说在王祥瑞脑海里,算计已经成了习惯,人活在世谁不算计?你就没算一算,在首都机场公然接周纪的风险?就不怕别人误认为你与他们“猫鼠同眠”吗?

其实,你还是有所忌讳的,不然你不会让习涛秘密关注专案组的动向。想必王祥瑞在公安系统不仅仅有一个何超做保护伞,潜伏在暗chu的大有人在。而且不光在公安系统,省纪委、海关、公检法各个系统,王祥瑞都有内线,应该说王祥瑞的关系网无孔不入,如果专案组不铲除这些内石更,只能是草未打,蛇已惊。当然,尽管这次行动失败,王祥瑞也已成了惊弓之鸟,晕头转向,这次行动不光查抄了永盛集团,与永盛集团合作的几家有进出口权的国企公司同样被查抄了,办案人员并非一无所获,专案组通过这次行动一定控制了包括永盛集团、几家有进出口权的国企公司以及外代、外运、商检、港监等单位的大量人员,这些人虽然看起来职务不高,多半是做具体工作的办事人员,恰恰就是这些人,由于工作的特殊性质,正是走私犯罪活动中某一个环节的知情者,甚至是经办人。专案组一定清楚,在一些证据被销毁的情况下,涉案人员是突破整个案件的关键所在。难道你没听说专案组从东州海关以及相关部门抽调大批人员对被控制对象进行看管。你信不信,在专案组的强大威慑下,这些人中的一些意志薄弱者很快就会被突破,只要证据确凿,怕是王祥瑞躲到天边,也插翅难飞。这不能不让人想起那句老话: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情景是不是很像“锦衣军查抄宁国府”,庸碌的贾政在江西粮道任上干的一塌糊涂,撤职竟在家中摆酒请亲朋为庆。男宾招待在荣国府老屋荣禧堂,女宾则在贾母院内设席。酒到半酣,风云突变。原来锦衣府堂官赵全领着几个司官、番役前来荣国府抄家,由西平郡王宣读圣旨。宁国府那边另外派人同时进行。这次查抄缘于贾赦、贾珍等人一惯骄纵跋扈,李御史参奏贾赦勾结外官,恃强凌弱,勒索古玩,逼死人命;又参奏贾珍引诱世家弟子赌博,强占民女为妾。朝廷准奏,将贾赦、贾珍的世职革去,并派西平王、北静王、赵堂官会同查抄宁荣二府。查抄结果,宁国府充公,贾赦、贾珍监禁待罪。凤姐历年盘剥所得的几万银子,也一朝俱尽。她还担心另外几桩伤天害理的罪行会跟着败露,竟吓得昏死过去。贾政、贾琏本来也脱不了干系,只因两个王爷殉情庇护,皇帝又想到贾府是“功臣后裔”,加上贾贵妃逝世未久,觉得如果对贾府打击得过重,对皇家也不大体面,于是以“皇恩浩荡”为掩护,仅将贾赦、贾珍发往远地效力赎罪,已革去的世职,也依旧赏给贾政承袭。别看王祥瑞是“红顶商人”,在北京城也结交了不少“西平王”、“北静王”之类的人物,关键时刻,这些人物也能出面庇护,不然王祥瑞不会躲在北京城像看电视一样欣赏着专案组的一举一动。王祥瑞也确实有几分胆量,并没有大祸临头而六神无主,惶惶不可终日,而且有板有眼地与专案组周旋,狐狸尾巴夹得紧紧的,一直未露任何痕迹,难怪没用几年时间就将永盛集团做得风起云涌,确实有几分道行。专案组这次行动失败,更加说明一个问题:海关、商检、港监、外代、外运等口岸各部门一定存在严重的护私、放私,甚至共同走私问题;东州市乃至清江省的一些领导干部,可能对永盛集团的走私犯罪活动知情不报,甚至腐化堕落、推波助澜,以至于打私风暴掀起后,一些人确立攻守同盟,为王祥瑞通风报信,充当内线。正是由于这些人躲在暗chu兴风作浪,才使得专案组屡屡失手。然而正如锦衣军前来抄家,贾府一时哭喊连天,大祸降临,席不终而散,贾府从此破败不堪一样,既然专案组对永盛集团大兵压境,就不存在“鹿死谁手犹未可知”的问题,永盛集团覆灭只是个时间问题。你好好想一想当年双规肖鸿林的情景,是不是还历历在目。肖鸿林在北京的关系网你最清楚了,以他的实力都不能化险为夷,以至于最后找易经大师骗结发妻子出逃,这与贾赦在大观园符水驱妖孽有什么区别。贾朝轩又何尝不是如此,自从被双规后,一直不向专案组缴械投降,不仅启动了关系网的最上端,而且他老婆为了救夫,竟然到庙里为贾朝轩祈福,一次捐给庙里一百多万,其后果怎么样,还不是枉费心机。如今再也不是“皇恩浩荡”的年代了,发配海疆的贾珍还可以“沐皇恩”免了罪,仍袭了宁国公三等世职。宪政时代,尽管有官本位在作崇,恐怕将黑的漂成白的断无可能。但是毕竟民主仍然走在人治与法治之间搭起的独木桥上,因此将黑的弄成灰的也是有可能的,就像将白的弄成灰的一样。正如甄老先生所言:“什么‘真’?什么‘假’?要知道‘真’既是‘假’,‘假’既是‘真’。”你说驻京办是官场上的“世外桃源”倒很有几分讽刺,一向被人诟病的“蛀京办”竟然是官场上的“世外桃源”,这可真是惊世之语。你说腐败是“富”与“贵”通石更的私生子,你所说的“世外桃源”怕也是“黑”与“白”通石更的怪胎吧?

有一次与你谈起《红楼梦》,你谈到鲁迅先生的话:“《红楼梦》,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济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你说你看见的与他们不同,你说你从《红楼梦》中看见四个场,也就是情场、职场、官场、商场。你认为风花雪月是情场、人生际遇是职场、权势熏炙是官场,功名利禄是商场。其它三场都好解释,独功名利禄是商场令人费解。后经你解释才令人豁然开朗,你说人生若为功名利禄而奋斗的话,那么就要学会经营脸皮、心肠这些特殊商品,就要学会买卖、经营自尊与人格。谁能把握住商机,谁就能成为人生经营的胜利者。改革开放以来,在所有关于中国企业的成长描述中,都绕不开“原罪”,有学者称:“我们的历史太长、权谋太深、兵法太多、黑箱太大、内幕太厚、口舌太贪、眼光太杂、预计太险,因此,对一切都‘构思过渡’”。这恰恰是造成“原罪”的背景。永盛集团无疑是在这种背景中妄图凭冒险闯关成就霸业的企业。你质问周永年,为什么像王祥瑞这种企业家头上,有那么多“红顶子”?这说明你虽然浸淫在大染缸里,并未丧失政治敏感性,更未丧失政治勇气,着实难能可贵。其实那些喜欢为企业家聘发“红顶子”的领导,大多是些像贾母一样“溺爰不明”的官,其实贾母心知肚明,正如她所言:“若说外头好看,里头空虚,是我早知道的了。”这说明贾母为了“外头好看”可以容忍“里头空虚”,这何尝不是一些短视的领导干部的想法,“我去后,哪管你洪水滔天!”为别人发“红顶子”,是为了给自己的政绩添彩,无非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台阶垫砖头,在这样的政绩观指导下,不仅出现对闯关企业的“监管真空”,而且也必然成就官商勾结的腐败恶果。应该说企业“原罪”恰恰是“监管真空”所纵容出来的产物。之所以像永盛集团这种企业前仆后继,说白了还是儒教的本质——官本位理念在作崇,陈腐的官本位体制专出两种官:一种是贾雨村型的,“性情狡猾,擅暴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另一种就是贾政型的,贾政既“假正”,为官并非靠真本事,而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平庸之辈,却因听话深得北静王的百般袒护。北静王代表什么?不言自明。其实纵览《红楼梦》全书,贾政的为官形象极具典型意义,他是国家官僚队伍中的绝大群体中的代表人物。这样的人物在现实当中仍不乏其人,这种官员表面上很注重名声,但实际上却寸步也离不开“李十儿”这样的下属,以至于最后像贾政一样抱怨:“外套的名声,连大本儿都保不住了,还搁的住你们在外头支架子说大话,诓人骗人?到闹出事来,往主子身上一推就完了!”现如今恰恰相反,一些冒险闯关的企业倍受“监管真空”的纵容,没出事前,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事发,一些当政者往往不愿意正面回应。你应该记得,周永年刚到东州就任市委副书记时,曾经在花博会期间主持了一次全国性的企业家论坛,讨论的主要话题就是企业原罪的问题,当时周永年向在座的几百位企业家问了一个语惊四座的问题:“各位企业家,既然大家一致认为企业‘原罪’是变革时代的必然现象,这就是说大家都有过‘原罪’行为了?那么我作个现场调查,没有向官员行过贿的企业家请举手?”当时肖鸿林也参加了论坛,值得讽刺的是正是在这次论坛之后,肖鸿林被双规的。周永年的突然发问,令在场的企业家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五六个人举起了手,而且举手的姿势很不自信,像做贼心虚似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家默认:企业的原罪不仅仅是企业家个人的宿命。企业家“罪与罚”的一幕幕,正是中国市场经济制度确立和法治社会逐步进化的一个深刻注解。企业家热衷于和权力沆瀣一气,对一个成熟的商业社会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如果创富只能通过与政府官员的关系赚钱,或者通过不法交易赚钱,那么企业和企业家的前途只能是崩溃与毁灭。毫无疑问,以上两条途径,王祥瑞全部采纳,不然永盛集团不会迅速崛起。中国未来经济能否持续增长,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企业家是不是由寻租活动转向创造价值的活动。然而从追求权力暴力到创造价值,对于只想赚钱的企业家来说并不容易。王祥瑞并不懂什么价值创造,他只是个财富的攫取者,因此,王祥瑞并不是企业家,他只能是走私犯。问题是要想获得巨大的资源就必须与权力结盟——这几乎是所有落马企业家曾经梦寐以求的成功捷径。对他们来说,企业的成功很大程度上要依靠有权有势的政治人物的庇护,银行贷款、土地征用、能源供应、项目争取、企业上市,无一不与权力息息相关,而如何有效地经营一家企业所需要的企业家精神却被他们弃若敝履。这恰恰是权力至上的官本位思想在作崇。官本位的最大罪恶是严重阻碍了商业精神的正常发育。其实不存在企业家的原罪,也不存在时代的原罪,归根到底都是“官本位”的原罪。官本位之恶不除,永盛集团必然大行其道。

从“假烟案”变成了“走私案”这件事来看,你是chuchu想当“局外人”,却chuchu变成了“局内人”。看到这一段着实让人心头怦怦直跳。如果把驻京办比作贾府,你就无形中充当了贾母的角色。看似“不敢行凶霸道”,“看似虽不能为善,亦不敢作恶”,其实是无心为恶尽是恶,不算坏人实坏人!不要将责任都推给梁宇,你在日记中多次提到早就听说永盛集团是靠走私起家,但你身为驻京办主任,对永盛牌香烟照常进货,甚至在预感到五辆奔驰车必是水货的情况下,仗着有梁宇发话,还是购买了脏车。说句实话,你是不是从骨子里早就盼着鸟枪换炮了?驻京办既有奥迪,又有桑塔纳,你却偏偏自己把持一辆奔驰350,购进五辆奔驰600后,你赶紧扔掉奔驰350,换了一辆奔驰600。贾母临死前留给凤姐一句话,倒很适合送给你:“凤丫头呢?……你是太聪明了,将来修修福罢。”最令人感到悲哀的是当贾府被强盗抢劫时,还有一位“义奴”包勇站出来赤心护主。而驻京办常年为走私犯销赃,却没有一位有正义感的人哪怕写一封匿名信。应该说王祥瑞走私,与抢劫贾府的强盗没有什么区别,你作为驻京办主任却充当了周瑞家的干儿子何三的角色,着实令人痛心。你或许没意识到,或许对这种指控不以为然。那么你看看包勇是怎么做的。包勇是经历了甄贾两府两家的兴衰反复的。贾府中的事是演给人看的,甄府中的事才是真正发生的。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包勇是因江南甄家没落,门户凋寒,家人四散,甄老爷将他推荐给贾府的。等到贾家没落时,凤姐抱病不能理家,贾琏亏空见多,眼见气势衰败,树倒猴孙散,各奴才都报假告病,独一个包勇真心办事与众不同。但无奈何初来后到的,什么事也插不上手。众人又因他不敢欺瞒主子,对众人不忿不和,又都想把他撵了去。恰好有一次,包勇喝过酒后,因为贾雨村忘恩负义又巧遇贾雨村就给他骂了,贾府奴才都是趋炎附势之徒,借机给他配药,贾政此时正怕风波,听得家人回禀,一时生气,叫包勇来数骂了几句,便派去看园,不许他在外行走。包勇自被派来看园,正值贾母归西后事,不曾派他差事,他也不理会,总是自做自吃,闷来睡一觉,醒时便在园内耍刀弄棍,也算落得清闲。然而当强盗夜到贾府抢劫,正在所有上夜男女都手足无措之时,只听园里腰门大声一响,一个梢长大汉手执木棍打进门来,大声喊道:“不要跑了他们一个!你们都跟我来。”你道是谁,正是甄家荐来的包勇。只见他向地下一扑,耸身上房追赶贼人,用力一棍便将一人打死,后又以一人之力把四五个贼人一并打跑,其间曾大喊:“这些毛贼!敢来和我斗斗!”你听听,何其英武!然而面对王祥瑞这种强盗,你们是怎么做的?称兄道弟,沆瀣一气,看似同流不合污,其实没少干“何三”式的勾当。你说杨善水捅了个大马蜂窝,但不过缘起于他私自拿了两条“假烟”,这不是“何三”式的勾当是什么?杨善水突然被省纪委带走,你竟然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了三天,你都想了些什么?为什么不写在日记里?你知道你的日记给人的感觉是什么吗?你别不爰听,就是乌烟瘴气。难道驻京办不是个乌烟瘴气的所在吗?你竟然将这种乌烟瘴气当作“世外桃源”,足见你已经将现实当成了太虚幻境。尽管你在日记中没敢太多地暴露自己的心理,不过是写了一些事实而已,但是还是可以透过字里行间透视你的心灵。应该说,你的日记就是一部现实版的《红楼梦》,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能从梦中醒来。或许你一直都是醒着的,只是你没把这种醒写进日记中,但是作家也是侦察家、寻踪家、破案家,还是心理分析家。你担心刘光大要拿驻京办开到是有道理的,但是刘光大若是真有火眼金睛,就更应该拿市烟草专卖局的宋局长开刀,这种人对永盛集团走私香烟了如指掌,为了明哲保身,就是不作为,瞪着眼睛看强盗打劫,与“何三”何异?这种人或许表面上不贪,在经济上并无腐败行为,但是他灵魂腐烂了,而肉体还很光鲜,这恰恰是这种人很难识别的原因。毫无疑义,这次打私风暴,宋局长会安然无恙,只要官本位的幽灵像大观园里的“妖孽”一样除不净,像宋局长这种官场道士不仅会安然无恙,而且关键时刻还会被邀请出来设坛作法。其实官场上不乏宋局长这种只“做官”不“做人”的官员,“做人”也是做“官人”。别以为宋局长是“官人”,你不是,你不仅是“官人”而且是“商人”,你比宋局长更多了一层石更商心理,这就是利害算计。你质问宋局长,大规模走私香烟可是个巨大的“系统工程”,走私犯有这么大能量吗?宋局长毫不避讳地告诉你,东州不仅有这么大能量的走私犯,而且玩得天衣无缝。你嘘吁之余,不也是无动于衷吗?你的麻木恰恰印证了你的算计,因为在利害之间,做官的人永远懂得趋利避害。当你听到杨善水说出“汽车”两个字时,你心里先咯噔了一下,这就是算计的本能反应。同样,专案组问杨善水,从永盛集团购车是谁经手的?杨善水一推六二五就推给了你,这也是算计的本能反应。一次性买了五辆奔驰600,尽管有梁宇指示,驻京办班子也得开会研究,集体决定吧,难道杨善水真的一点责任没有?你说推过揽功是官场中人的本性,这恰恰是一种算计。有人说做人一辈子,做官一阵子,纯属无稽之谈,踏上仕途之路的人,出来都是以做一辈子官为奋斗目标的,你见过几个只做一阵子官,就离开官场的,只要有官本位体制作崇,做官都是做一辈子。谁都知道做官的好chu,有谁做了官情愿做一阵子的?改革恰恰是要改做官一辈子为做官一阵子,然而谈何容易呀!眼下恰恰应了威廉·詹姆士那句话,“相信真理”与“避免错误”悬置未决,正因为如此,什么都可能发生。

其实该发生的正在发生,只是你可能尚未意识到,周纪进京一直未露面,突然现身要请客,而且由王祥瑞买单,就说明就要发生什么了。你分析的对,他们是一条绳上的两个蚂蚱,但是他们不甘于做蚂蚱,他们最擅长做蜘蛛,在一根绳上他们是两个蚂蚱,但是在一张网上,他们就是两个蜘蛛,看来这两个人此次进京大有收获,不然王祥瑞不能如此口无遮拦。竟然自曝走私秘籍,只是他言及的海关监管,不知周纪听了有何感想,这不免让人想到邢大舅在贾家外书房借酒讲给贾蔷的那个笑话:“村庄上有一座玄帝庙,旁边有个土地祠。那玄帝老爷常叫土地来说闲话儿。一回玄帝庙里被了盗,便叫土地区查访。土地禀道:‘这地方没有贼的,必是神将不小心,被外贼偷了东西去。’玄帝道:‘胡说!你是土地,失了盗,不问你问谁去呢?你倒不去拿贼,反说我的神将不小心吗?’土地禀道:‘虽说是不小心,到底是庙里的风水不好。’玄帝道:‘你倒会看风水吗?’土地道:‘待小神看看。’那土地向各chu瞧了一会儿,便来回禀道:‘老爷坐的身子背后,两扇红门,就不谨慎,小神坐的背后,是砌的墙,自然东西丢不了。以后老爷的背后也改了墙就好了。’玄帝老爷听来有理便叫神将派人打墙。众神将叹口气道:‘如今香火一柱也没有,哪里有砖灰人工来打墙呢?’玄帝老爷没法,叫神将作法,却都没有主意。那玄帝老爷脚下的龟将军站起来道:‘你们不中用,我有主意:你们将红门拆下来,到了夜里,拿我的肚子堵住这门口,难道当不得一堵墙么?’众神将都说道:‘好,又不花钱,又便当结实。’于是龟将军便当这个差使,竟安静了。岂知过了几天,那庙里又丢了东西。众神将叫了土地来,说道:‘你说砌了墙就不丢东西了,怎么如今有了墙还要丢?’那土地道:‘这墙砌的不结实。’众神将道:‘你瞧瞧。’土地一看,果然是一堵好墙,怎么还有失事?把手摸了摸道:‘我打量是真墙,哪里知道是个假墙!’”海关明明是铜墙铁壁,但是到了周纪等人手里,却变成了“假墙”,难怪王祥瑞等人大行其道。既然铜墙铁壁变成了龟将军的肚子,那么龟将军的肚子也就成了无底洞,庙里不丢东西才怪呢!你看看周纪脑满肠肥的样子,和龟将军有什么两样?王祥瑞为什么得意忘形,还不是各种门啊墙啊关啊都变成了龟将军的肚子,不过你头脑还算清醒,专案组的静恰恰酝酿着更大的动。相信无论是王祥瑞还是周纪,迟早要现原形,想一想赵姨娘现原形时那个凄惨的样子,“自己拿手撕开衣服,露出胸膛,好像有人剥她的样子”,最后蓬头赤脚死在炕上。据说贪官临死前都有一番类似赵姨娘的表演,周纪和王祥瑞尚不会想到这一点,因为他们永远相信自己织的关系网,毕竟大家同在网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你在首都机场送徐江,不会不得到几句箴言,要知道徐江也算是赵长征的前任秘书现任昌山市市长潘前进的嫡系,专案组的行动,想必徐江了如指掌,若你从徐江口里一句实话没得到,那说明离专案组找你也不远了。你回来的路上,突然接到百鹿园谢老板的电话,说是古娟被专案组带走了,就不是一个好兆头。当然,即使专案组找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仅就你日记反映出来的情况看,专案组找你,也就是核实情况,只要不是问你冰箱的事,你把彩电说出来了,问你彩电的事,你又把洗衣机的事说出来了,专案组就不会太为难你,你还会优哉游哉地回你的大染缸,过你“世外桃源”的日子。就怕你的嘴把不住门,当年袁锡藩就是这么被双规的,本来专案组找他核实情况,结果他越说越多,最后专案组说,行了,你已经供出一百多万了,不能再回去了!就这样,袁锡藩就被留下了。当然你不会成为袁锡藩,谁不知道你小子鬼的跟韦小宝似的,再说你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有自己的底线。不过,驻京办主任作为小说的主人公就不能这么清白了,你想想在这个世界上能出污泥而不染的有几人?如果写一个高大全式的驻京办主任,谁信呢?因此,进入小说的驻京办主任只能成为贾雨村式的人物。贾雨村一直妄想“天上一轮才奉出,人间万姓仰头看”,却落得个带着锁子,解到三法司衙门里去审问的下场。正如赖林两家的老大、老三所言:“这位雨村老爷,人也能干,也会钻营,官也不小,只是贪财。被人家参了个‘婪索属员’的几款。如今的万岁爷是最圣明最仁慈的,独听了一个‘贪’字,或因糟蹋了百姓,或因恃势欺良,是极生气的,所以旨意便叫拿问。”这样形容驻京办主任你可能不服气,所以才同意你给写个序言,哪个读者不想听一听“一位驻京办主任的自白”。这是后话,单说周纪何尝不是贾雨村式的人物。你其实早看出了这一点,不然你不会想出用测字的方式劝他和王祥瑞别回东州,还是你说的对权能陶醉者大多作茧自缚,何况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如果说“假作真时真亦假”,那么黑作白时白亦黑。每个人的心目中都有一个真世界,但不得不面对一个假世界;每个人的心目中都有一个白现实,但不得不面对一个黑现实。大观园是虚构的太虚幻境,但你的日记里没有半点虚构。如果说你心里留有一个大观园可供憧憬的话,那么你所chu的驻京办却是宁国府里的会芳园。只可惜大观园的现实基址来源于宁国府的会芳园和贾赦住的荣府旧园,连大观园里最干净的东西——水,也是从会芳园里流出来的。只是园中之水流于怡红院之后,仍从墙下出去,这正应和了葬花时林黛玉对贾宝玉所说的:“你看见的水干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仍旧把花糟践了。”花是什么?就是美好的心灵世界,也就是你藏在内心深chu的那个大观园。这真应了描写妙玉的两句诗:“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这两句诗表面上是描写妙玉的归宿,实际上是这个大观园的归宿,也就是心灵的归宿。看了《红楼梦》,再读你的日记,还真悟出一个理儿:最干净的其实也是在肮脏里面出来的,最干净的最后仍旧要回到最肮脏的地方去。正是看清了这一点,你才迟迟不愿意离开驻京办,驻京办是块丑石,丑到了极点也就美到了极点;驻京办又是块美石,美到了极点也就丑到了极点。大观园中的人物都爰干净,但是越是有洁癖的人往往也就越招来肮脏,你深知这一点,干脆来个污淖馅渠沟,偏偏喜欢脏,可能正因为如此,或许你是最干净的,亦未可知!这大概是你偏偏爰交周纪、王祥瑞这种人为友的原因吧。

不得不承认,王祥瑞的确是个人物,他的出逃着实令人震撼!不过,逃了也好,真要是抓住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霉呢!其实逃与不逃,结果都是“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你可能会问,王祥瑞逃了,多少人的事都将不了了之,怎么可能全部彻底地来他个“白茫茫”?到头来还不是“兰桂齐芳”?每个人的内心深chu总要藏着个大观园,“岂不知温柔富贵乡中有一宝玉乎”?总要给人一点点光明,至于王祥瑞出逃前给你打了个电话,你也用不着惴惴不安,更谈不上什么“变节罪”,你既然自称是《驻京办哲学》的创始人,就应该懂得“推脱”是一种智慧,而哲学史最讲究智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