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场人物
稻叶宏:平时住在城里,只有夏季时会来到位於乡下的常盘村。归乡时仍未返家,下榻於旅馆「鸣户」。
无名少女:忘了自已姓名,周遭称之为「小姐」的女孩。怀中总是抱着一只会说话的布偶。
七条华子:宏的异母姊姊,做事面面俱到的女性。喜欢看棒球,是万年垫底的阪神队球迷。
稻叶千岁:宏的妹妹。由於心脏方面的疾病长年卧病在床。为了不造成他人的困扰,脸上总是笑容不断。
老闆娘:让常盘村的民宿「鸣户」营运蒸蒸日上的老闆娘。相当疼爰宏带回的无名少女。
序章
今晚的夜空与七夕十分相衬。
神社境内,我抬头望着夜空,看着在都会无缘可见的满天星辰。
遭天河阻隔,只能两地相思的一对恋人,一年一度相会的日子就快要到了。
看来今年也见得到面了。
不过……虽然这只是个描述苦恋的故事,但为什么七夕不乾脆举办祭典,让这个难得的节日更热闹一些呢?
望着袅无人烟的神社境内,我不自觉如此想着。
於此同时,脑中也浮现自己为何身在此chu的疑问。我应该是没有理由到这里来才对。
……我应该没有梦游的毛病啊。
棒球实况转播的时间差不多快要到了。伸手掏出胸前的怀錶确认时间,我便开始迈出了回程的步伐。
但在此刻——。
随微风摇曳的愿籤进入了我的视线之中。
「……?」
至今我从未在这个神社里见过七夕的愿籤。
而愿籤是要绑在竹枝上才能实现愿望,那张却是绑在普通的树枝上。
但四周没有任何一株竹子,看来是因为没得选择才这么做的吧……。
暗夜中愿籤远望看不清颜色,靠近一看,才知道那愿籤是红色的。
树上的愿籤就只有那么一张。不过想想也是,因为这座神社并没有这样的习俗。
心中的罪恶感仍敌不过蠢动的好奇心,我还是将手伸向那张愿籤,藉由些许的星光来看清楚籤上写下的文字。
——希望能够找到曾经遗忘的东西。
这个愿望实在是单纯得过於天真了。
不过,要是我的话,会许下什么愿望呢……?
是想要亲眼见到宇宙的尽头,还是回到战国时代,成为雄据一方的霸主呢……?
正当脑中转着这些念头的时候,不知怎么着,刚才看来漆黑的愿籤,如同沐浴在夕阳下般的鲜红。
「……奇怪?」
我环顾四周,找出光源所在之chu。原来是我胸前的怀錶,在暗夜之中发出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
数年前,不知为何衣冠不整回到家的弟弟,给我了这只怀錶。由於我相当喜欢,就一直带在身上,不过见它发光还是第一次。
是谁恶作剧把它涂上萤光涂料了呢?
不对,感觉不一样。这光芒是……。
「……!」
突然间——!
四周被一片光芒所笼罩。
由於光芒过强烈,眼睛连张都张不开。连刚才还在耳边的虫鸣声,也像被按下静音一般消失,手指一动也动不了。
就像有柔针在身体里撑着而无法行动。
张开了口,却只能轻喘而发不出声音。
「……。」
但很神奇的,我却一点都不感到害怕。是因为那阵白光充满温暖的关系吗……?
……嗯?
声音……我又听得见声音了。
一阵非言语的音色传来……。
「嗯……?」
混着虫鸣声的清爽音色,让稻叶宏停下了脚步。
难得的七夕夜。当他为了要欣赏这片独一无二的星空而踏出旅馆,来个深夜散步的途中,这件事让他停下脚步。
白昼的暑气刹时消逝,停下脚步的同时,起了飘扬发丝的微风。
钤铃——!
这声响,从他的背后缓缓接近。
风钤般的音色响起,如同能将四周的暗夜分开一般……。
铃钤——!
当宏想确认这一切而回头的瞬间,似乎有东西飕地从他视野下方窜过。
「啊……!」
铃铃。
像是被那迅速从身旁窜过的不明物体女干引了注意力,他又再度回头。
这时,一位穿着黑斗篷的少女出现在他眼前——。
少女披在头上的斗篷黑帽下,藏着一头能让燐光失色的银发,发丝掩映着星光。
看来发出清新音色的来源,就是少女帽子上的两个铃铛。
「啊,喂……。」
宏反射性的喊了她一声,但少女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暗夜之中……。不一会儿,就完全消失了踪迹。
……难道刚刚的是幻觉吗?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的确是有点脱离现实的味道。
但那绝对不是错觉也不是梦。因为混着虫鸣声的铃声,正微微从少女消失的方向传来。
钤铃……铃钤……!
这时的声响,让宏联想到说书大叔招揽客人时所使用的摇钤声。
而这铃声成为叩启故事序幕的响钤……。
铃铃——!
第一章无名少女
夏日艳阳如同巨石般加诸身躯。
像个顽皮的孩子跳到人身上,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被压倒在地。灼热的阳光毫不留情的烤着无法翻面的肌肤,与其说热还不如说是灼痛感。
但是,宏对这种感觉没有任何不快。
因为如此,才有夏天来临的感觉。
炎夏中,无论是听觉与视觉,都会有其他季节无法感受到的强烈刺激,大自然的气味可用全身来感受。
今年夏天终於来临——。
「如何,已经有一年都没有回来了吧?」
将午餐送进房里的老闆娘问着宏。
「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宏回到常盘村来已经差不多有一周了。在这段时间里,他走遍了村中各角落,但这里与整天忙碌多变的都市不同,时间的流逝缓和了许多。幼时所见的景色,依然如昔。
「时间过得好快……,稻叶先生您已经连续六年都固定这时候住在这间房里了呢。」
将茶熟练地注入茶杯的老闆娘,满怀感慨的说着。
「已经……是第六次了吗?」
宏像是在应和方才她的感慨,转头望了望房间里。
不知是否因为在老闆娘的贴心安排下,每回都住在这间房里的宏,来到这儿总有股回家的感觉。跟有名无实的老家感觉完全不同。
「那么,今年您要在这儿住多久呢?」
「这个嘛……其实我也还没有决定……。」
面对老闆娘的问题,宏回答之后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老爸他好像病危了……。」
「……的确是如此呢。」
看来,老闆娘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想想也是,村子那么小,知道这类消息是理所当然。因为稻叶家是这村里的大地主……也是第一首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全村的注意。
而那一般人遥不可及的大当家,便是宏的亲生父亲。
「令尊一定很快就会康复的。」
「……希望如此。」
面对老闆娘贴心的安慰,宏以相当嗳昧的方式回答她。
听说情况已经相当不乐观……,但宏来到村中已有一段时间,却完全没见到自己的父亲一面。不过并不是他不愿意,是因亲戚们的阻挠而无法与至亲会面。
只因他是和仆人所生的孩子,所以不愿承认宏是稻叶家的一份子吗?
真是一群心胸狭窄的亲戚啊。
虽然这样总比被赶出来要好一些,但也因如此,他现在连亲生父亲的生死都无法得知。既然还没开始准备丧礼,看来应该还活着吧……?现在的宏除了藉此推测之外,什么都辨不到。
不过……。
(我心里是真的想要和老爸见面吗?)
无论亲戚们如何的百般阻挠,要有排除万难的决心,就一定有办法见着父亲。因为自已并没有被限制不能进出稻叶家,所以,只要有信心一定有办法见上他一面的。
但是,宏的心中却完全没有想见他一面的强烈渴望。
(如果……老爸就这样走了……。)
我会为这感到难过吗?
这是件值得我悲伤的事情吗?
从小没什么机会见到面的父亲,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看来今年夏天——会和去年大有不同。
就在那天夜里。
沐浴在和煦月光下的宏,踏着一如往昔的步伐轻松的漫步。
从前曾有个一同念书的朋友笑着对他说,这散步的兴趣实在不太像年轻人该有的嗜好。
不过,这嗜好总能让宏快乐得无法自己。
要笑就随他们去笑吧。
没有看电视习惯的宏,一到晚上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所以便随性迈步走在这孩提时代的故乡路上。
而今天走到的地方是位於村外的常盘神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遭被林木环绕的关系,这儿的虫鸣总是像在演奏般的动听。若将这神社境内当作一座舞台,月光就像是舞台大灯,至於宏则像个半路出家的指挥。
静下心来聆听虫鸣,其间传来一阵铃声。
铃铃——!
……不知不觉间,宏的身边出现了一位少女。
「你看……是人耶。」
「的确,至少看起来不像香蕉。」
「啊唔……肚子好饿哟。」
「机会难得,要不要试试这傢伙的味道呢?」
「不用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吃呐。」
对拿在手上的猫布偶(?)悄悄谈话的同时,少女用那红色的双眼望着宏。
黑色的斗篷与黑帽。
帽子下露出的银发,随风飘逸。
(是那时的少女。)
刹时间,宏想起七夕那夜所发生的事。
「请、请问……你是……?」
「咦?哇哇!」
听到宏的呼唤声,少女不知为何像是吓到一般往后退,并顺势跌了一跤。
少女刚才的反应,如同见到雕像突然动起来般惊慌。
「……你没事吧?来……把手给我。」
面对宏伸出的手,少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视线不断在伸在自己面前的手与宏的脸之间徘徊不定。
「我的脸,真的长得那么稀奇吗?」
「……!」
宏这时说的话,让少女全身僵了起来。
「你看得见?」
「不好意思,看得一清二楚。」
说着便瞧着跌坐在地上少女的小裤裤。
「咦?啊,哇哇!」
少女经由宏的指责,慌张地用双手压紧裙子。似乎了解被动是无法帮助她站起来的宏,於是,便自己拉起少女的手领着她站起来。
钤……!
这动作,让少女帽子上的铃铛发出声响。
「谢……谢谢你……。」
「不客气。」
「不、不过,这里可是我先发现的哦。」
「发现?发现什么?」
「这里跟其他地方比起来凉爽多了,而且睡起来很舒服。虽然有一些怪怪的虫,不过,却不会有老鼠出现……。」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就是屋簷下嘛……。」
说着,少女的视线移往神社方向。
(屋簷下……?)
这时,自认身体健康的宏,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一阵晕眩。
看来,她是误会宏要来抢自己睡觉的地方。不过……在这之前,似乎她的想法有着更大的问题……。
「拜託……,我绝对不是要来跟你抢地方睡觉的。」
「……真的吗?」
少女面露狐疑的望着宏。
「而且……你不是肚子饿了吗?」
「呜唔!我好不容易才把它忘掉的,你又提这个做什么嘛……。要是有烤好的玉蜀黍掉在路边就好了。」
看到少女压着肚子露出痛苦的表情,宏不禁轻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理由让她饿成这样,不过,也没有理由就这样丢下她不管。
「虽然这样说很奇怪……,不过我并不是坏人。」
「嗯,我知道呀。」
少女面露微笑如此回答。
「所以……你就跟我来吧。」
话说完,宏便开始往鸣户的方向走去,至於少女则是乖乖的跟在他背后。
铃铃——。
铃声自背后传来,追着宏的背影。
「再来一碗!」
「来了、来了。」
接过少女手中的碗,老闆娘开心的为她又添了一碗饭。
「不过……你还真会吃啊……。」
看着少女的吃相,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碗了。
「你平常都吃这么多吗?」
「不是。平常我不会吃这么多的。」
如同不愿浪费任何时间般,少女回答宏的问题后又马上吃起来。大量的白饭塞进她的小嘴,腮帮子都鼓胀了起来。
「你究竟是多久没吃饭了啊?」
「让我想想……。」
放下筷子,少女开始屈指数来了。不过,当看到她单手不够数的时候,宏实在不太敢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别、别算了……,就算不说我也不会怪你。」
「是吗?那……我还要再来一碗!」
「真不好意思,只有剩菜剩饭可以招待……。」
老闆娘在为她添饭的时候如此说着,但少女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怎么会,这些好好吃哟。」
「但是……挑食是不好的喔。」
宏指着少女面前的菜皿说着。
吃个精光与动都没动的碟子分明。
「我不喜欢……吃肉。」
也许她是个素食主义者,仔细一瞧,桌上的鱼、肉等荤菜她动都没动。
不过,她似乎与一般时下只拘泥於形式的傢伙不同,无关於那偏执主义为何,只是单纯的好恶问题而已。
「呼……谢谢你的招待。」
当饭桶差不多快要见底的时候,少女似乎才满足般地放下筷子。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每道菜都好好吃呢。」
少女满面笑容的看着老闆娘说着。
「好了……现在该我们问你啰。」
宏与老闆娘之前都已经对少女做过自我介绍了,不过却因为少女只顾着吃,所以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能够询问她的来历。
「咦?要问我什么?」
「先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吧。」
「咦?等、等一下,让、让我想想。」
少女慌忙起身走向房间的一隅。那儿放有她不离身的布偶。当少女在那布偶旁悄悄几句耳语之后,便转过身来往两人的身边走来。
「让大家久等了,我的名字叫做山田花子哟。」
「……。」
少女微笑着说出这句话,但这时宏却不自觉的与老闆娘对望。
「这是……你的真名吗?」
「欸!不、不对吗?那你们再等我一下下……。」
少女又再度回到布偶旁耳语一番后,像是决定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让大家久等了,我的名字叫做绫小路纱耶香哟。」
「奇怪了……,你为什么不但把名字换来换去,而且还取了那么诡异的名字呢?」
「哈唔,会、会吗……?」
「你该不会是…丧失记忆了吧?」
「……应该是吧?」
少女回答的相当暧昧,看来,连她自己好像都还没把现在的情况弄清楚。
「稻叶先生,您说这女孩是露宿在神社里对吧?」
「是的……应该没错。」
对老闆娘的问题,宏用力点了点头。
见到少女拼命要想出假名的举动,如果不去管她,这女孩绝对会去神社的屋簷下过夜。
「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孩子,居然要独自在外过夜……。」
老闆娘手扶着下巴认真地考虑一番之后,决定将她考虑的结论告诉少女。
「今晚你要过夜的地方不是神社那儿,而是在这间叫做『鸣户』的旅馆。」
「等、等一下……,老闆娘,这样真的好吗?」
宏慌忙在老闆娘的耳旁轻声说。
「我想那孩子一定身无分文。」
无论任何理由,但总不能将付钱住宿的旅馆当作露宿的地方吧。
「这我也明白。这孩子的住宿费,就由我来帮她出好了。」
「可是……。」
「稻叶先生,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钱才有存在的价值不是吗?」
老闆娘边说着,嘴边露出了微笑。
少女似乎弄不清眼前的chu境,满脸疑惑的望着宏与老闆娘。
第二天,强烈的日照自清晨起便开始笼罩大地。
无论多么喜欢夏季的人,也会因如此的酷热而说不出话来。
走出旅馆「鸣户」,在门前斜坡就能见到海的湛蓝。顺着近路慢慢往前走,没一会儿功夫就能见到宏的老家……。
「你啊!」
宏喊了跟在自己背后的少女一声。
「什么事?」
「这样抓着我的袖子不放,实在有点难走欸……。」
「那么,拉着你裤子后面的口袋总可以吧?」
「……那还不是一样。但是,你为什么要拉着我呢?」
「因为……我不喜欢跟人走散了嘛。」
「……路这么空,不可能会走散的啦。」
跟九弯十八拐的都市巷弄不同,这里没有会阻隔视线的建筑物。如果没有突来的天灾人祸,想要跟人走散实在不是件易事。
(不过,她到底跟来做什么呢?)
藉由「鸣户」老闆娘的好意,得以在旅馆里歇脚的无名少女,最后却跟宏住在同一间房里。其实和她一起住是没什么问题,带她一起回家里也没有关系。因为捡到少女的人就是宏自己……。
不过,这少女的身上还是有许多不可解的部分。
光是身无分文露宿街头这点就已经够可疑了,而且,发色与眼睛颜色也充满异国风味,却又不知为何说得一口流利日文。
而其中最不可思议的就是……。
「可是,好热哟!」
「心静自然凉啊,小姐。」
「好羨慕阿基米德你是布偶哦。」
「那是因为吾辈的意志力过人啊。」
「大骗子!那下次我把酒精洒满你全身然后点火,这样你还会觉得凉吗?」
「您真是位拥有天使脸孔的小恶魔啊,小姐……。」
(……果然没错。)
从昨晚少女的奇妙行径开始,就一直很在意少女带在身边,且时时和它交谈(看起来是这样)的那只布偶。
无论谁都会认为那是腹语术的产物,光这样就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功夫了。
「对了,你应该也觉得很热吧?」
「欸!啊,我吗?热是很热没错啦,可是……。」
突然话题一转到自己身上,宏有些慌忙的转过身去。而这动作正好甩开少女总是捉着他衣摆不放的手。
「呃……没有名字说起话来实在是不太方便……,你有想起什么来了吗?」
「可是我……。」
「没关系,只要喊得出代称就可以了。」
「这样啊,那你就叫我小姐好了。」
少女不加思索的如此回答,脸上又再度露出天真的微笑。
「嗯,我知道了。这是你用腹语术交谈的时候,布偶喊你的名字对吧。」
宏对自己的推论满意的点点头,但少女的脸上似乎出现困惑的表情望着在她手上的布偶。
「小姐,差下多该将事实开诚布公了。这男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坏人。」
「这我也知道……可是他会不会不相信笑我啊?」
小姐又和布偶聊了起来。
(她到底在那里念些什么?)
就在宏感到疑惑的同时,少女飕地一声把布偶递到他的面前。
「……?」
「好了,打声招呼吧,阿基米德。」
「先生您好!吾乃是猫之一族也!虽然躯体为无机质,但吾之正名为阿基米德是也!」
「……。」
啪啪啪啪……!宏这时的直觉反应就只有拍手。因为她的表演实在太棒了,居然可以把声音完全改变到这种程度,该不会是职业的腹语艺人吧。
但是……。
「我跟你说哦,这个不是腹语,而是阿基米德自己说的话呐。」
「……你在耍什么宝啊!」
宏不加思索地敲了小姐的头一下。
「好痛哟!你为什么打我呐?」
「这个嘛……我还以为你是希望我吐槽所以才这么说的……。」
「才不是呢!我刚才不是才跟你讲,说话的不是我吗?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呃……这个嘛……。」
突然间要我相信布偶说话……,这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因为在信与不信前,就已经让人感到相当可疑了。但是,小姐脸上的表情又是如此的认真。
「不信的话……,那你摀住我的嘴巴好了。」
「……。」
听从她说的话,宏伸手摀住了小姐的嘴巴。
「要这么做之前,请问您洗净了您的手吗?」
「……欸?」
那只布偶——那只名叫阿基米德的布偶突然说起话来,令宏着实吓了一大跳。至於摀住小姐嘴的手,则是连动都没有动过。
无论是如何高竿的腹语师,想要完全不动嘴就能出声是不可能的。
「您的手确定是乾净的吗?若您让小姐因此感染疾病,吾等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喔。」
「……我知道了。你一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藏了录音机对吧?」
从小姐手中一把将阿基米德抓过来,宏开始对那布偶的身体左摸右找。
「喔、噢哇!你想要对吾施暴吗?」
「你在做什么呀?」
「……我可以拆了它吗?」
「哇、哇哇!快还给我!」
小姐急忙将阿基米德从宏的手中抢回来。
从刚才手中的触感可以得知,那布偶身上的确没有开关之类的东西。并且,世上应该也没有任何一种录音机具有即时返答的功能才对。
而且仔细想想,也不可能有人这么无聊,会刻意躲在远chu,偷偷摸摸观察宏的一举一动,适时地作出反应。恶作剧也该有个限度吧?
「那么……这一切全都是真的啰?」
「嗯,是真的,没骗你。」
少女不断点头肯定这个答案。
「虽然这对您来说有些脱离现实,但在这世界能见到像吾辈般的奇蹟,可是相当难得的机会。您就别压抑心中的喜悦,尽情的放纵如何?」
阿基米德又突然冒出一句接下去。
「……。」
心里虽然有着为什么我非得听一只布偶说教的想法,但宏这时停止继续深究阿基米德的事情下去。
因为无论再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有合理的解释出现。
(……看来只有接受一途了。)
将自己对突发事件的适应力发挥到极限之后,宏再度踏出脚步往家里走去。
「呵呵……这下我们就共有一个秘密啰,很令人兴奋吧。」
小姐跟在面无表情的宏身后,脸上浮现充满安全感的微笑。
「唔哇……这里好大哟。」
推开似乎是为了巨人而建的巨门,便进入如同小学操场般宽阔的日式庭园。走在庭园的石踏步道上,小姐挽住宏的手臂十分好奇地四chu张望。
「这里究竟是哪里?莫非是非法入侵民宅吗?」
那叫阿基米德的布偶,像护主心切的侍卫般提出疑问。
(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它牵着鼻子走似的……。)
「……这里是我的老家。」
宏在对小姐说明的同时,跨入与奢华门扉及庭院相称的豪宅之中。他的父亲就在这宅邸的某chu,但宏依然无法见到父亲一面。
他们说,今天父亲大人身体不适。
他们说,父亲如果跟人说话会累。
……宏总是被如此理由搪塞,但终归一句话,那就是,他的亲戚们不愿让宏与父亲说上任何一句话。
不过,这并没有对宏造成任何打击,他也不会因此去强求什么,困为他来这豪宅的目的并不在此。
「哥哥!」
推开位於宅邸南边某个房间房门的途中,躺在床上卧起半身的少女千岁,欢心的对宏直挥手。
就在宏也举起手回应招呼,进入房间之时……。
「……咦?」
千岁的视线移往宏方才经过的房门口,那儿有露出迷惑神情望着房内情况的小姐。
「……那位是?」
千岁笑着将头转往宏所在的方向问了问。
「咦……你问她啊?小姐,你站在那做什么?怏进来啊。」
「我可以进来吗?」
「你都已经跟到这里来了,早就没什么好顾虑了吧。」
听到宏的允诺,小姐嗖地跳过门槛跑进屋里。
「她是哥哥的朋友吗?」
「应该算是吧,不过年纪差一大截就是了。」
话说出口,宏才发觉自己还没有问过小姐的年纪。若是以外表来判断,年纪应该和千岁差不多吧?
(……要真是这样,其实也是个好机会。)
千岁因为生病的关系没办法去学校上课,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认识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朋友。由於千岁并不怕生,因此这时,宏便希望小姐能成为她第一位同龄的朋友。
当宏正在踌躇该不该说的当儿,小姐早已毫无戒心的接近床缘,友善的对千岁微笑并打声招呼。
「你好呀。」
「你好,……哇!好可爰的布偶哟。」
看到小姐怀里抱着的布偶阿基米德,千岁发出了感叹声。
「……这可爰?」
一瞬间,宏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因为,无论以怎样的观点来看这只缺乏美感又像火星猫的东西,都绝对和可爰不搭。
就在宏困惑的当儿,千岁笑着对小姐做了自我介绍。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你好,我是稻叶千岁,你呢?」
「啊……。」
小姐的表情刹时黯淡下来且开不了口。因为连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的她,不可能有办法回答千岁的问题。这时小姐像要向宏求援一般,无助地望向他。
「我跟你说喔,千岁。其实这女孩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在宏向千岁解释了事情的原由之后,她惊讶的看着小姐。
「咦?这是真的吗?」
「嗯……。」
感到相当不自在的小姐,避开了千岁的视线。
「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一定让你觉得很不安对不对?」
「嗯……我好不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说得没错。
不知为何有了自己的名字,一股莫名的安全感便油然而生。
所以,世间万物……从路边杂草到万物之灵的人类,都拥有自己的名字。但反过来说如果没有自己的名字,那也就等於未曾存在於这世上。
「别担心。」
千岁挪动身手,伸出手握住了小姐的手。
「那是属於你的名字,一定会想起来的。」
「嗯……。」
起初略带怀疑表情的小姐,也因为千岁坚定的话语而渐渐开朗了起来。
「我问你哦,小千千她……。」
「小千千?你是说千岁吗?」
自老家离开踏上回程的途中,小姐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宏停下脚步。
由小姐对千岁的称呼看来,她们似乎已经成为很好的朋友。仔细一想离家时,千岁好像是喊小姐作「小小姐」如此奇怪的称呼,让宏不禁笑了出来。
看来她们要好的程度已超过宏的预期。
「你想要知道千岁什么事呢?」
「她的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她的身体的确不好。」
瞒着她也没有好chu,所以宏老实的说出来。
「她一生下来心脏就不太好,今天我们这么快就回去也是因为这个。」
当时和小姐玩得正高兴的千岁,虽然对宏提出该回去的事情感到不满,但在和她订下明天还会再来的约定之后,千岁才百般不愿的答应了。
「是会有生命危险的病吗?」
听到小姐的疑问,让宏全身僵住。
「哈、哈哈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我只是……有这种感觉。」
宏发出了几声乾笑,避开小姐的视线像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一般说出了以下的话。
「的确……这种病确实是有些麻烦,不过……绝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宏为了抹去小姐的疑虑而这么说,但他却对自己所说的话有多少真实性感到怀疑。因为宏并不是医生,所以无法具体掌握千岁的病情。
说不定,只有宏一个人是这么想。
「那……老闆娘也生病了吗?」
对小姐突然改变话题感到有些疑惑的同时,宏为了想知道小姐这问题的意义提出了反问。
「你怎么会突然觉得老闆娘生病了呢?」
「没有……我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小姐又说出跟刚才一样的回答。
「就我所知,她应该是没有生病才对。我认识她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从来都没有见到她卧病在床的样子。」
「是吗……?」
「……小姐?」
目光移向回答得有气无力的小姐,总觉得她的身体好像酥软的左右摇晃。宏伸手扶住小姐的香肩,她有气无力的抬起头来,额上浮现偌大的汗珠。无论现在是有多热,她的出汗量实在是多得太不寻常了。
「……你身体不舒服吗?」
「唔…嗯……。」
嗳昧的返答途中,小姐无预警的倒下去。
「小、小姐!」
慌忙跑向她的身边,宏急忙抱起她邢娇小的身躯。小姐失去意识,呼女干十分的紊乱。
「呜哇!稻叶!赶快、赶快想想办法啊!小姐她、小姐她昏倒了啊!」
「这我知道啦。」
把慌乱不知所措的阿基米德塞进裤子口袋,宏抱起小姐。这里离旅馆「鸣户」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正苦恼远水救不了近火的宏,这时想起附近正好有座神社。
「好吧,就先去那儿……。」
宏抱着小姐以神社为目标前进。
虽然被塞在裤子口袋里的阿基米德,不断喊着快点、快啊……!但其实路程并没有如此遥远。
经过不到数分的时间便到了神社,宏拿出手帕到附近的水井弄湿,替小姐拭去额上汗水。
也许是神社境内的凉爽环境让她感觉好了许多,小姐脸上的表情已恢复平静,呼女干也恢复了规律。
现在的她,就如同在午睡一般。
「她是中暑了吗?」
现在是夏天,小姐穿的却是黑色的帽子与斗篷。人穿上这种衣服,想要不中暑也难。
「喂,稻叶。快让我离开这里,我要看看小姐她怎么样了。」
「噢,好……,你等一下。」
宏像是刚才想起他的存在,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掏出阿基米德。由於专心照顾小姐的关系,所以完全忘了牠的存在。
「小姐……。」
「看来她是睡着了呢。」
这时两人(?)终於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她昏倒的原因是什么,但看来似乎已经没有大碍。
「……她常会这样吗?」
「你想问什么?」
面对宏的问题,阿基米德冷冷的说着。
「就是她会不会常常因为中暑昏倒之类的……。」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关心一下都不行吗……?」
「有些事情无论外人怎么插手都是没有用的。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人…。」
「嗯嗯……。」
阿基米德的话被小姐发出的声音所打断。回头一望,便看到不知何时已恢复意识的小姐,正茫然地望着四周。
「这里是……?」
「是神社。你刚刚突然昏倒,所以我就带你来这儿休息。」
「这样啊……。」
小姐正想坐起身来,但宏像是要强迫她躺下似的摸摸她的额头。
「你还是多休息一下比较好。」
「嗯,好……。」
小姐乖乖听宏说的话,再度平躺下去。
「是中暑了吗?身上穿的都是黑衣服,也难怪你会中暑。」
「颜色有关系吗?」
「当然有,跟白色比起来,黑色会女干热。」
「这样啊……」
「现在都是夏天了,换上凉爽一点的衣服不是比较好吗?」
「我喜欢穿成这样。」
小姐不加思索的如此断言。
不过人喜欢的打扮各有不同,也不行勉强别人接受自己的价值观。
「嗯……我应该,已经没问题了。」
小姐轻快的坐起身来。身上已经不出汗,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那,我们回去吧……别逞强喔。」
「嗯,我知道。谢谢。」
小姐对宏露出了笑容。
正如她所说,其后的她就像是个没事人般活蹦乱跳。晚餐吃得多到令人怀疑她的肚子里是不是有黑洞,之后又兴高采烈的跟在宏的身后出门。
「那我们要去哪里呢?」
走向村里唯一的商店街,小姐如此问道。
「去哪都行。」
「……?」
「散步,我喜欢散步。」
「你这兴趣还真像是个老头啊。」
阿基米德这时插了一句进来。
虽然已经有会被人嘲笑的心理准备,但这话从阿基米德的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怪不是味道的。
「那么,小姐——。」
宏将话题一转,和小姐聊了起来。
「我们来想想办法帮你恢复记忆吧。」
「咦……为什么?」
「你刚才不是跟千岁说,自己觉得很不安吗?」
「我是说过……。」
说话的同时,小姐的表情显得十分心虚。
「可是,有什么办法能唤回我的记忆呢?」
「这个嘛……。」
虽然一记闷棍也可以解决,但还是把这招当作是最后手段吧。首先宏尝试藉由问她一些问题,看看能不能成为勾起她回忆的关键之钥。
「你是哪里人呢?」
「不知道。」
「你也稍微想一下嘛。想都不想就回答,这样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吗?」
「可是,人家真的不知道嘛!」
听到她那闹彆的语气,就知道小姐一点都没继续下去的意思。可是也不能让她就这样一直失忆下去,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姐而做,宏如同在催眠自己一般如此说着。正当他准备继续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
「对了对了,我也可以问你问题吗?」
小姐如此说着。
「我跟你,以前是不是见过面呀?」
「以前?啊……你是说那天晚上吗?」
这时宏想起七夕当晚,跟小姐擦身而过的情景……。
「不是那时候呐……。」
看来,小姐所说的是那之前的事情。
不过,宏却对此一点记忆都没有。像她那样显眼的打扮,只要见过应该是不可能会忘记的才对。
「我不记得了耶。」
正当宏在挖掘他那陈年的记忆地层时,
「啰哇啊!」的一声怪叫传进他的耳里。
往四chu瞧了瞧,看来,这声怪叫是从商店街中一间名为「爆炒厝」的食堂里传出来的。
「可恶!金得气死人啦!」
金得……就是真的意思。在宏的记忆中,会这么说话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
「欧巴桑,粉好出喔」
啪沙一声甩开食堂门,店里出现一位宏熟悉的人物。
「阪神又输了吗?」
「哩讲啥?」
宏向那人打声招呼之后,那人便满脸不高兴的转过头来。
「好久不见了呢,花子。」
叩咚!
对方以铁拳代替了招呼。
「好痛!你、你干嘛打我啊!」
「叫人名字要叫对才行,知道吗?」
「呃、唔,对了、对了,应该是华子才对。」
「宏,好久不见了。」
当宏慌忙改口之后,那人也就是华子,拨拨她那头短发,稍微调整一下眼镜后,终於露出了笑容。
「阪神又输了吗?对手是巨人吧?」
「呜、呜咕咕……。」
宏凭着臆测说出以上的话,身为阪神超热血球迷的华子,表情便气得曲。光从这点,就能得知比赛的胜负为何了。
「啊,可恶,今的气死人啦!九局下半明明还领先三分,为什么会被满垒全垒打逆转呢?真是的,搞什么鬼啊!」
「别气、别气,它可是万年垫底的球队,你就别太苛求它们了嘛。」
「你这傢伙……嗯?」
气得盯着宏瞧的华子,这时,终於发觉小姐就跟在宏的背后。至於小姐,这时也是完全弄不清楚状况,面露不安的望着华子与宏。
「你这小子……就算再没人要,也不能拐骗小女孩啊……。」
华子手指抵着眉尖,皱着眉看着宏。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才不会做这种事呢……。」
「当然是开玩笑的。这孩子究竟是谁?难道是老爸的私生子?」
「……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好不好。」
宏的脸色一沉。由於家庭环境複杂之故,他不希望再有这类事情发生。
「没多久前,我们在神社里遇到的。现在我们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是住在『鸣户』里吗?」
华子突然露出认真的表情走向小姐身边,并为了迎合她的视线蹲下来。
「你还好吗?这傢伙没对你做出奇怪的事来吧?」
「你在担心什么有的、没有的啊!」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无视於宏的吐槽,华子温柔的笑着望向小姐。
「我的名字是七条华子,是这傢伙的姊姊。请多指教啰。」
其实明明是念作花子说……,但这话还是藏在心里边儿会比较好。看来,华子是因为不太喜欢自己名字的发音,所以,一定会跟初次见面的人强调自己的名字是华子。
「啊、嗯……,请多指教。」
她应该是个不会认生的女孩,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总是不肯离开宏的背后。
「姊姊……?可是你姓七条啊……。」
小姐十分不解的望着宏。
「我们是异母姊弟。」
说明起来实在是有点麻烦,但却又不能不说清楚……,宏叹了口气之后,便开始跟小姐解释起来。
宏与千岁是亲兄妹,但华子的母亲另有其人。兄妹两人虽然冠上稻叶的姓,不过却不是正妻的孩子,他们的母亲原来是这里工作的仆人。至於华子的母亲,则是她父亲的爰人。
三人除了不是正妻所生之外,也是稻叶家仅有的孩子,这点让他们的存在变得更加複杂。
为何宏总是无法顺利见到父亲一面的原因,应该就是亲戚们对他们的存在成到不快的表现。
「那你的名字呢?」
在宏的解说告一段落之后,华子笑着对小姐说着。
但小姐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华子……其实这孩子忘了自己的名字。」
「咦?」
这回换成宏为华子说明小姐的现况。
「……就是这么回事。」
「这样啊……,不过这还真是唐突呢。」
听完宏的解释之后,华子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複杂。虽然并不是不相信,但却因为发生如此巧合的机率过低让她半信半疑。
「我可是没说谎。」
「这我知道。」
华子蹲下她那以女性而言显得修长的身体,握住了小姐的手说着。
「你叫我华子就可以了,今后我们好好相chu吧。」
「嗯,好……。」
小姐马上回答了华子的话。
「那我先走了。」
「别喝太多了,你的酒量差得很。」
只要是阪神输球的日子,华子就一定会喝个烂醉。丢下一句「我知道了」之后,她挥挥手便消失在暗夜之中。
「呼,她虽然有点啰唆,不过人还不错。」
「嗯。这我知道……。」
这时,小姐捉住宏的衣摆不放。
「可是……我有点怕她。」
「没办法,那傢伙的存在感太强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
小姐像是要将自己莫明的感情拂去般摇摇头,脸上浮现充满疑惑的表情。
第二章恶梦
(这究竟……是第几次了?)
宏正在梦里。
身chu梦中,却又发现这是梦的情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是恶梦……没错,这毫无疑问的是一个恶梦。
为何我会做这种梦呢?
为何我非得一直受到这般梦境的纠缠呢?
我明明就已经发现这是一场梦了……。
为什么醒不过来?
为什么梦仍不止呢?
何时才得见晨曦呢?
究竟要走到那儿,才能够回到现实?
没有路标……也没有道路……。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所以……。
求你快让我醒来啊!
「啊……。」
眼睑开启,小姐的脸就在眼前。
面露担心神情的她,俯着头直盯着宏瞧。
「你又在呻吟了。」
「嗯……是吗……?是你帮我擦汗的吗?」
见她手上拿着毛巾,便知道是谁帮自己擦汗了。背上虽然湿透,不过,只有脸上的汗擦拭的一乾二净。
「嗯。因为你满身是汗,而且看起来很不舒服似的……。」
「……谢谢你。」
从床褥中坐起身子,宏摸摸这位温柔少女的头。
「不客气。」
看着小姐脸上的微笑,宏才终於感到回到了现实世界。
「不过,为什么你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好像都很难过的样子呢?」
踏着如往常般步伐探望千岁的途中,小姐问了宏这句话。由於这几天吃睡都和小姐在一起,因此,自然每天早上都会见到宏相当痛苦的起床情况。
这对每次都很担心的小姐来说,是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这个嘛……因为我在作梦。」
「作梦?」
这实在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但宏还是据实以告。因为自己呻吟的样子已经被她见到,所以已经没有隐瞒他的道理。
「感觉很差的梦……,所以每次我起床之前都会很痛苦。」
「原来是……作恶梦啊。」
宏静静的开始为小姐说明自己的梦境。
两颗圆球的下方,有着半月型的物体……,看起来应该是人的脸吧。在一片纯白,空无一物的空间里,有数个相同的物体漂浮着。
「在那里我感觉到视线。与其说他们是看着我……,还不如说是他们想要从我身上获得些什么。没错……,就像信徒注视着教祖的目光一般。不过我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办法承受那强加自身的情感。」
「……是怎样的情感呢?」
「我也不知道。」
宏这时摇摇头。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那情感绝不是好的。因为要不是这样,宏也不可能会感到如此不快。
「我跟你说哟……那其实是……。」
「宏!」
正当小姐似乎是要对宏说些什么的同时,忽然从背后传来呼唤声。回过头去,便看到华子在数公尺后挥着手跑过来。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华子啊。」
宏这时叹了一口气。
刚才还很认真的说着自己的梦境,没想到,突然问却像被泄了气一般无力。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啊,你好啊,小小姐。」
华子对宏的臭脸与面对小姐时露出的满脸笑容,形成相当夸张的对比。
「啊……你好。」
小姐似乎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感觉,她幼小的身体不断往宏靠近。
到底华子的哪一点让她感到如此不舒服呢……?宏想破了头还是想不出来。
「你要去家里吗?」
华子将视线转向宏身上如此说着。
「答对了,你也是吗?」
「因为我想去看看千岁。而且……。」
差不多也该去见老爸一面了……,华子稍微降低了声量说着。
其实是大学生的华子,她也没有住在家里。
详细的情形宏也不清楚,但听说她的母亲也在数年前亡故,现在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
她和宏一样,一年只有一次……,只有到了夏天才会回到这里。
「不过你回来之后到底住哪里啊?」
宏把长年的疑问说出口。
「咦?什么哪里啊?」
「因为你回老家来不是也没住家里吗?而这附近除了『鸣户』可以住之外,应该就没有别的地方了啊……。」
也没看过她住在「鸣户」里过。
「呵,总有办法的嘛。」
华子的嘴角浮起了一抹浅笑,用含糊的语气回答了他的问题。
见到露出这种态度的华子,无论再怎么追问下去都没有用,这是宏经验累积下来所得的结果。困此虽然不情愿,但也只好放弃继续追问下去的念头。
「不过,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老爸居然会倒下,之前根本想都没想过。」
「说得也是……。」
面对华子充满感慨的话,宏像是同意般的轻点了头。
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活着的老爸,现在终於即将走到人生的尽头。会将眼前阻碍自己前进的一切障碍排除的他,没想到最后却栽在疾病的手上。
(病魔与老爸……这场争斗究竟谁会获胜呢?)
边想着这件事情的宏,一边继续迈出前往家中的步伐。
「咦……?」
进入千岁房间的途中,宏因眼前出现的意外人物而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爸……你已经可以起床了吗?」
房间里除了千岁之外,还有父亲的身影。
听亲戚们说,他现在应该是chu於无法站立的状态才是。不过,现在父亲不但用自己的脚走来这个房间,并且脸上毫无病容的看着宏一行人。
「……到了七月却从来都没见到你,我就觉得有点奇怪。」
父亲语毕便叹了一口气。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真是群不能相信的傢伙。」
他指的应该是那群亲戚吧。
难道他的病根本就没有他们说得那么严重?这让宏十分讶异。他们口口声声说父亲身体不好卧病在床,难道只是为了不让自己与父亲见面的藉口吗?
「你们三个靠在一起吧。」
「……?」
父亲突兀的要求,让宏与华子十分不解。不过,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两人还是听从他的话,往坐卧在床上的千岁身边走去。
至於小姐则是无言的伫立在门旁,默默的看着宏他们。
「就是这样……,你们三个把脸转过来让我看清楚。」
宏和华子像是搀着千岁般坐在床的两旁,成为正面与父亲对望的姿态。而父亲则是抱起两只胳膊,像是站在画布前的画家般,对着宏他们的脸直端详。
「……我们之间总是无话可聊。不过,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
「事到如今,如果我说想要和你们好好谈谈,相信你们一定也会觉得很难以接受吧。不过,若只把你们的样子记在我眼底,是可以办到的。」
话一说完,父亲又再度照着顺序仔细的看了三人一遍。见到他的眼神并不如以往充满精力,令宏有了些许的动摇。
侧过眼看看华子与千岁,她们似乎也已经发现这个变化,脸上虽然浮现相当複杂的表情,但仍专心看着父亲的脸。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左右。
「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父亲有气无力的说了这句话。
他的脸色霎时间浮现相当沉重的疲惫。额头上还冒出了斗大的汗水。
似乎是自己也注意到了,父亲汗也不擦的转过身去。正当他缓慢的踏出脚步走向门口附近时,发现了站在那儿的小姐而停下脚步。
「这孩子是谁……?」
「她吗?她是我的朋友。」
「……这样啊。」
父亲除此之外再也没说一句话,就这样走出房间。於是房里紧绷的气氛,终於得以舒缓了一些。
但就在这时候——。
咚沙!
「啊……!」
当房间外的声音传到三人耳中的同时,目送父亲背影的小姐发出了声音。
三人在这一瞬间六目相接,并瞬时理解房外发生了什么事。
「老爸!」
宏急忙冲下床,并飞快往屋外跑去。
等到父亲的病情稍微稳定之时,外头已是夕阳西沉的时间。
将照顾的工作交给随后奔来的家医与护士,宏与华子一同回到千岁的房间。因为有必要让不能离床的千岁知道一切经过。
「啊,哥哥……你回来了啊。」
进入房间之后,本来躺在床上的千岁慢慢的坐起身来。
「有乖乖的在床上等吗?」
「嗯。人家有乖乖躺好哟。」
宏温柔的摸摸千岁的头。
「老爸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他应该还撑得下去。」
「是吗?那太好了……。」
千岁这时终於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没有自己提起,但果然还是很担心。
「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宏环顾四周,向蹲在房间一隅看书的小姐打声招呼。之前要她先回去,不过她却没有点头,结果就一直待在千岁的房里等宏回来。
「差不多该回去啰。」
「嗯……。」
小姐心不在焉的回了宏一声。应该是跟千岁借的吧,她正沉迷於少女漫画的世界中。
「千岁,这漫画可以借我带回去吗?」
宏指着小姐手上的漫画问千岁。
「嗯,可以啊。」
「那谢谢啰……。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宏一手抽起小姐手上的漫画。
「啊……咦?」
追着漫画站起身来的小姐,露出了终於发现宏存在的表情。由於长时间待在千岁房里会让她因为疲劳而发作,所以宏便尽快把小姐带离家门。
「还奇怪什么咧……听话,回去啰。」
「可是,我还没看完……。」
「我已经跟千岁借回去了。」
「真的吗?」
小姐高兴的往千岁那边看去。
「嗯。但相对的,你要告诉我读后感想喔。」
「那当然。」
从宏的手中接过漫画,小姐把它紧紧的抱在胸前。
「呜哇!糟糕!球赛已经开始了!」
和鬼叫跑走的华子分开,回到旅馆「鸣户」之时,晚餐早已准备好放在房间的入口chu了。
还没有胃口吃晚餐的宏,本想至少先让小姐吃完再说……。但小姐早就已经摊开借来的漫画浏览了。
「小姐,你晚餐现在吃吗?」
「嗯,等一下再吃。」
「你真的那么喜欢看漫画吗?」
「这漫画真的好有趣哟。你要不要也一起看看呢?」
「不用,谢了。先别提这个了……。」
宏先对自己从回到「鸣户」途中,便察觉异样的事情开始询问。
「小姐,你是不是有点累了?」
「咦?」
虽然说话依然是很有精神,但在灯光下仔细一看,可以瞧出她的神情带着一丝憔悴。
「……额头让我摸一下。」
伸出手摸摸小姐的额头,果然有点烫。
「果然没错……。」
「其、其实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累啦。我还有精神可以继续看漫画,是真的。」
宏苦笑了出来。
刚见面的时候也是如此,她的个性真的太容易瞭解了。
「小姐,漫画是不会逃走的喔。」
从壁柜里拿出寝具铺好,宏要小姐躺着休息。
「……那等我好了之后,可以再继续看吗?」
「只要你好了什么时候都可以看,所以今晚你就乖乖的休息、休息吧。」
「嗯……。」
本以为她会反抗,但没想到她却意外地乖乖躲进了彼窝中。
「不过,上次你也是这样呢。」
这时,宏想起上次在神社里发生的事情。
(难道她体弱多病吗?)
但从她平时的样子来看,一点都看不出来会这样啊……。
「该不会是烧出智慧热吧。你看了多少本漫画啊?」
「说不定是这样没错……,这是我第一次看这个,差不多看了十多本吧……。」
「喔。不过你居然是第一次看漫画?相当稀奇呢。」
「你有看过吗?」
「当然有啊。」
现在想找到没看过漫画的人,还真是不容易。
「漫画好有趣哟。」
「嗯,有些是蛮有趣的。」
「小千千借我的都很有趣哟。所以,下次我们一起看吧?」
「喔,好……。」
着了小姐的道,宏答应了她的要求。
「嘿嘿,好棒哟。」
他对少女漫画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看到小姐欢欣的神情,一切都无所谓了。
因为小姐的笑靥,对宏有如此程度的魅力。
虚无空间里浮现了许多脸孔。
(又是这个梦……。)
宏又再次漂浮在这个纯白的世界中。
想逃也没办法逃。只得在无数视线的注目下,无助的等待梦境结束。就如往常一般……。
想做出些微抵抗寻找梦的出口,但身体却像是没入白色的泥水中,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呼女干好困难……。
为什么我的呼女干会如此的困难呢?
为什么……?
「……!呜!咳咳!咳咳!」
今天的宏在一阵错愕中醒来。
张开眼睛的同时,发现房间里充满了烟,宏慌张的坐起身来。
「这、这是怎么了!」
难道失火了吗!
「哎呀,稻叶先生您早。」
老闆娘十分悠闲的招呼声从烟的另一头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现在提出疑问,但其实发生什么事,从眼前光景便可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老闆娘把碳炉带进房间,并且就在房里烤起了王蜀黍来。
「这个可是我的哟。」
坐在老闆娘身旁的小姐,像是宣示所有权般说出这句话。
「喔……啊,最重要的问题不是这个啦……,在室内烤这个不太好吧……。」
「别担心。我已经遮住火灾警报器的灯了,所以不会对烟产生反应的。」
如同为了拂去宏的疑问般,老闆娘指着天花板说着。仔细一看,那儿的确有已经被chu理过的器具。真不知道她是少了一根筋,还是准备周详……。
「好了吗?可以吃了吗?」
已经等不及的小姐猴急的催促着。
「这个嘛……还是再烤一下会比较好吃哦。」
老闆娘边说着,边转动筷子翻面,并且拿起放在碳炉旁沾满调味酱的刷子在上面涂了涂。
「好好吃的样子……。」
香味扑鼻而来,让宏一阵空腹感随之而来。
「……不过这可是我的哦。」
这时,小姐用那如同饥饿多日的狮子发现猎物时的眼神瞪着宏。
「不过,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烤玉蜀黍呢?」
看看时钟,现在不过是太阳刚升起的时间。离旅馆的早餐时间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
「啊……难道是小姐她要求的?」
「是的,因为她说肚子饿了,所以我去厨房走了一回,正好看到有玉蜀黍,所以才……。」
「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
回想起来,昨晚身体不适的小姐什么都没有吃。现在肚子会饿也很正常……。
「别这么客气,这没什么的。」
老闆娘看起来十分高兴。这份喜悦并不是社交令辞的表现,而是打从心底而来。
「不过,那也不用在室内烤吧……。」
「啊,那是因为……。」
老闆娘看了小姐一眼后,便靠近宏的耳旁说着:
「那是因为她担心你啊……。」
「咦?担心我?」
「是的……稻叶先生你每天醒来前,不都一直会痛苦的呻吟吗?」
「……。」
「所以她就说不可以丢下你一个人出去,才拜託我在房里烤的。」
「原来是这样啊……。」
一段时间里宏像是出了神般,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老闆娘烤着玉蜀黍的模样……。
「好,应该差不多了。」
「哇,好棒哟!我要开动了。」
接下老闆娘刚从碳炉上拿起来烤好的玉蜀黍,小姐便二话不说的开始爆啃了起来。
「好好吃哟!」
小姐满足的说着,脸上浮现了幸福的笑容。
见着如此的小姐,老闆娘也露出十分开心的表情。
「啊,华子,你来啦。」
「哈啰。你们也来啦。」
打开千岁的房门,就看到华子盘腿坐在地上举起手和他俩打招呼。
「你的举动真像个老头子耶……。」
不禁露出苦笑的宏,转过头去看看小姐。她果然仍不敢看奉子的脸,就像怕看恐怖片的人总是不敢看着那骇人的内容一般。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怕华子。)
正当宏不解的时候,
「哥哥、哥哥!你看这个!」
千岁兴奋的向宏献宝。
「姊姊买了好多东西给人家哦。」
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桌上摆满了漫画、小说、CD、DVD之类的娱乐用品。
「你还真舍得呢。」
「因为阪神赢了嘛。」
「……原来如此。」
原来那球队也有赢的一天啊。华子的心情乍看之下似乎很难以理解,但其实说不定单纯得很也说不一定。
「不过……千岁最想要的东西,我没办法买到。」
「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啊?」
「……就是那只布偶啊。」
华子边这么说,边用下巴指了指小姐站的方向。她口中的布偶,看来应该指的就是小姐抱在怀里的阿基米德吧。
「我找过好多地方,但还是找不到哪里有卖。」
宏心里想着,这还用说吗……。像做得那么粗糙的布偶,不但一般地方不会卖,就算是也不会有人想买啊。
「对了,小姐你那只是在哪里买的啊?」
「……这个不是买的。所以应该是买不到的。」
「这样啊……千岁,这我就没办法啰。」
华子回过头去看着千岁,无奈的耸耸肩。
「那就没法子了……。」
千岁虽然慌忙的作出笑容,但还是流露出寂寞的神情。
这时,宏将视线移往邢堆满娱乐用具的桌上。由於千岁的身体无法做户外运动,所以这类东西是她的最爰。除了在这乡下不易取得的最新机种电视与录放影机之外,连LD、DVD的拨放机也是一应俱全。就连房里的音响也是些高级货。
若是一般的小孩走进千岁房间,相信一定会羨慕死了才对。因为那儿有他们想要却又得不到手的东西。
但如果要他们拿自己健康的身体来交换,那他们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真希望能够带着千岁走出那如牢笼的房间,和她一同体验那炎热到令人憎恨的夏日烈炎。
「啊,对了、对了。」
华子像是突然想到些什么一般,在手提包里翻来覆去。
「我还买了这个喔。」
说完便拿出了几个沙包来。
「原来这东西还有在卖啊……。」
「这是我去杂货店逛逛的时候发现的。」
「哥哥,这是什么啊?」
千岁从华子的手中接过沙包,但她完全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的东西。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拨拨手中的沙包。
「那是沙包啊。来,借我一下吧。」
宏拿起千岁手中的沙包,然后把它往上一投,接下来想要再丢第二个上去的时候……。
「啊……。」
却漏接了第一个沙包。
「真差劲。」
「……那你来让我见识一下吧。」
「呵呵,这还不简单……。」
方才冷不防吐槽的华子接过沙包,结果,她也和宏一样有着相同的结局。这游戏看似简单,但却需要一定的技巧。
「原来你们都不会玩啊。」
至今不发一语的小姐,这时说话了。
「你会玩这个吗?」
「会呀,借我一下吧。」
宏将现有的四个沙包,全都递给了小姐。
「呀!」
小姐轻松的将四个沙包都抛上空中之后,便灵巧的开始一个接着一个,让沙包毫不间断地在空中回转。看她动作相当熟练,应该是常玩才对。
「喔噢!」
在宏他们一齐发出讚叹声之后,小姐笑着问「我厉害吗?」边继续玩着。
真了不起,没想到小姐还真是多才多艺呢。
「好厉害哟。」
千岁带着羨慕的眼光,看着能随意控制沙包快慢的小姐。
「小小姐,下次可以教我吗?」
「当然好啊。」
小姐得意的点点头,同时手中的沙包依然持续回转。
「华子,沙包还有多的吗?」
「嗯?还有四个。哪,拿去吧。」
「谢啦。小姐,可以再多加几个进去吗?」
接过华子从手提包里掏出的四个沙包,宏往小姐作出的环状回转中,丢入了一个新的沙包。
「哇哇!」
一瞬间,虽然被扰乱了回转行列,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队形。
「那再加一个。」
虽然宏一个个增加沙包数量,但小姐依然迅速取回平衡。当沙包的个数一个个增加,速度也随之提昇,快到似乎变成能切断一切的环型刀刃。
「小姐,你好厉害喔!」
「谁、谁赶快帮我停下来啊。」
「啊哈哈!」
看到小姐紧张的样子,千岁难得的大笑了出来。是毫无压抑的豪爽笑容。
但是……,笑声却没持续多久就停下来。
「哈……咳喝……!」
「千岁!」
当发现异状发生时,千岁的身体已经因为难过而弓起来。慌忙跑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这时才发觉到无法运动又吃得少的她,居然瘦到只剩下皮包骨。
「千岁,你没事吧?」
「……呜……嗯……嘿嘿嘿。」
千岁发出十分痛苦的声音回答。
是经过不断的压缩与再压缩,才终於挤出的声音。
「我……没事。」
「说得也是。不过是笑而已嘛……。」
「哥哥他……说得……没错。」
听到开门声回头一望,华子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去叫人来了吧。
「小千千……。」
单膝跪立的小姐手扶着床缘,担心的望着千岁。千岁的手紧捉着被子,脸上充满不安的神情。
「对不……起。让、让你……为我这么担心……。」
千岁的脸曲得相当奇怪。了解那是柔挤出来的笑容,需要花上数秒钟。
「……。」
这时,小姐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就像被人柔戴上一副冷冰冰、毫无感情的面具一般……。
「千岁……。」
千岁的痛苦仍持续着。剧烈的感情变化是否为促使发作的原因,现在的宏无法知晓。但最令他难过的,是自己的妹妹在受苦,自己却无法帮上她一点忙。
他现在能办到的……,就只有咬牙以笑容面对。
这时,屋外传来数阵的脚步声。
看到从常盘医院急奔而来,千岁的主治医师到达之后,宏与小姐才一同回到「鸣户」。在自己无法帮上任何忙的情况下,留在这儿只是碍手碍脚罢了。
「小千千她……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宏横躺在房间中央,说出了能让小姐恢复精神的话。
「稻叶……看来你在逞强啊。」
阿基米德难得开了口。
「奇怪了,为什么你在千岁与华子面前吭都不吭一声呢?」
「你别转移话题了。」
牠的一句话让宏有些泄气。因为除了被布偶说中心事让他有些不快之外,他的确是在转移话题。
「因为我……不喜欢随便把心事表现出来。」
宏像是无可奈何的如此说着。虽然闷在心里不说也是可以,但如果有人能听他说说心底话,感觉上会舒服一些。
「……因为,如果我露出一副很担心的样子,那千岁会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我不喜欢这样。」
「可是小千千现在不在这里啊?」
就是因为不在这里才更要注意啊……,宏加重了语气说道。
「如果平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要是一遇到像今天这样的情形,我就会……。」
「压抑不住心中的不安与焦躁吗?」
阿基米德替宏说出那自己说不出口的话。牠所说的一字一句,宏无法做出任何反驳。
「正如同你在压抑自己一般,那孩子也同样在勉强自己。」
「这我都知道……。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无论是悲伤与不安……,还是欢笑与哭泣,想正面去面对他们的时候,得要有相当的觉悟才行。」
「……。」
看来阿基米德的这段话并不是只说给自己听,而是有更深的涵义包含其中……。
「对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小姐有些顾忌的说了这句话。
「什么问题?」
「就是你为什么会住在『鸣户』里呢?小千千住的地方应该是你家没错吧?」
「……那里不是我的家。」
「咦?,可是……。」
「其实我……。」
宏这时坐起身子,开始缓缓道出自己的境遇。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住在收容失去双亲孤儿的孤儿院里。」
「可是……你爸爸不是还活着吗?」
「话是没错。不过虽然我们之间有血缘关系,但我不认为和他是真正的父子。」
宏边这么说,边想起了从前。
回想起……父亲当时对他说的话。
『宏……你离开这个家吧。』
这句话,是宏在母亲去世的第二天亲耳从父亲口中听到的……。
『这样下去,相信我的妻子一定不会给你好日子过。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一个新环境,这一切也是为你着想。至於千岁你就不用担心了。她因为有病在身,所以别人自然就会同情她。而且,她的身边有护士照顾。』
『……』
『真是委屈你了……,有个像我这样不负责任的父亲……。』
这是父亲对宏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谢罪。
至於促使宏必须前往孤儿院的间接原因,父亲的正妻已於去年亡故。虽然自己对她并无特别好恶,但到头来宏从未见过她的笑容。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当宏说完时,小姐像是听得入迷到忘了呼女干般,长吐了一口气。
「可是你离开这里之后,家里就只剩小千千一个人了呢。」
「……说得也是。」
宏望着天花板简短的回了一句。
小姐说的话,这时似乎刺痛了宏的心。
数天后——。
担心千岁病况的宏,接到家里来的电话让他十分紧张。
但听筒另一端传来的,却是令宏料想不到的讣闻……。
当天清晨。
父亲嚥下了最后一口气。
铃铃——。
从放下听筒的宏背后,传来旅馆吊在窗边的风铃声。
第三章逝去的人们
宏的父亲,常常不在家中。
说不定在他去世前的这个月,是他一生中侍在家里最长的一段时间。而就在这段时间里……,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还真是讽刺呢……,宏的心里如此想着。家本来的意义,指的应该是生存下去的地方才对。
(不过,我也和他一样啊……。)
在所有人忙着准备葬礼的途中,宏一个人站在广大的庭园前。
虽然接到联络急忙的赶回来,但由於丧礼的一切都是由华子主导,所以宏现在可是闲得发慌。
午后的太阳,还是一如往昔的照在宏身上。
抬头望着天空,总觉得那儿浮现了父亲的脸。等到回过神来,眼眶已含着泪水。正要拭去它的瞬间,一滴眼泪落上了脸颊。
这说不定只是因为眼睛受不了阳光的刺激,是单纯的生理现象而已。
但这让宏稍微有些安全感。
「原来你在这里啊?」
背后传来华子的声音。宏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己的举动过於唐突,急忙扭扭眼睛,像个没事人般转过头去。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都差不多了。」
虽然华子嘴上是这么说,但看她的脸色似乎是相当疲累的样子。不过,从一大清早就没休息的忙到现在,会累也是应该的。
「你身体还撑得住吧?」
「这点小事还累不倒我的,先顾好你自己吧。赶快回旅馆睡上一觉,待会儿还有一大堆事得靠你帮忙呢。」
「好……我知道了。」
今晚是守灵夜,明晚便是丧礼了。由於这是村里第一大地主的丧礼,所以规模自然是小不得。因此事前准备工作相当不轻松。
「那我就回去休息了。」
今早由於过於匆忙,所以只跟小姐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就一个人跑回家。不知道她有没有乖乖的待在房里。
但等他回到「鸣户」之后……。
「奇怪……?」
房间里见不着小姐的影子。附带一提,连阿基米德也不见了。
「稻叶先生。」
回过头去,看到老闆娘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您父亲的事情……我真的很遗憾……。」
见到老闆娘如此郑重的致哀,宏这时才有父亲已死的实际感受。
「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的上忙吗?」
「您客气了,华子……家姊已经将一切都打点好了。」
「这样啊。」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
「请问……小姐去哪儿了呢?」
宏提出如此的疑问。
「啊,其实……从今早之后就没见到她了。」
「从今早之后……?」
看来,应该是宏回家后没多久的事情。
(她到底上哪儿去了呢?)
宏实在想不出来她会去那儿。因为村里小姐会去的地方,除了这里之外,应该就没有了才对。
「我也已经向旅馆里的人打听过,不过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话说完便低下头去的老闆娘,看来似乎十分着急。
「老闆娘……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啊,没事,什么都没有……」
老闆娘边这么说,手摇得如同即将痉挛般否定。虽然她是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但好心的老闆娘,还是非常的为她担心。
「那么……我就此告退了。守灵夜与告别式,我会全程参与的。」
「谢谢你。」
向宏低头行礼之后,老闆娘便离开房间。
目送她的身影之后,宏再度将视线移往房间中。在这已住了数天的房间里,总觉得有些许的空虚。
房里没有小姐,只有自己一个人。
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
第二天——。
完成葬礼之后,律师便将父亲的遗书拆封。本来是没必要这么急,但在亲戚半强迫的要求下,才会如此急促公佈遗书的内容。
正如父亲生前所说,继任的当家是华子,对此宏并没有任何异议。因为他对家里的土地与财产一点兴趣都没有。
虽然还是有人对遗产的分配感到不满,但由於遗书对这方面的计算也相当周到,所以遗产的分配比想像中顺利。
「好了,这下我就可以把阪神买下来了。」
与亲戚间的谈判告一段落,回到千岁房间途中,华子握着拳,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由於她继承了庞大遗产,所以听她这么说,实在弄不清是真是假。
「劝你还是不要比较好。不然会困为球团老闆无理的要求,让球队变得更弱了。」
「真是没礼貌。……不过算了,原谅你。」
华子边说边伸了个懒腰,并吐了一大口气。
「姊姊,你很累吗?」
从床上坐起身子,千岁有些担心的看着华子。
一时间因为病情恶化而住院的千岁,也在数天前回到家中。但她对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自己却一点忙都帮不上的这件事耿耿於怀。虽然我们跟她说,为了参加守灵夜与丧礼,好好保存自己的体力,就是千岁最重要的工作,但见到脸上满是倦怠神情的华子之后,心中的无力感又冉冉而昇。
「小事一桩啦,这还累不倒我的!」
发觉千岁心事的华子,特别打起精神说出这些话。
「好啦,那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见啰。」
「嗯……啊,哥哥。明天要带小小姐一起来哟。」
「嗯,好……。」
宏这时虽然答应千岁的请求,但小姐究竟回不回来的这件事……,令他感到相当不安。自那之后他就一直住在家里,所以,并没有时间确认小姐有没有回到旅馆那儿去。
和千岁约好明天见之后,宏与华子便离开了千岁房间。
「你接下来有空吗?」
走出老家玄关之后,华子问了宏这个问题。
「咦?怎么了?」
「我请你吃顿饭,陪我聊聊吧。」
「喔……好啊。」
华子这时的语气十分认真,所以虽然仍挂心小姐的事情,但还是不能推掉这个邀约。
心想,这应该不会花多少时间才对,宏便答应了。
不过就是要吃顿饭,但村里唯一可算得上餐厅的,就只有「爆炒厝」而己。结果两人便到那儿坐了下来。
「好了,你要跟我谈些什么呢?」
宏女干着担担麵边问着华子。
「嗯……那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面对宏的问题,边嚼着天津饭的华子反问回去。
「今后的打算?」
「我的意思是,你究竟要继续留在收容院里,还是要留在村子里呢?」
「……一定要现在做出决定吗?」
「最好是现在,越快做出决定越好。」
既然父亲已经亡故,因此为自己的未来做出抉择的时候也到了。这是成为稻叶家新当家的华子,必须也是当然的质问。
「……那华子你决定了吗?」
「我?那还用说,当然是住在稻叶家啊……,不过早上上学的时候会有点累就是了。」
「啊……我忘了你已经是大学生。」
华子是个来去无踪的女人,所以根本很难去判断,她现在究竟是学生还是社会人。流浪汉,似乎是个相当合乎她行为的称呼。
「不过花三小时通学也是大有人在。我可不能输给他们了。」
「……华子。」
宏放下筷子,将从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说出来。
「你为什么会离开家里呢?」
就某种程度而言,这是个不该说出口的蠢问题。和宏同样非正妻所生的华子,老家里并没有能让她留下的空间。
虽然这时华子被碗遮住嘴巴,但宏仍感觉得到她在笑自己。
「那是因为我想要去外面走走,看看这个世界啊。如果老是被关在乡下,那可是一辈子都办不到的事情。而且……我总觉得自己会有再回来这里的一天。毕竟,老爸的孩子就只有我们而已。」
「说得也是……。」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不回那个家呢?小时候就算了,你不可能会怕老爸的老婆一辈子吧?」
伸手拿了筷子继续吃麵,似乎就是宏对此事的回答。不知为何,这麵突然变的难吃了。
「算了,反正你应该也有自己不想留在这里的理由吧。」
华子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并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刚刚跟你提的事情,其中也包含了我的期望。」
「……。」
「我希望你留在这个村子……留在稻叶家里。如果这样,相信千岁一定会很高兴。因为那孩子绝对不可能自己作出这种要求,只要一切会造成你困扰的事,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说出口。」
宏仔细想想,的确如此……。但对象并不限於宏一人,千岁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极力避免造成任何人的困扰。
「……千岁动手术的日子已经决定了。我是刚刚才知道的。」
「咦?真的吗?」
华子的一席话完全出乎宏的意料之外,让他不自觉的往前挪动身子。心想这日子一定会到,但却没想到会在这节骨眼里,听到如此具体的手术时程。
「那……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的2号。」
「是吗……?」
宏倒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为千岁祈祷。若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希望自己这次的祈祷能够传达到祂的耳边。
希望千岁,能够恢复健康……。
「这下子千岁终於也能够像普通的孩子一般,过着又跑又笑的生活了。」
「嗯……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但这希望并无绝对成功的保証,宏与华子两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为了那孩子……,希望你可以的话一定要留下来。而且……。」
像是顺道加上的一般,华子如此说着。
「当然,我也会很高兴的……,不过就只有那么一点啦。」
回到旅馆「鸣户」的宏,带着小姐在房里等他回来的期待打开了房门……。但很遗憾的,房里空无一人。
看来,她自那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这房间真的有这么大吗?
不过是一晚没有回来而已,没想到,这儿给宏的印象却如此不同。原来,少了一个人在房里,感觉竟如此迥异。
至今每年都住在这里,但有这种感觉却还是第一次。就如同一个人被遗弃在荒漠中一般淒凉。
(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不得不离开这里吧……。)
虽然不知道她离开的理由,但已经一昼夜都没有回来,看来也就只有这个理由而已了。但是一个失去所有记忆的少女,应该是不会离开这个村子才对。
既然这样……。
「……啊。」
他想到一个极有可能的地方。
「小姐。」
奔上神社石阶的宏,在调整自己的呼女干之后,往神社的屋簷下望去。
果然那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小姐,你睡着了吗?怎么不应我一声呢?」
在他说完之后过了一下子,人影才慢条斯理的动了起来。
一对鲜红的眼睛,在暗夜之中发光。
「你怎么会躲在这里呢?」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里睡起来很舒服哦。」
小姐语气平淡的说着。
「但还是比不过被窝里舒服吧。听话,出来吧。如果你不肯出来的话,我会柔把你拖出来喔。」
宏相当认真的说出了这些话,於是小姐便乖乖的从屋簷下爬了出来。
「……真亏你还能够找得到我。」
「我突然间想到的。」
虽然因为天色昏暗而看不见,但想必她身上一定都是灰尘吧。宏藉着些许的月光,替小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怎么啦?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为什么你,还能够这么平静呢?」
小姐喃喃的说着。
「咦?」
「自己的父亲死掉了……,你悲伤一下怎么样?你表现出更痛苦一点的感觉又怎么样?」
「……!」
小姐说话的口气十分冷漠,但这话听在宏的耳里,如同数百人当面指责他的无情,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不哭出来呢?你如果那么做,我会觉得舒服一点。因为我……。」
小姐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但他想了想之后还是把话嚥下去。看到她的样子,宏终於能够挤出一丝声音说话。
「……因为我?」
「没事。」
「小姐?」
「我不是说没事吗?」
小姐用力的摇摇头。她那银色长鬓,像波浪鼓般摇晃。
铃铃——,帽上的铃铛也发出声响。
「总而言之……,我们回去吧。」
宏伸手捉住小姐的手,但小姐就像是个闹彆的孩子般将他的手甩开。不过,很快又露出后悔的表情,抬头望着宏。
「……我真的可以回去吗?」
「那还用说,当然可以啊。为什么你会这么问呢?」
「……。」
这时的宏完全无法理解小姐的心情。
并且无法理解她为何要离开「鸣户」的原困,以及突然责备自己不愿吐露父亲之死真实感受的意味究竟为何……。
「……你还记得我刚刚问你的话吧?」
「……。」
「你不会悲伤吗?你不觉得痛苦吗?你不想哭吗?」
「……当然很悲伤、痛苦啊。虽然他是那样的人,但还是我的父亲……。」
「那你为什么没有哭呢?」
「我不知道……。」
话才说出口,他便发觉自己刚才都在说谎。
因为他并不是真不知道,而是他根本就不想去想。他不敢去想为何生父死了,自己却一点都不伤心的原因。
不敢去想,自己为何失去如此情感表现的原因……。
「是吗……?」
小姐像自言自语般的说了这句话后,说了声我们回去吧……,就走在宏的前面往鸣户前进。
听到她说出回去的这句话,让宏的心里十分高兴。他便跟在小姐那小小的身影后面走去。
「……还有,就是谢谢你来接我……。」
迈着回家的步伐,小姐轻声的说了一句。
虽然这两、三天并没有出现,但今早宏又再度梦到了那个梦。
和往常一般,那些视线仍对宏带有热烈的期望。
但我明明就无法给你们想要的啊……。
「呜……。」
「啊,你醒了吗?」
如同想逃出梦境般张开眼,小姐的脸映入宏的视线之中。
小姐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拿着圆扇。了解这一切代表意义的宏,对她说声谢谢。小姐露出害羞的笑容。
这就是宏想要的早晨。
「老闆娘说会把早餐拿进来唷。」
换完衣服并把棉被摺好之后,小姐高兴的如此说着。
「……对了小姐。你离开『鸣户』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好好的吃饭呢?」
「我什么都没吃呀。」
小姐想都不想的回答。
看到她屈指计算的数字,就知道她已经整整两天都没进食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很久才会吃一顿饭的。」
「听话,你别再随便跑出去啰,因为这样老闆娘会很担心的。」
「可是我……也不是因为想去所以才去的……。」
面对小姐说的话,宏不禁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那是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说说看而已。」
「啥?」
正当宏无法理解她的意思,想要再问个清楚的时候,一阵开门声响起,双手棒着食物的老闆娘正开门进来。看到只有她一个人端着这些东西进来,可以想像她一定是相当豪迈的用脚把门踢开。
「让两位久等了。」
「好棒哟,是饭耶!」
小姐像是肚子空空的小狗般,一溜烟地往老闆娘身边跑去。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别这么说,只要小小姐能回来我就很高兴了。好了,我知道你们肚子应该饿了,所以就带了很多吃的东西过来。」
放眼望去,老闆娘的手中捧满数量惊人的蔬菜料理,每一盘都盛得快满出盘子般。包含宏在内,相信应该没有人吃得完这份早餐。
「老闆娘……这个量是怎么回事啊?」
「当然然是给你们吃的呀。」
老闆娘满面笑容的将手中菜餚摆在桌上,并开始用抱在怀里的饭桶为两人添饭。看来,她是想就这样为他们开饭。
「嘿嘿……开动啰。」
接过盛得像小山一样的饭碗之后,小姐便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吃了起来。
见到她那开心得狼吞虎嚥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想像,昨晚在神社里见到的小姐和现在的她是同一人物。
「对了,我听说你没吃过凉麵,所以今天我特别为你准备啰。」
说完,她便指着桌上的一角。虽然看起来比其他菜餚少了一些,但麵的量还是把玻璃盘装得满满的。
「嘿嘿……看起来好好吃哟。」
露出期待笑容的小姐,将筷子伸向像座小山般的凉麵……。
「……奇怪?」
虽然老闆娘已经特别为小姐将麵摆成较易取用的样子,但看来对她而言还是相当困难。麵条在一只笨拙的筷子之间,滑溜地逃回盘中。
「姆!」
像是参加挑战难题节目的人一般,小姐的脸相当认真。难道她真如她的外貌一般,是不会使用筷子国家的人吗?
「筷子是这样拿的。」
老闆娘将身子移动到小姐身边握住她的手,并慎重教导她筷子的握法。
看到她们,就如同是对亲母女般。若小姐的记忆就这样没有恢复,说不定当这里的养女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中指像这样握着……好了,再试试看吧。」
「嗯……啊,夹起来了!」
将夹起麵来的筷子高举在眼前,小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像是现宝般地现给宏与老闆娘看。
「做得太好了。」
老闆娘开心的拍着手。
但就在下个瞬间——。
「啊!」
喀锵!
听到声音才发现到,本来拿在小姐左手上,装调味酱汁的小杯子不见了。将视线往下移动,便看到桌上有着变成碎片的小杯子,以及被调味酱汁洒满的其他料理。这时,宏慌忙把放在电视上的面纸拿过来。
「啊,对、对不起……。」
还没时间阻止小姐的行动,她的手便伸向了杯子的碎片。
「呜……!」
「割到手了吗?」
老闆娘拉过她的手,仔细确认了一下伤口。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去拿OK绷跟消毒水过来。」
随后,她便不加思索的离开房间,动作迅速得令人不敢相信那是凡事慢条斯理的老闆娘。
「你的伤很深吗?」
宏边擦着酱汁便问着。
「唔……还好。」
「那太好了。……你是手滑掉了吗?看起来好像是突然掉下去的。」
「嗯……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就别在意这件事了。而且不过是打破了个小杯子,我相信老闆娘不会生你的气的。」
「……。」
小姐她低着头,直盯着自己的左手看。
「很痛吗?」
「嗯……不是……只是觉得突然……全身都没有力气……。」
「没力气?」
小姐点了点头。这感觉真的有些不对劲。若是平时的小姐打破一个小杯子,应该是不会如此垂头丧气的……。
「让你久等了。」
回到房间来的老闆娘,手里拿着装OK绷的盒子与消毒药水,而且,还有一个超商的专用塑胶袋。将盒子倒过来倒了倒,只掉下了一张OK绷。
「啊……只剩一张了呢。那我下午会去买新的回来,所以,现在就请你先用这张贴着止血吧。」
「谢谢,但不用麻烦了。」
虽然我受宠若惊的拒绝了她的好意,但这时老闆娘却笑着摇摇头。
「请别在意,每天我都会去购物,不过是顺便而已。」
「这样啊……那就麻烦了。」
这时宏才发现,小姐在这段时间里一直盯着老闆娘的脸。
用她那毫无表情……,似乎映着夕阳般的火红双眼,直看着老闆娘……。
「你怎么啦?」
「没有。我没事……。」
宏问小姐的话,让小姐像突然惊醒般地摇摇头。
似乎像要将眼前出现那不愿相信的事实自脑中赶出般,用力的摇着头。
「呼啊……欸?」
醒来的同时打了个大呵欠,眼角泛出泪光。
看看左右,宏才发现房里只剩下自己。
吃过早餐后,宏因为这数日的劳累而睡了午觉……。不对,应该是早觉吧。看看这阳光照射的角度,应该已经过了午后才是。
「小姐……?」
房里除了不见小姐之外,连阿基米德的影子都没看到。
一瞬间脑中浮现……,她是不是又跑到哪去的想法,不过,想想应该不可能才过了一天又再来一次。但这下不就没有离开的理由了吗?
(是去上厕所吗……?)
如此想着,他又躺下去。
但——。
啪哒啪哒啪哒!
不知是谁在走廊上奔跑发出巨大声响。难道是带着小孩一起来的团体客人住进来了吗?
哒哒哒!
「……奇怪?」
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奇怪的宏,坐起身子、竖起耳朵想听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因为这脚步声的步幅并不像是小孩。如同大人在快步急奔似的。
啪哒啪哒啪哒!
(果然没错……,的确是大人的脚步声。)
感到疑惑的宏走出房门一看的瞬间,不禁怀疑自己眼前看到的情景,因为脚步声的主人,是旅馆的女服务员。她踏着慌张的脚步,消失在走廊转角。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旅馆里的人跑得如此慌忙。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大夥儿如此慌张,令宏的心里升起了一抹不安。
……不久,一位女服务员从走廊的另一侧跑过来。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突然被拦下来的女服务员紧急煞车在宏的面前停下来,不断喘着气。
「发、发发、发发发生了大事啦!出了车祸!」
用手压着胸口,她的嘴巴一张一闭的陈述着事实。
「咦……?」
听到这消息的途中,膝盖突然间软了一下,慌忙的扶住门柱才能站稳。
(难道是小姐出了车祸吗!)
找不到小姐的宏,在这瞬间有了最坏的想法。一股想吐的感觉油然而生。
但从女服务员口中说出的话,则是与宏的猜想完全不同。
「老……老闆……老闆娘她……。」
三十分钟后——。
宏从不知所措的女服务员口中得知详细情况,并前往老闆娘被送进的常盘医院。
向护士小姐打听之后,得知老闆娘现在已经住进ICU——集中治疗室。也就是,现在的情况十分紧急。
有许多人在治疗室前的走廊上。
他们可能是「鸣户」的员工,或是一些较亲近的人吧。有些人来回踱步,有些人口中念念有词,也有些人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抽着烟。
宏这时眺望着这些脸上面无表情的人们。正因为老闆娘有名望与受人欢迎……,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吧。
眼前景象与自己父亲的葬礼时完全不同,大家脸上的神情都十分悲痛。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时间。
即将西沉的夕阳,开始染红了天空。
「很遗憾……我们救不了她……。」
从治疗室中走出的医师,给全场的人们一个最坏的结果。
离开医院的归途,被夕阳染成了枣红色。
面向夕阳的走着,宏对依然哭不出来的自己感到烦躁。不可能会一点都不难过……,绝不可能。虽然我们之间非亲非故,但我与老闆娘相识也已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我们之间已有相当程度的情谊。
……但我的反应,却和父亲那时一模一样。
(难道我失去了对情绪的正常反应吗?)
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我的情绪反应麻痺了呢?
在不断自问自答的宏面前,嘶地出现了一个影子。
「……?」
抬起头来一看,小姐就站在那似直通地平线的路上。背对夕阳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可以由她的影子分辨出来。
「小姐你到底去哪里了呢?」
「对不起。」
「其实你也不需要道歉……。」
「其实你……很喜欢老闆娘对不对?」
小姐说出的话,让宏呆了一会儿。
「你知道老闆娘已经死了吗?」
「不对。不只有你……旅馆里的大家,也都很喜欢老闆娘的……,但我却……对不起……。」
「小姐,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说到此chu,宏沉默不语。
(难道说……?)
一阵凉意从背脊传来。
难道老闆娘的死和小姐有关吗?
「您根本就不需要道歉。那是……小姐您无法作主的部分。」
许久未开口的阿基米德,这时开口了。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
「小姐,乾脆就跟他说清楚怎么样呢?」
「……!」
阿基米德的话,让小姐倒女干了一口气。
「相信您应该很想说出来吧。就算您不说,吾辈仍是知晓。」
「可是……那是不能说出来的呀……。」
「的确那会违反规定也说不一定。不过……。」
「不是的,我不是担心那个……。」
「那么,您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
「你们……在说什么?」
当对话停顿的时候,宏终於有机会插句话。但阿基米德完全无视於宏的问题,继续说了下去。
「小姐,若您说不出口的话,就让吾代您说吧。若这能为您减轻些许的痛苦……吾辈会为您作任何事。」
「……谢谢你。但你不要说,我要亲口告诉他。」
小姐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过头去与宏面对面四目交接。虽然在阴影下看不清小姐的表情,但从语气便可以知道,她即将要向自己说出很重要的事情。
「阿基米德说得对。我虽然知道这不能说……,但我还是想把一切都说出来。因为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你。」
在影子中那对红色视线正停在宏身上。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也能够知道,这时阿基米德同样在看着他。
这时,虽然弄不太懂她们到底要说些什么……,但是……。
「阿基米德,你说过这说不定能够减轻小姐的痛苦,对吧?」
「是的。」
如果是这样,那宏便没有任何迷惘了。
「说吧,我洗耳恭听。」
宏的这番话……,让小姐露出些许悲伤的微笑。
「你想一想……。」
「嗯?」
「你父亲去世的那天……,我不见了对不对?」
「嗯,没错……。」
的确是如此。
「而老闆娘去世的时候我也不在……,你猜得到我去那里了吗?」
「……?」
「对不起,你不可能会知道的……。」
深呼女干一口气之后,小姐像是有所觉悟般开了口。
「其实那时候的我……是在搬运魂魄。」
「咦……什么?你在搬运什么?」
宏以为自己听错了。
宏以为自己还没有在失去老闆娘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所以幻听了。
「魂魄。」
「哈、哈哈哈……等一下,别开玩笑了……。」
「稻叶,这不是在开玩笑……。要真是个玩笑就好了。」
阿基米德难得用难过的口气说着。
「但是……搬运魂魄?」
「一般人是没办法。但我不是一般人。」
铃铃!
虫鸣声像是在等待夕阳般,这时一起叫了起来。
海潮的声音从远chu传来。
原是暮色的阴暗,现在似乎像伸手便能感觉到它的质感一般。
「其实我……。」
小姐的双唇颤抖,两人间的空气也在发颤。
这样不行。
求你别说啊……。
宏的脑海深chu似乎强烈抗拒这个答案。
至於她接下来想说的,不知为何宏已经知道了。
……但小姐她还是开了口。
「其实,我是死神哦。」
第四章引渡者
当天夜里——。
宏说服了说没有食欲的小姐,两人一起开始吃着晚餐。
老闆娘已经不在了,但旅馆还是保有它的机能。如同一开始老闆娘就不存在一般……。
替他们送晚餐来的女服务员,在送上两人份的餐点之后,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您的餐点,依然和以前一样需要『两人份』吗?」
好奇怪——。
明明房里就有两个人,为什么她还要不厌其烦的确认呢?
不对……其实宏已经能够理解这件事了。当小姐消失的那段时间,向旅馆里的人打听的老闆娘,脸上不是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吗?
这一切是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见小姐。
「听话……多少吃一点比较好喔。」
「嗯……。」
点点头应了宏的话,但小姐还是没有夹起任何菜餚。
而宏的菜也只有一半到了肚子里。旁人要是看到他现在吃饭的样子,一定会觉得他是在勉强自己动筷子把食物塞进嘴里。
宏在无意间叹了一大口气,随后放下了筷子。
「死神吗…?」
听到这句话,小姐的肩头颤了一下。
小姐之前说的话实在是太没有真实感,实在太好笑了……,要是可以就这样一笑置之的话该有多好。但宏现在却没有办法这么做。因为只有相信小姐之前所说的话,至今所有的疑点才有办法解释。
小姐相当丧气的低着头看着桌上的菜餚,就像它们是不可以碰触的东西一般。
是眼前这个柔弱的少女……带走他们的吗……?
(不但带走了父亲,也带走了老闆娘……?)
「话我可说在前头……。」
阿基米德像有读心术般看穿宏的想法,并用严肃的语气说着:
「所谓的死神,并不是像你及大部分人所认识的样子。」
「……那你说,他们是怎样的存在呢?」
「搬运魂魄的人,也就是魂魄的引渡者。就只是这样而已,没有比这更高的权力。也就是说,死神并不会拿着镰刀将魂魄强行带走。」
「搬运魂魄的人……?」
「光是移动魂魄就已经够让他们精疲力竭了。因为,死并不是一件单纯的事情。」
「这样的话……的确和传说中的死神不同……。」
宏将视线移往小姐身上。
「所以说,小姐她……一定得待在死者身旁才行啰?」
「……没错。所以,我才会不说。因为……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人死……。」
小姐抬起头来,这还是自谈话以来第一次看宏的脸。和她之前那充满悲伤的语气不同,这时的话不带有任何感情。
「他们身边的人,一定不喜欢这样吧?」
「……你是困为怕会被别人讨厌,所以才不说的吗?」
「没错。不过……其实,我本来几乎不会碰到人的。」
「因为你露宿在神社里吗?」
宏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景而问,但小姐轻轻的摇榣头。
「其实……只有接近死亡的人才看得见我……。」
「……接近死亡……的人?」
这究竟指的是哪些人,宏一时间无法理解。
「所以说……就是一般人看不见我。…所以,根本就没有躲起来的必要。」
「等一下……,接近死亡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宏全身的汗毛逆竖。
因为他看得见小姐。
「……是没多久就会死掉的人。」
「……!」
「还有就是……自己最爰的人,快要死掉的人。」
「……最爰……。」
「其他可能还有……,但我不太清楚。」
「……。」
这时宏已经听不见小姐说什么了。急忙唤起自己的记忆,回想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
看得到小姐的人有谁呢……?
(有我、老爸、老闆娘、华子,还有就是——千岁!)
「不会吧……!」
虽然觉得这想法很蠢,但却无法否定。宏本想拂去心中不安大笑几声,但他却怎么样也笑不出来。
「我、我问你!」
宏粗暴的推开面前的晚餐,跪坐在接近小姐的身边,并且双手捉住肩膀,不断摇晃她的身体。
「是千岁吗?千岁会死吗?」
「……。」
「别这样……拜託你,我求求你别这样啊!我还没有……我还没有和她玩够啊!」
宏放开了小姐,之后不断的向她叩头。
「我跟她定下了一大堆约定……,但现在我都还没有为她达成任何一件啊!所以……。」
「……没办法的。」
小姐平淡的说。
听到她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回答,宏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至於小姐放在膝盖上的手,则是紧握着拳不放。
「看来你……好像又忘了吾方才说的话。」
「咦……?」
阿基米德的视线,女干引了宏的目光。
「吾不是说过吾等并无死神之镰吗?小姐她不过是个搬运者,对这一切并没有控制能力。」
「你、你是说过没错……。」
所以……。
所以她才没办法阻止老闆娘的死吗……?
「……难道你已经知道,去购物的老闆娘会死於车祸吗?」
「我当然知道啊。」
她的答案一点都没有踌躇。
我明明已经知道了,但是……宏还是受到些许打击。
难道自己和小姐真的是不同次元的人吗……?
「果然……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好吗?」
小姐这时终於第一次露出微笑。
「你一定……很讨厌这样的我……对不对?」
「……没这回事。」
宏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惊讶的明快回答。
其实,他的脑海现在如同被龙卷风侵袭般的混乱,但只有这件事他十分笃定自己的想法。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嘿嘿……我好高兴哟。」
小姐脸上的表情如花开一般,渐渐有了笑容。
看到小姐久违的笑容,才觉得之前认为和她是不同吹元的人,想法是多么愚蠢。
……令人醒神的银发。近乎透明的雪白肌肤。如赤月般的双瞳。
但小姐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而已。
翌日——。
静静走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柏油路上,宏与小姐一同走向老家。两人想去探望千岁。
但是……千岁已经不在家里了。
「你们找千岁吗?她已经去医院啰。」
迎接宏他们的华子如此说着。
为了做好回乡的准备,这段时间里,华子都住在老家里。
「去了医院……难道她不舒服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不过因为手术就快到了,为了详细检查才去的……。」
「啊……。」
并不是忘了,只是不愿想起的事情遭到点醒,让他的心跳加剧。
……手术。
(如果像开盲肠一样的小手术就好了……。)
「那我们……去医院看她吧。」
「去医院?为了什么去呢?」
「当然是……。」
华子的话,让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过去也见不到她的人。因为她并不是去那里玩。」
「你说的……也有道理。」
的确,如果现在去医院的话,也不太可能会有和她说话的时间。
而且她不过是住院,也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只要明天就可以再见到她。既然如此,明天再来其实也没有关系。
「那我们还会再来……,你帮我跟千岁说一声吧。」
「我知道了。」
得到华子的允诺之后与她道别,宏不得已的踏着来时路走回去。
侧头一看,小姐正踢着小石子玩耍。小石子滚来滚去,从来的时候她便玩到现在。
两人的感情如此融洽,但小姐对千岁的手术却似乎一点都没兴趣。但人的生死,也是小姐没办法控制的事情。所以,她会有如此态度已在预料之中。
面对死亡,要是不冷感的话那就麻烦了。
「啊!」
「怎么了?」
「石头飞进田里头去了。人家本来想持续到旅馆去的说。」
「……。」
「真是遗憾呢……再试一次吧。」
总是孤独的小姐。
由於身chu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的交界之间,所以她无法和任何人交朋友。只要和自己熟稔的人都会永远消失在眼前。最后留下的,就只有无限的悲伤。
……如果她不是死神就好了。
「啊唔……又不见了。」
「对了,小姐……。」
「什么事?」
小姐露出贝齿的笑容。宏想要让这仅拥有悲伤宿命的少女,能够保有些愉快的回忆。
「我说啊……我们接下来去玩好不好?」
「去玩?跟你玩?嗯,好呀。玩吧!怏玩吧!」
小姐拉着宏的手,雀跃的跳来跳去。头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铃铃的声音,银色秀发优雅的舞动。
「那么,我们要玩些什么好呢?你有什么特别想玩的吗?」
「那么……我想要去游泳呐。」
「游泳啊……好啊。」
虽然是个过於突兀的提案,但在这炎热的季节中,这是最正确的选择也说不定。问题是要去哪里好呢……?
「越大的地方越好呐。因为浴缸也是越大的越好呀。」
边说两手也不断张开的比喻,小姐十分的兴奋。
「嗯,我知道了。」
宏和小姐一起去村里的商店冲买了泳装之后,坐了一小时左右的电车,目的地是邻镇的海水浴场。虽然常盘村里也有海,但海岸沿线却全是岩岸而无沙滩。地方大是大,却无法满足小姐想要游泳的希望。
但海水浴场就不同了,凭它的条件一定可以让小姐满足。到这来虽然会花一些时间,但由於他们出发的时间尚早,因此直到回去之前一定可以游个尽兴。
但是——。
「呼哇……好多人哟。」
海水浴场的人多到吓人。像这样的大热天,看来大家想的都一样。海与沙滩的确很大,但想在这挤到不行的人群里游泳,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啊!」
听到突然发出声音,转头一看,便看到被撞倒在地的小姐正望着自己。而旁边则是站了一个搞不清楚状况,手上还拿着冰棒的男人,十分不解的四chu张望游荡。
「奇怪,我有撞到什么东西吗……?」
男人虽然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啃了口冰棒就离开了。
(我都忘了……一般人是看不见小姐的。)
由别人口中得知这个事实,感觉十分奇妙。因为在昨晚小姐的告白前,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这件事。
「手给我……。」
拉着宏的手站起来的小姐,笑着拍拍屁股上的灰尘。
「果然人多的地方好危险呢。」
「……等一下,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有个没人知道的好地方。」
宏藉着数年前和华子一同来时的记忆,开始沿着海岸线漫步。走了一段时间后,宏才发现,他和小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手牵着手。
(要是被其他人看到的话,一定会被觉得是怪人吧。)
脑子里想是这样想,但宏并没有要放开手的意思。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便看不到什么人了。
「哇!没有人了耶。」
这儿离道路与海边小屋已有相当距离,相信应该不会有人想来这里才对。但对想游泳的两人而言,却是最佳地点。
「小姐……来,这个给你。」
宏将手上的纸袋递给了小姐。
「咦……这是什么?」
「我们刚刚不是去买泳装吗?不过这是店员帮我选的,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款式……」
「要换上这个对吧?」
宏点了头之后,小姐便迅速的开始换衣服。
「呜哇,你、你等一下!」
「嗯……?」
一起生活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小姐对这方面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不过……她也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也没办法强迫她,但宏也不能就这样继续看着她换衣服。
而且宏也必须要换上泳裤才行。
「小姐,我去上一下厕所。」
把自己的泳裤放进手提袋里,宏便走向岩石堆的阴影chu,并且就在那儿换好了衣服。
「啊,你也是泳装。」
当宏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小姐也已经换好衣服。
「对啊,顺便嘛。不过,你穿的是……。」
「泳装这种衣服,穿起来贴着身上好紧、好难过哟。」
小姐边这么说,边像是很难过的拉着泳装衣缘。但令宏说不出话来的,是那件泳装的样式……。
(为什么会是学校的泳装呢?)
难道跟店员说了小姐的年龄是最大的败笔吗?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嗯?怎么了?」
「没、没事……。那我们开始游吧。」
「慢着,吾要留在这儿。」
躺在小姐怀中的阿基米德,像是在宣言似的说着。想想也是,让布偶泡海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难得才来一趟,你也来好好享受海水浴吧。」
「什么……?哇哇!」
宏从小姐的手里把阿基米德抢过来,之后便将牠抛向拍打海滩的浪潮中。
「咕哇!」
「哇!阿基米德!」
小姐急忙跑往阿基米德落下的方向,在掉落到海中的前一秒以扑垒的方式接住牠。
「呼!好险。吾还以为会被溶掉呢。」
「不过是浸一下海水,溶不了的啦。」
「吾还以为心脏要停了呢。」
「你不可能会有心脏吧?」
宏这时的吐槽,让阿基米德没法子回嘴而沉默不语。
「那我们去游泳吧。」
小姐把阿基米德放在岩石堆的阴影下,做了简单的热身操之后,便往海的方向冲过去。
「我说,游泳的时候总可以把帽子拿下来了吧?」
「有什么关系,我喜欢戴着。」
女干了一大口气之后,小姐便啪沙地跳进海中。
——但没多久,她就从水里冒出来。
「……我忘记了。我不会游泳。」
「哇!已经这么暗了啊。」
走出常盘村的车站,小姐望着夜空说了这些话。
抬头一看,七夕夜空特有的满天星斗就在眼前。
较平时气燄高涨的夏日艳阳落下后,夜的来临也更快。
「快乐的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呢。」
「……对啊。」
由於一整天都在教小姐游泳,所以宏觉得十分充实愉快。
「好了,我们回去吧。」
小姐说着便走到前头。
但才走了几步,她就蹲下去。
「小姐,你怎么了?」
「唔、唔嗯。」
觉得她状况有异而出声询问,却看到小姐抬起头看着宏,露出了困扰的微笑。
「好奇怪哟,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
「应该是太累了吧……。你还走得动吗?」
「当然可以!嘿咻……。」
小姐架势十足的想要站起来,但却又马上全身摊软得坐下去。
「唔,怎么会这样呢?」
「这是你第一次游泳,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宏在露出不安神情的小姐面前转过身去蹲下来。这让一时间无法理解如此行为的小姐,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咦…可是……?」
「别客气了。」
「……谢谢。」
踌躇的用手挽着宏的肩,发出铃的一声铃响之后,小姐的重量便移往他的背上。
「嘿……呦。」
正要背起小姐的宏,突然失去平衡。这是因为小姐的体重,比想像中要轻了许多。
「哇,好高哟!」
小姐因为视线高度急剧改变,感到相当新奇而露出笑容。但宏却因为小姐那轻如鸿毛的体重而感到十分悲哀。
「小姐……我问你……。」
「嗯……?」
回答刹时在耳边响起。
「你为什么会到这个村子里来呢?」
「……嗯,是有人说这里有我忘了的东西,要我找回来。」
「忘了的东西?你愿意的话,我以帮忙找唷。」
「嗯,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
小姐暧昧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到底要找些什么呢?」
「喔……这样啊。」
仔细想想,小姐失去了记忆。
而在这种状态下,她能够找得到她要找的东西吗?
「那可以问要你来这里找的人啊。」
「祂应该是不会告诉我的,而且也不容易见到祂。」
「那个人在哪里呢?」
「嗯,应该在那里吧。」
小姐指着星空回答了宏的问题。
「欸……?」
「要我来找东西的,是神哦。」
回家路上还十分有精神的小姐,到了「鸣户」的同时就睡着了。
摸摸她的额头,并没有想像中的发烫。看起来不过是因为累了才睡着,这让宏放心下来。
「呼……。」
但她为什么连去玩都会这样呢?
两人见面还没有多久,但这已经是宏照顾小姐第几次了呢?
「对了,基德啊。」
「别省略别人的名字乱叫,真没礼貌。」
本想补一句「你又不是人」给牠吐回去……。但宏还是忍下来,继续对阿基米德发问:
「有什么病是死神才会得的呢?」
「不知道。就吾辈所知,这世间还没有任何病症能让小姐染上。」
「这么说,死神都不会死啰?」
「不可能会死,因为死神是已死的存在。但是……却会消失。」
「消失?」
「稻叶……!」
这时阿基米德的口气突然变得尖锐与严肃。
「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死后的世界,应该是今后该怎么面对小姐与千岁……。」
突然将这封印在内心深chu,最好永远都不要提起的事情摊开来谈,让宏的身体不禁颤了一下。
「你问我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啊……。」
「你呀,到底还要想到什么时候呢?」
总觉得阿基米德的语气好像在嘲笑着自己。
「犹豫是必然的,但时间并不是无限。但要是怎样都想不出答案,就只有行动一途。」
阿基米德的忠告实在是太抽象了,但却一字一句在宏的心里烙印下来。
想一切都装作不知道……。
想一切都用逃避来搪塞自己是不行的。
「……为什么,我会让小姐与千岁见面呢……?」
宏咬着唇低下头去。
明明想要一直看到两人快乐的生活下去,但现实却逼着宏得做出抉择。
小姐与千岁……。
在两人的立场chu於相反状态下,要叫他做出选择是不可能的事情。
「行动吧,稻叶。你和吾辈不同,有能拥抱人的手臂,以及可以奔跑的双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就是人类。」
「……这我明白。」
「呵……没想到你居然会乖乖听布偶的话。」
「不过,你并不是个普通的布偶吧。」
「……但我也曾有过只是个普通布偶的时候。」
「咦?」
宏往阿基米德的方向看过去。微亮之中,牠不过是个看来相当诡异的黑色物体而已。本想要看看牠的表情,但想想阿基米德其实不可能会有表情变化。
「可是,这是真的啊。」
「真是没有礼貌。你这样的批评,可就是对吾的制作者十分不敬。」
当牠说出制作者这句话,让宏顿了一下。不过,静下心来想想,既然牠是只布偶,有制作者并不为奇。
「制作吾辈身躯的,是一位少女。」
阿基米德便从此开始娓娓道来。
把你做出来的,其实是我的姊姊哟……。
其实,之前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姊姊手上的伤会越来越多。姊姊的手,并不是那么巧。
因为你,实在怎么看都不像猫。
不过没关系,因为你很可爰啊。
我拜託他们,不要把床摆在窗边。
因为如果往窗外一望,就会知道季节的变换。
春天来了,夏天到了……然后又到了春天。因为我知道将我排除在外的世界,依然随着时间继续转动。
我最喜欢的季节,是秋天。透过红叶射下的阳光,渲染了整个房间。
坐起上半身,我直盯着房里看。
红色的光……总是一片雪白的房间,只有在那时候会变成不同的颜色。
而你是黑色的,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因为我曾经跟姊姊说过,我讨厌白色。
我曾经说过,讨厌白色的房间……。
跟你说喔……我最近身体好像变得更难受了。比以前,还要痛苦多了。
我究竟……会怎么样呢?
……。
啊,对了对了……,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虽然很小,但是我很努力做出来的。
你看这个,做得很漂亮对不对?说不定做得比你还好呢。
这是镰刀。
我把这个送给你。
如果你看到死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够这么对他说。
『这女孩是吾辈的猎物。所以还轮不到你来取走。』
「……。」
「不过很可惜的,吾辈并非是真正的死神……。并且,何谓真正的死神,也是那位少女无法理解的事情。」
微暗之中,语气略带哀伤的阿基米德如此说着。但说不定这不过是自己的感觉而已,因为牠根本不可能会有声带这东西……。
「那孩子……死了吗?」
「……吾辈的生命是由少女的愿望而生。但吾辈无法完成自己的工作……,因为一切都太迟了……。」
「……。」
「吾辈自诞生的时刻起,便已经失去其存在的价值。但话虽然是这么说,其实我们也并不是无用的垃圾而已。至少,吾辈是如此想的。」
听了阿基米德说的这段话,让宏想起了千岁。
千岁也是一个人孤独的待在那个房间里……,只能够对着布偶说话吗?对着像阿基米德那般不会回答的布偶自问自答吗……?
「看来我说大多了。吾辈也要去睡了。小姐有你在照顾……我很放心。」
「你也会睡觉吗?」
用调侃的语气说了这句话,但却一声回答也没有。
究竟牠睡了没有,宏完全无法做出区别。
「……。」
宏抚着小姐的银发,摸起来感觉非常的舒服。但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总觉得小姐的表情放松了许多。
「……你是怎么过上小姐的呢?」
这个问题并没有获得答案。
就如同刚才的调侃一般……。
翌晨——。
吃了淡而无味的早餐,背后好像传来小姐醒过来的感觉。
「你醒了啊。身体好了一点了吗?」
「嗯……。」
面对宏的问题,小姐扭扭那睡眠惺忪的双眼,用那还对不着焦的视线呆呆的看着四周。
「喂,小姐?」
「嗯……醒了……。」
「有食欲吗?」
光是看就可以看出她并不怎么好。虽然知道这问了可能也是白问,但如果不吃些东西是不行的。
不过,正如预想一般,小姐慢慢地摇摇头。
「要不要去看医生啊?因为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喔。」
「可是……他看不见我啊。」
「啊……。」
的确是这样没错。
因为如此,所以上次小姐才没有去找医生。
「我是因为第一次去海边游泳,太累了所以才会这样。是真的……。」
知道她在逞强,所以宏安静的不说一句话。
「我马上就会好了……。」
「那……我中午的时候去店里帮你买麵回来。这样你想要吃的时候,就可以马上拿来吃了。啊,还是你想要吃凉麵呢?」
小姐露出了微笑,稍稍点了一下头。
「谢谢你……。」
「你是说凉麵?这种小事根本就不用在意嘛。」
「不是的……,是谢谢你在我昏倒的时候,总是在一旁照顾我。」
「别在意,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是我很开心。因为半夜醒来可以看到你在我身边,这让我觉得很安心。所以……谢谢你。」
话说完之后,小姐又再度躺回棉被里。心想她是不是还累得起不了床的宏……把脸凑近了小姐。
小姐就这样躺在被窝里,直盯着天花板看。
「……我问你哦,小千千她生病了对吧。」
「咦?是啊,没错……。」
不晓得她会突然提到这件事的宏,反射性的点点头。
「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只要是我知道的都行。」
要是她问是什么病的话,宏并没有自信可以给她一个满足的答案。
因为他也不知道实际病名与成因为何。
「你为什么不肯陪在小千千的身边照顾她呢?」
「……!」
突然间,他遭到一记当头棒喝。
由於小姐的脸实在太过於天真无邪……,因此这更让宏的心动摇了起来。
「这、这是因为……她身边有随身护士照顾……,所以我在不在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
像是宏说出了难以理解的话一般,小姐呆了一下。
「因为就算我侍在她的身边,他的心脏也不会变好……。」
「这跟那根本就一点关系都没有呐。」
小姐看着宏如此说着。但心中的罪恶感似乎全都在此时涌现出来,所以令他不敢看着小姐把头低了下去。
「因为只要有你在身边,小千千就会很高兴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这个嘛……。」
「我跟你说哟,这有很大意义的呐。」
小姐的话,让宏抬起头。
他眼前见到的,是充满了温柔的徽笑。
「因为小千千会高兴哟。这样不是有很大的意义吗?」
「嗯……没错……的确如此。」
就在承认的同时,一阵强烈的悔恨感向宏袭来。
为什么我不多留下一些时间陪千岁!
要是我早一点回到这村子里来就好了……。
午餐后,宏向小姐谎称要去散散步,但其实去的是老家的方向。
本以为千岁已经回家了,但与预期相反地还在医院里。应该是因为手术将近,所以在进行精密检查吧。
宏再度踏上了来时路,这次走向常盘医院。
他们家真不愧是当地的名人,只不过报出稻叶的名号,服务台的人便特地领着他来到了病房。
「奇怪……?」
打开门的瞬间,躺在床上的千岁看到宏,似乎无法置信的扭扭眼睛。
「啊……真的是哥哥耶。」
「嗯,至少我不是狐狸变的啦。」
宏的话让千岁吃吃地笑了出来。
「对呀。因为人家是好孩子呢。」
「不好意思啦,来医院打扰你。」
「不会。不过,发生什么事了吗?」
千岁张着那骨碌碌的大眼睛,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其实我……。」
把旁边的铁椅子拉过来坐下,宏轻抚着千岁的头发。
「打算留在这个村子里……跟千岁住在一起。」
「咦?但、但是……哥哥要搬出那边吗?还有朋友怎么办呢?」
「当然要搬出来啊。至於朋友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那么常见面,但又不是永别,没关系的。」
「这样啊……。」
千岁的表情有些不安的低下头。
「怎么啦?」
手依然摸着她的头,将脸凑近千岁,她的眼眶有些湿润。而千岁便用那微润的眼睛,转过头看着宏。
「哥哥……你是不是在勉强自己?」
「……勉强?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哥哥以前曾经说过……绝对不会回到稻叶家来。而且等到可以独立之后,便要去别的地方过一生……。」
「那、那是……这个嘛……。」
那段对父亲抱有强烈反感的时间里,自己可能真说过那些话。
但那不过是小孩子逞强时说的话而已。
「我改变心意了。现在,我想要回到常盘村里来和你们住在一起。」
「……啊,我知道了!」
千岁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拍下掌心。
「一定是姊姊跟哥哥说了些什么吧?讨厌啦,姊姊这人虽然很精明,但有时却会有点脱线。」
哥哥不可以当真哦……千岁如此笑着说。
但是——。
「千岁……对不起。我让你一个人孤独了这么久……。」
「咦?」
「而且……还让你得一直装出笑容……。」
千岁的脸上总是少不了笑容。
无论是不安还是痛苦、悲伤还是焦躁……,她都将这一切情感压抑在那笑容的面具之下,深怕自己的言行会对身边的人带来困扰。所以,千岁脸上总是有着不得不有的笑容。
「手术,就快要到了吧。」
「嗯、嗯……。」
「你害怕吗?」
「……怎、怎么会怕呢……?手术在麻醉还没退掉前就会完成了嘛。」
勉强自己露出笑容的千岁,她的表情让宏十分难过。於是,宏便搂着千岁,将她那纤弱的身体拥入怀中。
「啊……。」
脸埋入宏胸前的千岁,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对不起……这话不应该说出来,但我还是要说……其实我很不安。」
这句话让千岁的身体惊颤了一下。
回想起来……其实宏一直都很不安。但是自己却又什么都辨不到。就连保护、还有想要帮助她都办不到。
所以,便因为那股无力感而让自己一直逃避,不肯正视这一切。
「哥哥……。」
「但今后我会一直陪在千岁身边,为你着想许多事情。要是千岁你会感到害怕,那我就替你害怕。要是感到悲伤,我会替你悲伤。这样好吗?」
躺在宏的怀里,千岁笑了出来。
「哥哥你说的话好奇怪哟。如果你是陪在人家身边,那就应该是和人家一起承受,而不是代替人家承担不是吗?」
千岁这时抬起头,面对面的看着宏。
笑容出现在脸上,但眼眶里却都是泪水。
「还有就是,要一起欢笑哟。」
「没错……说得也是。不好意思,我又说错话了。」
「别这么说……,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人家才真的很奇怪呢。明明那么高兴……,眼泪却一直停不下来……。」
千岁又再度抱着宏,脸像是在擦去眼泪般左右摩擦。之后抬起脸,千岁笑着边留着泪。
「明明是那么高兴,却又哭出来。这样……很奇怪吧?」
「……一点都不奇怪。」
宏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轻轻的抚着千岁的头。然而,千岁的眼泪也像溃堤洪水一般,沖湿了她的粉颊。
「呜、呜呜……哥哥……。」
宏轻拥着千岁那病弱的身子,瘦小的令人疼惜,但十分温暖。这是宏……第一次看到千岁哭的样子。
……要是早点这样做就好了。
像是想将至今忍耐的泪水完全释放的千岁,不禁放声大哭了出来。
母亲死了,父亲也走了……。
(但她还是没有要求我留下来。)
不愿让人见到她的眼泪,只是一人孤独的暗自啜泣。为了抑制夺眶而出的泪水,她总是用笑容来压抑自己真正的情绪。
虽然花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但宏现在终於真正有了当「哥哥」的感觉。
当宏回到「鸣户」时,已经到了日落时分。
轻轻开败门扉,看来小姐似乎还在休息的样子,可以听见房里传来有规律的呼女干声。宏慢慢踏进房里看看小姐的睡相。
没有任何痛苦的样子,十分安祥的睡脸。看来她似乎稍微舒服了一点。
但是——。
仔细看看房里,宏却总觉得房里有些许地方和自己出门前有些不同。他极力想要找出答案,而再度环顾四周时——。
「……!」
(难道……她在这种身体状况下还是去了?)
宏稍微困惑了一会儿,便一把抓起位在房间一角的阿基米德。
「稻叶——你要做什么?」
「你给我闭嘴……。」
手里握着一只黑色布偶走出房间,宏便走向「鸣户」的内庭。那里很少会有人过来,所以就算是跟布偶说话……如此看来,滑稽的场面也不会被他人见到吧。
「……你带我来这想做什么。」
「小姐她究竟去那里了?」
进入房间时所感到的不协调——。
那就是小姐平时穿的衣服,跟宏出门前所放的位置已有了不同。
此时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件事。
「她一定是拖着那衰弱的身体出去过了吧?她到底去作了什么?」
「……就和你想的一样。」
小姐她又一个人……并且身体虚弱成那样也得去做的事情。
那就是灵魂引渡者的工作——搬运魂魄。
「为什么……难道死神的工作真的那么重要吗?」
「稻叶……。」
「就算她变得如此疲累不堪……,那个叫做神的傢伙还是命令她要去做吗?」
……若真是这样。
(不管祂是神还是什么,我一定会杀了祂!)
「稻叶,你冷静一点……。」
听到阿基米德困惑的这么说时,宏才发觉自己的手正紧紧掐着牠的身体。
「啊……不好意思。」
「这没什么,你是为了小姐着想才会发脾气……。但是,我虽然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事还是得要有人来做才行。」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小姐不可呢?」
宏抱着头坐在一旁的石台上。
「……你知道死神是怎么诞生的吗?」
阿基米德喃喃的说着。
「不知道……不可能会知道吧。」
「能成为死神……很讽刺的只有善良的魂魄而已。若是善良的魂魄因为某些不明原因,而无法顺利的到达彼岸时,便会在无助的徬徨之中,成为死神……」
「难道说小姐她……?」
「你想得没错。小姐便是因为不想让别人也体验她受过的苦,所以才会这么努力。因为无法前往魂魄至彼方的痛苦,她是最明白的……。」
从一直陪伴在小姐身边的阿基米德口中所说出的话,有无法驳斥的沉重压力。
「所以,小姐便在谁也没发现、没人看得见……总是与死为邻,眼前只见哭泣伤悲的状况下,度过了半个世纪……。」
「为什么她得受这种苦……?」
宏这时发觉自己失声了。
小姐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不但没有和人接触,而且也没有任何朋友,一直以孩子的样貌生活至今。
她到底经历过多少次的死别呢?
看到快乐四chu奔跑的孩子,她会有怎样的感觉呢?
虽然能够想像小姐的孤独,但却绝对无法理解。
「稻叶……我要谢谢你。我非常感谢你为小姐所做的一切。」
对阿基米德十分唐突的感谢,这时的宏似乎能够理解了。
无论是小姐与阿基米德在那儿相会,还是小姐的魂魄为何没有被顺利的运到彼岸……。
如果……。
我是说如果哟。
如果你看到死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够这么对祂说:
『这女孩是吾辈的猎物。所以还轮不到你来取走。』
阿基米德是由少女的愿望而生。
但牠无法完成自己的工作。因为一切都太迟了。
『吾辈自诞生的那时起,便已经失去其存在的价值。』
第五章爰的真谛
日暮西沉时分——。
伫立在稻田正中央的稻草人,沐浴在余晖之中。
这景色十分令人怀念。走在田间阡陌的宏,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问走在自己身旁的小姐:
「对了,小姐。」
「嗯?」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有忘了的东西要找对吧?那你已经找到了吗?」
「嗯……还没有找到。而且我不太想找。」
小姐望着天空,用很没精神的声音回答。
这几天,小姐都过着睡完醒,醒完睡的生活。虽然她本人说这只是因为太累而已,但仍弄不清原因,这点实在令人担心。
不过,身体好的时候她又活泼过头,像今天她就可以去看千岁,并且,两人还高兴的聊着书里的内容,交换彼此感想。
看到她这样子,相信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可能真如她所说,不过是累了或是中暑而已……。
「为什么?你不是为了这件事才到这个村子里来的吗?」
「嗯。可是哦……我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找到那个东西……。」
的确,我从来都没见过小姐为了寻找那样东西而在村子里奔走。但对此感到困扰的她,是代表她对这件事的执着尚存吧。
(明明想找到,但却又不想去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我不知道耶。我想应该是不太好才对。但是要找些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呀。」
「……。」
「应该是个很重要、很重要……但却又不见了的东西。」
「既然这东西那么重要……那你为什么却不知道该不该去找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与小姐见面后才开始作梦的宏。
与宏邂逅以来便常常昏倒的小姐。
总觉得这之间一定有所关联的宏,他的心一直都静不下来。
「……奇怪?」
和小姐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宏发觉小姐身上好像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原来是小姐今天没有像往常般把阿基米德抱在身上。
「小姐,你把牠怎么啦?」
「嗯……我把牠留在小千千的房间里了。」
小姐的笑容有些寂寞。
「留在那里……?你把牠借给千岁了吗?」
「不是的……是阿基米德自己说要留在那里的。」
「……为什么?」
「不知道耶,到底是为什么呢。」
「……。」
「不过……我总觉得以后好像再也见不到阿基米德了……。」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小姐面无表情,眼睛直盯着前面的黑暗,让宏不太敢继续问下去。
「不过我一点都不会寂寞哟……。因为,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分开的……。」
小姐喃喃自语的话中之意,宏完全无法理解。
总是挥之不去的梦……。
现在,宏似乎已经开始可以理解,那众多视线的真实身分是什么了。
虽然没有确实证据,但若这个想法正确,就实在是太悲哀了。
因为……他们永远都无法离开那里。那里并没有出口,所以,他们、永远都只能在这个世界里浮游徘徊。
而他们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一直看着将自己送来这里的人。
在他们眼中的并不是宏,而是……。
「呜……呜呜!」
「……小姐?」
宏因为这些许的呻吟声醒过来。
慌忙坐起身子,便看到躺在身旁的小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呜……呜呜……救命……啊……!」
「小姐?」
拍拍她的脸颊想把她叫醒时,小姐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
「小姐……别害怕……我就在这里!」
「……啊!」
小姐的眼睛这时张开来。虽然眼神里还略带恐惧,但似乎是发现宏就在身边,所以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小姐……。」
脸上留着泪痕的小姐,呆呆望着自己的四周。像是在确认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我作了一个梦……。」
徬徨无助的视线,回到宏的身上。
「被好多的脸包围起来……大家都在指责我。」
「欸?」
「他们都说……只有我能笑实在是太贼了。我杀了他们之后,居然还和你、阿基米德与小千千玩得那么高兴……。」
小姐寂寞的如此说着。
(果然那个梦是小姐的梦。)
以身为一个死神来说……小姐实在是太善良了。相信是一直担任搬运人魂的这个工作,使她的良心一直受到苛责吧。
「小姐你一点都没有错喔……。」
宏伸出手,拭去小姐脸上的泪痕。
「我听阿基米德说过了。死神的工作是一定要有人去做才行。就算如何痛苦与难过,小姐你还是为了大家不断努力不是吗?」
无论谁都没有资格去责备小姐……就算有我也绝不允许!
「我真的很贼呢……,自己明明是死神,却害怕会消失……。」
「……。」
「大家都一定都很怕死,但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果然死神还是不能跟人类在一起的。」
「小姐……。」
「因为感觉这那么痛苦难过啊……!我不但是个胆小鬼,还很贼——。」
「别说了。」
宏抱着她那哭得发抖的身子。
「除了我之外,千岁还有华子也都很喜欢小姐的。」
现在我只希望她能静静的睡着。
小姐的泪染湿了胸襟。她的心痛传到我心里,让我的心也跟着苦闷起来。
小姐的呜咽与浪涛声在耳边萦绕,宏只得等待晨曦的到来。
翌日,持续照顾因高烧而昏睡的小姐,等到宏终於有机会歇息一下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
但这次他并没有作那个梦,作那个与小姐相同的梦。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梦。
小时候,稻草人便是宏的神。
与其在看不见神模样的神社祈祷,人形的稻草人反倒给宏有所回应般的感觉。
而且宏并没有零用钱,所以根本就没办法捐香油钱。
『希望妈妈的病能快点好起来……。』
每次祈祷都是从这句话开始。
希望那个可怕的女人,可以对我好一点。
希望能够拿到零用钱。希望爸爸能够常在家。
『还有就是,还有就是……。』
稻草人总是站在那里。
随风飘动的布料……就像是能够将自己的愿望传到天上去。
『你在这里作什么啊?』
眼睛张开之后,身旁出现一位女孩。
曾经听华子说过,日落的时候会容易遇见魔物。而现在正好是太阳西沉的时刻,所以一开始还以为这女孩是魔物呢。
『……你是谁?』
这问题让少女的脸色一沉。
『我的名字,没办法告诉你耶。』
『为什么?』
『因为这国家的语言,没办法说出我的名字哦。』
当她这么说之后,宏这时才发觉少女和自己有些许不同的地方。她的眼睛像夕阳般红,皮肤白得像云一样,头发像星光闪着银光。
『原来你是外国人啊。』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少女的笑容十分灿烂。让人打从心底的舒服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呀?』
『嗯……。』
愿望的内容绝对不可以跟任何人说。
觉得要是说出来就会没效的宏,适当地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我在等人来找我玩呀。』
『真的吗?太好了!』
抱着一只奇怪猫布偶的少女,开心的手舞足蹈。
从那天起,两人便成了好朋友。
醒来的时候,片段的记忆浮现。
『我跟你,以前是不是见过面呀?』
以前,小姐便曾经这样说过。看来她说的是对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跟你,以前是不是见过面呀?宏与小姐便见过面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宏晓得她忘了的东西是什么。
……就算是没有记忆也能知道。
「呼……。」
宏坐在医院大厅里的沙发上,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现在已经过了熄灯时间,四周已经没有任何住院病患。在这微明的大厅里,宏想起刚才与阿基米德的对话。
「你特地在此时来找吾辈有何用?若是千岁醒来时没见着吾辈,可是会很麻烦的。」
「这我知道。我也是瞒着小姐溜出来的。」
把从千岁怀中借出来的阿基米德放在沙发上,宏便马上进入主题。
「小姐忘了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你知道了又如何?」
阿基米德的语调一点都没变。
「当然是帮她找到啊……。」
宏确信小姐忘了的东西,一定是和她身体情况有切身关系的东西。可能在没有找到那样东西之前,小姐会就这样继续衰弱下去。
「小姐究竟是忘了什么东西?我是认真的,我不想看到小姐再这样继续衰弱下去了。」
「布偶它……无法从自身产生热度。」
「啥?」
「若是没有人的温暖,就算夏天也是冰冷的。然而,人也是一样的。没有与人相chu过——没有接受友情与爰情薰陶过的孩子,对感情的表现还是会有所极限。」
「……你说的是小姐吗?」
「就算抱着吾辈多久,小姐还是无法感到任何温暖……,但是……。」
阿基米德在此把话停顿下来,换口气开始继续说下去:
「小姐就交给你了……。要找的东西马上就会找到了。」
「……喂,你别自己说完就算了啊。」
「吾辈要睡了。」
「啊,喂!别挑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了就睡啊!」
宏抓着阿基米德使劲的上下左右摇。但阿基米德却像真的布偶一样,一动都不动。
(那傢伙到底知道些什么,到底想做些什么呢?)
突然决定离开小姐,和千岁在一起的阿基米德,宏完全无法了解牠真正的用意为何。
——就在那时候。
「……!」
突然感觉到人的气息的宏,抬起头来一看。
华子就站在他的眼前。
「你、你……。」
她几乎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
不过,为什么华子会在这里出现呢?
由於过於惊吓而发不出声音的宏,看到华子露出至今从未见过的笑容。
「晚安,今晚热得很舒服呢。」
「……。」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不陪在那孩子的身边行吗?」
「……你,是谁?」
嘴巴自己动了起来。
——不对劲。
宏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华子。虽然她的外表跟华子一模一样。
但是……。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是……。」
「你究竟是谁?」
宏如此斩钉截铁的质问,让华子把本来要说的话全吞了回去。
一瞬间——两人间的空气冻结了起来。现在明明是夏天,宏却感到寒气刺骨。他的本能抗拒她的存在。
但宏不发一语的等待她接下来的回答。至於她的视线也透过镜片,停在宏的身上。
经过那刹那间的永恆,她才慢慢的开了口:
「我的名字是千夏……千年不变的夏日。是永远徘徊在同一个夏季里的人。正如你所知,这个身体是我向华子借来的。」
千夏——千年不变的夏日?
借了华子的身体?
虽然这时许多问题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但他想要知道的就只有一个。
「……你到底是为什么到这儿来——跟我见面呢?」
「我并不是……要来见你的。」
千夏苦笑着说。
「我是为了向即将消失的最重要的人……说声再见……。」
「咦?」
听到最重要的人这句话,宏的脑里浮现了屈指可数的数个人影。但其中还待在这个地方的人,就只有一个而已。
「……咦,不会是千岁吧?」
察觉眼前千夏的真实身份,让宏受到很大的冲击。
「……你也是死神吗?」
「没错,就某种意义而言,我是……。」
不做任何暗示,千夏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时,宏的脑中一片混乱,完全弄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如果眼前这位自称是千夏的女性真的是死神,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千岁才行。
「……我不会让你去的。就算赔上这条命,我也绝对不会把她交给你。」
看到宏紧张的样子,千夏笑了出来。
「你放心,我不是来带千岁走的。」
「咦!不是千岁吗?」
「没骗你。」
千夏的这句话,让宏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般摊坐在沙发上。
「原来不是千岁啊……太好了……。」
自己的穷紧张,让宏不自觉的笑了出来。不过,千夏还是要来这儿带走不知是谁的魂魄,其实是不该笑的场合。
「那么……重要的人是?」
宏虽然这样问了,但千夏却露出些许寂寞的神情笑而不答。之后……她又在宏的身旁轻轻耳语。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我要告诉你,解救你们称做小姐的孩子的方法。」
「……什么?」
「这样下去,那孩子会死……不,是消失。」
现在这个情况下,就算认为她说的话是骗人的也不为过,但宏这时却相当平静的接受这一切。可能是他心里的某chu已经发现,说不定是如此的缘故吧。
「那我要怎么做?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帮助小姐呢?」
「要救那孩子……一定要让我和她合为一体才行。」
「合而为一?这是怎么回事?」
千夏没有回答宏的问题便转过身去。她的视线前并没有任何东西,那个方向可能就是小姐所在的地方吧。
「我……是她的一部份,忘了的东西一定要想办法还给她才行。」
千夏微笑着。
虽然那是华子的脸,但那的确是千夏的笑容。
「千夏……你就是小姐……忘了的东西吗?」
「绝对不能缺了这部分。我们一定要合而为一才行。这是为了能让一个生命继续生存下去……。」
「……?」
「对不起,请你跟我约定好吗?先不要杷我的事情告诉她。」
「为什么?」
对宏来说,明明现在就可以救小姐的命,为何千夏却还不愿意的这件事……,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现在还太早了。只要时间到了你便会知道答案。而且……对你而言,现在不先告诉你会比较好。」
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意思。正当宏想再问的时候,千夏的眼神拒绝了一切。
「因为那孩子现在还不愿意接受我。舍弃我当时的记忆……还在令那孩子受苦。所以……拜託你……。」
无意间,眼前景象模糊了起来。
「解除那孩子的痛苦吧……。」
一阵风吹过,抚过宏的额。一切都随着这阵风消失了。
就像千夏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
到了千岁动手术的当天——。
很稀奇的,华子居然到「鸣户」来了。
「我是来找你一起去的。」
在这之后,本来是得等到手术结束之后才有机会见面,但似乎是留了一段很短的时间,特别让身为家人的宏一行人见她一面。本来是想带小姐一起去,但她似乎身体依然不舒服,而且又在午睡中,所以宏便和华子两人一起去了医院。
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看到千岁了。
(……还是别乱想了。)
宏似乎是想把这不吉利的想法抛诸脑后的摇摇头之后,叫了华子一声。
「我跟你说喔,华子。我见到千夏了。」
这句话让华子马上回过头。
她就像是爰恶作剧的妖精般张大了眼睛。
「……什么时候?」
「前天。」
「……这样啊。难怪我一觉醒来之后,还是累个半死。」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把身体借给她呢?」
「既然你已经知道,瞒你也没用了。」
稍微耸耸肩,华子便道出事情原委。
看来好像是七夕夜里,华子最喜欢的怀錶突然间发出光芒,然后一个自称千夏的声音求华子借身体给她的样子。
至於她的请求,华子毫无犹豫的便答应了她。
「你这傢伙……有病吗?」
「你想想,人一生能够有多少次这种机会呢?我觉得这是个有新体验的好机会呢。」
「真亏你敢连理由都没问,就把身体借人。」
「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还需要理由吗?」
「这话是没错啦……。」
「还敢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什么都没问清楚就帮小姐了。」
「……。」
面对华子捉弄的笑,宏没有话可以反驳。
仔细想想,自己也是半斤八两。
「哥哥!姊姊!」
宏和华子到了医院,便见到数天不见的千岁,就像是个普通女孩般,充满精神的迎接他们。
「这样不行喔,医院里可是不能大声喧哗的哟。」
边这么说,华子便摸摸千岁的头。
「嘿嘿……。」
宏看到像门神般站在那儿的护士,脸上挤出柔生生的笑,似乎见到这对姊妹情深的样子,感到十分的悲伤。
(原来成功率真的那么低啊……。)
虽然之前就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但似乎这时才了解这是个事实。
「啊,对了,哥哥。小小姐说这个要送给我呢。」
说着说着,千岁便把阿基米德拿到宏的面前。
「今天虽然很遗憾小小姐不能过来,但她送给人家这么可爰的布偶,以后人家一定要回给她一个大礼才行!」
「……到底哪里可爰啦。」
宏看着千岁怀里的阿基米德苦笑。
就在这时候——。
宏似乎听到有人叫他。往那十分诡异的方向望去,阿基米德那对菱形的眼睛,似乎是想对宏说些什么。
而牠的要求,宏似乎也知道。
「对了……其实我有一个秘密一直都没跟你们说。」
宏的这句话女干引了华子与千岁的注意。
「那就是我会说腹语。把那玩意借我一下。」
「咦,好……。」
从千岁手中接过阿基米德之后,宏抓紧牠轻咳一下。只有那自我介绍的第一声,宏有刻意配合嘴型的自信。
因为牠的自我介绍总是那一句。
「吾乃是猫之一族也!吾之正名为阿基米德是也!」
两位观众这时十分佩服的发出了讚叹声。
「好了,吾辈阿基米德虽为猫,却具有判读人类个性的自信。困此吾辈喜欢千岁,因为千岁很坚强。」
「哥、哥哥……。」
看到千岁害羞得红着脸,宏满足的看着阿基米德。
「你应该还有其他事情想说吧?」
在宏轻敲了牠的头之后,阿基米德便继续说下去。
「回想起来,吾辈的第一个主人也是个坚强的人。这也算是个缘份吧……。对了,不过吾厌恶稻叶,因为他是个软弱的傢伙。」
(……喂。)
宏用眼神回了阿基米德一下。
「但也是因为他,吾辈才得以遇见千岁,这得好好感谢他……。除此之外,他还告诉吾辈,并不是因神的恶作剧而生的产物。」
「……。」
「一切都是靠他,吾辈才得以逃脱无法表达自我的命运,真是谢谢你了,稻叶。」
阿基米德将这句话作为结尾,之后又变回无言的布偶。不知是否是对牠这句话感到心有戚戚焉,华子知道这是节目的结尾。这时,宏再摇摇阿基米德,但牠却再也没有说过第二句话。
「不过还真是吓了我一跳,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高竿。」
「人家也吓了一大跳呢!没想到哥哥居然会说腹语呢!」
两人热烈的鼓掌,几乎令人忘了这是医院。
「没什么啦,哈哈哈……。」
宏露出暧昧的笑容,将阿基米德还给千岁的时候,似乎听到牠小声说「小姐就拜託你了……」的这句话。
「咦……。」
但他的手并没有停下来,阿基米德回到千岁的手中。
「对不起……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护士小姐露出十分抱歉的表情告诉宏他们。
时间……。
知道是什么时间到了的大家,脸上的笑容霎时间都消失了。
「那你要好好加油哦。我们能帮上忙的,就只有为你祈祷了。」
「嗯,人家会好好加油的……!不过,也只是躺着而已呀。」
面对华子的话,千岁俏皮地吐吐舌头,露出最大限度的笑容回答她。纵使心中有万般不安,现在她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你要好好加油,睡得酣酣叫吧。」
「人家睡觉的时候才不会打鼾呢。」
千岁不满的鼓着腮帮子,露出了如往常般的表情。
「我也会……好好为你祈祷的。」
「嗯,要帮人家向小姐问好哟。」
千岁捉着阿基米德的手,像是要对牠说掰掰般……摇了摇手。在她说出那句话之前,宏出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千岁,话可别说错了。」
蹲在千岁身边,宏伸出手抚着她的脸颊说:
「要说下次见才对喔。」
「啊……。」
千岁的眼眶浮现了泪光。
但她并没让泪掉下来,而是露出灿烂如花的笑靥。
「嗯……那我们下次再继续玩啰。」
「当然……下次我们好好的玩个够。」
「嗯。那明天见了。」
「明天见。」
这次千岁没有打错招呼,笑着挥手离去。
——要是明天还能见到面就好了。
这一天十分漫长。
时间过得十分缓慢,但也终於到了傍晚。
宏已经不知道看了第几次手錶……并且祈祷,自己能做得到的也就只有祈祷一途。
「……怎么还没有联络呢?」
宏一个人直盯着走廊电话的方向看。只要手术结束了,留在医院里的华子一定会有联络才对。
但「鸣户」的电话却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响过。
「联络什么啊……?」
坐在台缘旁吃着西瓜的小姐,对宏说的话提出了疑问。
「就是通知手术结果的电话联络啊。」
「小千千的?」
「没错……。不过你真的可以起来了吗?」
「……嗯。」
似乎是一直躺着休息,让她恢复些精神。总觉得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小姐起身活动的样子了。
「西瓜好吃吗?」
由於嘴里含有那柔软的果实,所以小姐无言的点点头。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卖所以就买回来了,但没想到小姐是第一次吃到。
「这件和服你穿起来很好看呢。」
小姐换上了一件红色的和服。
华子来「鸣户」的时候,顺道带了一件她小时候穿的和服过来。本以为小姐不会去穿它,但没想到她却乖乖的换上了衣服。
「不过……和服跟那顶帽子真的不配说。」
「不行。这帽子我一定要戴着。」
「为什么?这是规定吗?」
「嗯。」
在她明白的点头之后,宏便不继续问下去了。看来这一定有它的意义在。
但如果可以的话,宏还真希望小姐能脱掉那顶黑帽子。
困为只有今天,宏希望小姐身上不要有任何跟死神有任何关联的东西。
白天都一直在睡的小姐,到了千岁的手术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才醒过来。总觉得这是个不祥的预兆。
除了祈祷之外,宏所能做到的……那就是不让小姐去医院。
「我问你……。」
小姐突然出声望着宏。
红色双瞳的视线,直视着宏。
「你昨天曾经说过……肯为我除去痛苦对吗?」
小姐无预警的说出了这句话。
千夏曾经说过,如果宏想要救小姐,那就得忠实的实行才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无言的点点头,小姐有些踌躇的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喜欢我的话,就好好的……爰我吧……。」
「……欸?」
这突然的话,宏花了数秒钟才理解它的意思。因为他从没想过,这样的台词会从小姐的口中说出来。
「我在跟小千千借来的漫画里看过。如果喜欢对方的话……如果爰对方的话,便会跟那喜爰的对象结合。」
「这个嘛……。」
没想到最近少女漫画的尺度已经那么开放了啊……,宏对此无法一笑置之,因为小姐的表情十分认真。
「我已经忘了那叫爰的情感。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再教我一次。」
「这个嘛……可是,你知道所谓的因相爰而结合是怎么一回字吗?」
「就是相爰的两人才会做的事情嘛。那我们正好就是,对不对?」
「可是……。」
「还是说,你不喜欢我呢?」
看到宏如此的推託,小姐寂寞的低下头去。
「你、你别乱想……,我当然喜欢啊。我最喜欢的就是小姐了。」
宏的语调无意间提高了一些,同时双颊也发热。仔细想想,这还是宏第一次对小姐表明自己的心意……。
「那就好。」
宏的话让小姐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不过,她为什么会突然间说出这些话呢?)
感到有些疑惑的宏,想着小姐的真意为何。
「不过……这也算是种运动……,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不太适合……。」
「我会忍耐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忍耐。」
小姐的眼神吐露出坚定的信念。
「如果能被你爰的话,我什么都不怕。」
看到她那真挚的眼神,宏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但千岁现在正在受苦……我这样做真的好吗?)
心中的纠葛不断。
不过小姐想要的,并不是单纯满足欲望的行为而已。而是为了能够抚癒心中那份渴求已久,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共度时光的咸觉。
想到这里,一股爰怜之情便由胸中而生,宏不加思索的拥抱了小姐的身体。
「啊……。」
突然被宏抱住的小姐,带着疑惑的表情望着宏。这时宏便一次又一次的吻着小姐的唇。
「……感觉好兴奋哟。」
双唇分离,小姐红着脸说着。
「这个时候应该说是我的心跳得好快才对。」
「心跳加速?」
宏握着小姐的手,然后放在她的胸前。
「啊……真的耶。心脏跳得好有精神哟。」
「和喜欢的人相爰,会心跳加速是应该的吧?」
「那你也一样吗?」
这次换小姐用手摸了宏的胸膛。
「哇!跳得好快哟……。」
「因为我是这么的喜欢小姐呀。」
宏抱起小姐那娇小的身躯,就这样把她放到被褥上。紧贴着身体让她躺下,又再度吻了一次。小姐环抱着宏的背,两人身体紧贴着。
「嗯……。」
不光是双唇相贴,当宏用舌头进行黏密的深吻后,小姐似乎有些呼女干困难。似乎是因为不习惯,没办法抓到要领的样子。
「哈啊……呼唔……。」
「抱歉,很不舒服吗?」
「不会,不过那也是啾对不对。」
听到小姐的啾啾论,宏不禁苦笑了出来。
虽然这破坏了气氛,但却很有小姐说话的味道。两人相爰的方式并不拘泥於形式。
(我们之间的感觉,说不定这样刚刚好呢。)
边想着这件事,宏边脱下小姐的红色和服,温柔的摸了小姐的胸部。
「啊……。」
微微隆起,小巧的胸部。但却不柔,摸起来又是意料之外的柔软。就像温暖的棉花糖一般。
「感觉怎么样?」
「总觉得……心跳声得越来越大了。」
第一次有的感觉,让小姐稍微犹豫了一下。
宏一个个解开小姐代替内衣的衬衣釦子,露出那些许隆起的胸部。伸手触摸那雪白无瑕的肌肤。
「哇……你的手,好热哟……。」
「嗯,因为我的身体在发烫。﹂
从腹部开始慢慢往膨起的地方移动,小姐握紧床单,雪白的肌肤染上了樱红。
「你……会痛吗?」
「不要紧……。」
到达膨起的顶点,是着用指尖夹住它的前端部分。但由於过於柔软与小巧,所以便溜地从指尖逃出。没办法,宏只好用手指轻轻的转动对它施与刺激。
「嗯嗯……!」
小姐一开始是感到有点搔痒,但没多久,她的表情便难耐起来。似乎是在呼应着这种感觉,那顶点也稍微柔梃了起来。
宏把脸靠近那微微柔挺的乳头,并用嘴女干吮了起来。
「啊……!」
随着小姐发出的惊叫声,她的身体颤了一下。
「……你在舔我吗?」
「咦?没错……。所谓的男女交合,便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是……这样啊……。」
似乎是对这方面没有经验吧,小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乖乖听宏的话。
而宏则是在一步步教导她般,慢慢地爰抚小姐的身体。用舌头轻轻舔转那粉红色的乳头,缓缓地让小姐的气息紊乱了起来。
「对、对了……,我也想要舔舔你呐。」
抬起了头,小姐用湿润的眼神看着宏。
「因为老是被动,感觉好无聊哟。」
「可、可是……你想要舔哪里呢?」
「无论哪里都可以呀,只要是你喜欢的地方。哪里好呢?」
小姐笑着说了这些话,坐起了上身。
不知道这样做是好是坏的宏,迟疑了一会儿,便拉下裤子拉炼,把那已经胀大得剑拔弩张的分身取出来。
「欸……要舔这个吗?」
「嗯,没错……。」
虽然宏对这种行为还是有些许的抵抗感,但小姐却因为缺乏这方面的知识,而无任何的迟疑。马上就伸出手,之后便用舌头舔了起来。
「唔……。」
一阵阵的快感袭来。小姐舔的方法虽然杂乱而多少会有些疼痛,但她初次尝试的口交却正搔到痒chu。
宏的前端部分被小姐的柔唇包容起来的瞬间,他的腰不禁抽动了一下。
「感觉舒服吗?」
「嗯,舒服……。」
宏老实的回答,已经够了……的这句话之后,便压着小姐的肩推开她,因为,若是再继续下去,他就会忍不住射出来了。虽然感觉真的很舒服,但现在的首要目的,是让小姐能够享受到更多快乐。
宏再度让小姐横躺在被褥上,继续脱下她的衣服。也许已经没有感到那样的害羞,小姐没有做出任何抵抗,静静的让宏褪下她的衣衫。
在将最后一件自膝上褪下时。
「那个……我有一件事情很担心……。」
「担心什么?」
「那就是我没有洗澡,所以那里……。」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是小姐你的味道我都喜欢。」
知道小姐踌躇理由的宏,笑着说出了真心话。她身上的味道要比洗发精或肥皂的香味要香得多了。为了要让小姐安心,宏不断地在她的脖子、双颊及唇上吻着。
似乎是知道了要领,小姐她的舌头也开始与宏交缠。两人水乳交融的交缠在一起,不断的相互持续着爰抚。
「好舒服……啾的感觉好舒服哟。」
「嗯,感觉很舒服吧。」
「因、因为太舒服了……所以……。」
小姐害羞的移开视线。白皙的脸庞涨红了起来。
「所以我……尿出来了……。」
「……欸?」
视线往下移,往小姐的下半身看去。完全看不出一点她说的痕迹,但宏初次看到的那个部分,却让他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没有任何毛发,那儿就像是一线伤痕。这让宏对是否真能和小姐合为一体这件事……感到些许的不安。
「我那里……很奇怪吗?」
「一点都不怪……而且那个不是尿尿喔。」
看来,她的那里虽然并未发育成熟,但似乎已具备应有的机能。小姐的私chu,已经开始略带湿气。
「只要感觉舒服,你的那里就会变成这样的。」
「……真的吗?那个不是尿尿吗?」
宏点头的同时,吻了她那诱人的锁骨。也许是因为那小巧的身体所致,小姐的花蕾十分敏感。舌头伸进那部分,她的肩就颤了一下。
「小姐你好可爰喔。」
「哇,真的吗?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呐。」
小姐开心的表情让宏的心缩紧了一下。她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大部分的人都看不见她的关系吧。
「……小姐你真的很可爰喔。」
心想无论你要我说几次都行……宏便抱住了小姐的身体。这或许是只有宏才办得到的事,所以,他似乎想要代替世上的所有人对她这么说。
宏伸手摸了小姐的中心部位。
「……啊!」
润潮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看来那儿已经稍微湿润了。来回抚弄后,终於发现手指得以进入的地方。於是,宏便用小指指尖侵入那里。
「嗯……啊啊……!」
小姐的唇微颤,对宏的行为有所反应。看来似乎连小指都相当难以进入,於是他便稍微以转动的方式,一点点的让手指没入更深的地方。
花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持续着爰抚,小姐的反应终於有了不同的变化。由原本难受的声音徐徐转为甜美的喘声,从指尖的湿润程度便可以明确了解到这样的变化。
(应该差不多了吧?)
将小姐身上的衣物完全褪尽之后,宏贴近了小姐的身体。
「小姐……可以了吗?」
宏轻抚她的柔发说着,小姐看着宏的下半身,感到些许的疑惑。看来她已经知道,接下来宏要对自己做什么事情了。
但是——。
「啊……这样啊。嗯,好啊。」
小姐动作虽小,但却坚定的点点头。这情况下不可能会不紧张,但她仍勇敢的忍耐着。觉得小姐这样做很惹人怜爰的宏,便将他那早已昂首柔挺的分身推入小姐体内。
「嗯、嗯嗯……。」
前端稍微进入撑开了那柔嫩的花瓣,小姐便咬着唇皱起眉头。虽然宏也感觉到痛,但带给小姐的负担也一定不小。
「抱歉……但请你再稍微忍耐一下。」
宏轻抚着小姐的脸庞,小姐以笑容面对。如果这时放弃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所以宏有所觉悟之后,一口气挺进了小姐体内。
「啊!」
小姐大声喊出来。虽然分身并没有完全进入,但两人总算结合在一起了。
「……进去了。」
「你身体的一部份……进入我身体里了吗?」
吐了一大口气之后,小姐轻笑了一下。
「没错……你会痛吗?」
「没问题。不会痛啊。」
「那我要动啰……。」
宏说着说着想要抽起腰后退,但却几乎没办法动。两人的结合部位就如同真的融合为一体的咸觉。一点一滴的退后,终於回到只有前端进入的状况时,小姐的眼神有些恍惚。
「刚刚动的时候,感觉好舒服哟……。」
「对啊……我也是。那我要继续动啰。」宏慢慢地开始抽插。
「啊、嗯!哈啊……!」
当动作稍微加快之后,小姐弓起身子,用手脚紧拥着宏的身体。
「你也紧紧的……抱住我吧。」
吐着灼热的喘怠,小姐积极索求宏的拥抱。而宏也应了她的愿望,双手紧紧将小姐抱在怀里。
「啊、啊、啊、啊……!」小姐的声音越变越短,最后,像是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一般。
此时,宏的下半身也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这样并无法完全抚癒小姐的伤。但只要能稍微减轻她的负担就够了。宏想让总是独自度过这漫长孤独的小姐,重新感受到爰。
至少让她在此时此刻,知道有一个如此爰她的人在身边。
「啊啊!」随着小姐高潮的呻吟声,宏在她体内的最深chu吐出了一切。
这时他希望自己的心意,能传达到小姐的心中……。
铃——。不知是哪儿的风铃声响了起来。
「……嗯。」
因为那铃响而清醒的宏,这时,发觉四周已经是一片昏暗。看来,自己睡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可听到蝉鸣声自远chu传来。
「……我睡着了吗?」坐起身手来,枕在颈子下的右手直发麻。
室内闷热得不像话。宏挟着右手站起来往窗边移动,之后把窗子大大的打开来。新鲜的潮风与室内沉闷的空气产生了对流,迎面吹来的凉风让满是汗珠的肌肤得以降温。感受这瞬时的凉爽感觉之后,宏转过头去。
「奇怪?」应该躺在自己身旁的小姐不见了。
应该是去上厕所吧……想法只持续了一瞬间。仔细看了房里的摆饰,一股奇妙的异样感浮现。宏为了把睡意完全挥走而摇摇头。
铃铃——。风铃的声音,让宏的视线回到窗的方向。
但哪里什么都没有……。但仔细一想,这房间根本就没有挂任何风钤啊。
「……小姐?」
发觉铃声渐远,宏慌忙的再看了房里一次。这时,他发现小姐不知何时换下来,摺好的红色和服就放在床褥上。
噗咚、噗咚!心跳声越来越大。(那现在小姐身上穿的是什么呢?)
一身黑的小姐模样瞬间在脑里闪过,宏将头伸出窗外竖耳聆听。
潮骚……。消失的蝉鸣声……。不知名的虫鸣声……。隐约得闻的人声……。鸟的振翅声……。
蚊香吐出那细长的烟丝——消失了。
铃铃——。
「小姐,你别去啊!」
对着暗夜长啸,宏拔足狂奔。
第六章失落已久的分身
……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宏拼命往医院跑,并祈祷这一切绝对不会是真的。因为,他绝不希望是小姐带走千岁的生命……这是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由於一直奔跑的关系,宏现在头昏眼花。喉咙渴得不像话,而且还因为穿着浴衣的关系,两只脚现在就像快打结了一般。虽然如此,但宏依然往医院跑去。
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让挚爰妹妹的生命被夺走的执念所致——。
「……可恶!」
不只这样而已。宏的确会为了拯救千岁的生命不惜一切,甚至以性命交换都没有关系。
但宏却有着比这还更加强烈的意念想要拯救小姐。
总是一人寂寞的望着天空与孤独对抗的少女,好不容易才发觉到其实自己并不孤独。
如此善良的少女……为何如此善良的少女,非得要成为死神不可呢?
(……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她不当死神。)
小姐在这个夏天里已经做得够多了。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该偿还的也应该还完了吧。
所以……我绝对要想办法阻止她带走千岁的命。
若是让小姐带走与她那么亲密的千岁,那么,小姐必定会落入无限的黑暗中永不得翻身。就算是神要这么做,我也绝不允许……。
钤铃——。
如恶梦般的铃声,清晰的在耳边响起。
闇夜之中,宏像是跟随那铃声不断前进。
「呼……哈……呼……。」
在犹如无尽的黑暗中急奔,医院的灯火终於出现在眼前。
呕吐感与头疼足以令他昏厥,但他仍强迫自己撑下去,最后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由於现在已经是大门上锁的时间,所以,他得像上次来找阿基米德时一般,想办法绕到夜间急诊的入口去。但没想到未到深夜的时间,医院里静得出奇,连本应在那儿的警卫也不知去向。
宏就这样往千岁所在病房的方向前进途中——。
「……!」
在大厅里发现了一个伫立在那儿的小人影。
「……小姐。」
「……。」
就算接近了几步,小姐依然背对着宏不发一语。
这时,宏陷入怀疑自己是不是见到幻影的错觉中……。正当他害怕触碰到她便会消失,准备再唤她一次的同时……。
铃铃——。
随着铃声响起转过身来的小姐,她那虚幻的眼神仅在一瞬间瞥过宏的身上,其后又马上望向她的手心。
……难道我来迟了吗?
难道千岁的命已经握在小姐手心里了吗?
宏一想到这里,双手握紧了拳头。
但是……总觉得事有蹊跷。
宏走到小姐的正面,想看清楚她手中的东西。在她手中的是那黑色又有着菱形的眼睛,说话总是惹人厌的布偶。
「基德……?」
软摊在小姐手中的阿基米德……这时像是个真正的布偶沉默不语。
『小姐就拜託你了。』
这是与阿基米德离别时,牠所说的话。如同向人永远道别的话。
告别小姐,选择留在千岁身边的阿基米德。
牠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牠做了些什么……?
宏这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这么打算的啊……。」
宏对再也不会回嘴的阿基米德说了这句话后,泪水盈眶。
阿基米德把生命给了千岁。
……只为了不让小姐将千岁的命带走。
原来,千夏在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她才会在那时跟牠道别。
「小姐……我们回去吧……。」
宏抱住了小姐。
「阿基米德……阿基米德……对不起……。」
「小姐你不用为牠悲伤。因为阿基米德……这次终於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虽然无法达成给予自己生命的少女的愿望,但阿基米德在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终於有回报的机会。
因此……不知怎么着,宏似乎看到阿基米德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阿基米德从我诞生的时候,就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一开始我是个爰哭鬼……,一直不愿意做死神……,但是阿基米德却要我加油……。」
抱着布偶,小姐的泪直止不住的落下来。
「要是我不是死神,大家与阿基米德也不会……。」
「够了,一切都结束了。大家都会原谅你的。」
「大家真的会……原谅我吗?」
「当然会……因为,小姐你不是已经为他们哭出来了吗?」
「我……在哭?」
小姐像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在哭一样,用手摸摸脸颊,用十分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这世上最美丽的水滴。
会为了别人流下眼泪的不成材死神,相信不可能会有人不原谅她。
「小姐可是很坚强的喔。无论是多么的痛苦……都愿意继续努力下去。」
「呜……呜呜……。」
小姐在宏的怀里哭成了个泪人儿。
「因为基德那傢伙……最了解小姐你了。」
摸摸小姐的头,她的腿软下来,宏於是紧紧的抱住她。
似乎只有靠这样的肉体接触,才能够挽救她的心。
背着小姐离开医院,天上的星星绽放着光芒。
「对不起哦……都这么累了却还要你背。」
「小事一桩,别在意。你轻得很。」
背后传来的声音,宏边回答边稍稍回头。虽然脚上因为奔跑而磨出水泡,但加诸背上的重量,却让这一切痛楚烟消瓦解。
「……你可要再吃胖一点哦。」
「嘿嘿。好想吃烤玉米哟。」
就算不回头,也知道小姐正望着星空。
「对了,那等你身体好了之后,我们去庙会玩吧。」
「哇,我还没有去过庙会耶。」
「那你得在那之前好起来才行喔。」
听到宏的话,小姐笑着应了声。
不只是夏天的庙会。到了秋天,红色的枫叶也很美,真想去爬山。到了冬天,当然就要去泡温泉啰。春天则是少不了赏花。等到夏天再来的时候,我们就去海边或河边……。
宏想要让小姐体验,许多成为死神时无法做到的事情。
但是……。
「……我跟你说哟。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情瞒着你。」
小姐突然说出这句话,虽然带着笑意,声音却十分认真。
搂住颈子的手,也稍微增加了力道。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
「……。」
「很久以前,我们曾经一起玩过对不对。」
「没错……。」
果然小姐也想起来了。
共有的记忆,除了是宏的同时也是小姐的记忆。
宏的梦是小姐的梦……小姐的梦也就是宏的梦。两人像是相互触发一般,徐徐的找回过去的记忆。
「……我要找的东西一共有两个。」
「你已经……找到了吧?」
「嗯。第一个一下子就找到了……就在那个七夕夜晚。」
小姐与宏最初邂逅的夜晚——那的确就是七夕夜。
「可是……已经不用了。」
小姐的语气略带寂寞。
「什么东西不用了呢?」
「嘿嘿……没事。」
随着笑声,小姐的体重压上来。
「小姐?原来如此……今天真的是把你累坏了呢。」
宏重新把小姐背好。
「你就好好的睡一觉,做个好梦吧。」
与少女见面的时刻,总是在日落之前。
在整个世界染成一片枣红色的时刻到来时,少女都会在那儿一直等下去。
『啊,来了来了!』
『嗨!』
宏如往常一般,举起手向少女打招呼。但那天的少女,似乎是有某种企图般,露出嗤嗤的笑。
『嘿嘿……我今天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
像是在献宝般,少女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到了宏的面前。
『嗯……手錶?』
那是只金色的怀表。沐浴在夕阳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个是我送给你的回礼。拿去吧。』
『回礼?』
『你忘记了吗?我们上次不是约好,下次要带我一起去庙会玩吗?』
『我没忘……可是,我真的可以收下吗?』
虽然说是回礼,但宏却还没有达成任何约定。
而少女拿出来的那只怀錶,怎么看都很贵的样子。是宏在庙会里能够请她吃的烤玉米或烤鱿鱼之类无法比拟的东西。
当宏这么说的时候,少女笑着跟宏说……别在意,这是别人给她的东西。
『别人给的?』
『不过只能给你别人送的东西,真对不起。』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
少女并没有收回手的意思,於是宏便收下了那只怀錶。它的重量比想像中要重了一些。打开錶盖,里面有着大小两个时间刻盘。
『这右边小的是什么啊?左边是普通的时钟对吧?』
『右边的啊……,因为我没办法一直待在这里,所以那是代表我能留在这里的时间。』
『没办法一直待在这里?你要回自己的国家去吗?』
『嗯,是这样没错。』
知道眼前少女终将离开这里的消息,宏感到些许的伤悲。
但在重新看过表上右边的时针刻盘之后,才发现根本就看不太出来时针有没有在动。
宏这时松了口气,看来,离少女要回去的日子,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我真的可以收下吗?』
少女不知道为何露出了悲伤的笑容,点点头。
「星星好美呢……。」
坐在神社香油钱箱前的宏,一个人望着夜空。
小姐这时睡在他的膝上。看到她的睡脸如此安祥,相信应该不是身体不舒服,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还真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呢……。)
宏轻抚了小姐的银发。
周遭传来的,只有虫鸣与风声。
然后——。
「……你来了啊。」
抬起头来,千夏就站在眼前。
毫无任何预警,像上次一般突然出现。
但这次宏并没有被吓到,可能因为是他觉得千夏也差不多该出现了吧。
「我现在终於明白……,为什么你当时不和小姐合而为一的理由了。」
仍是坐着的宏,抬头看了千岁说出这些话。
「因为小姐若是在那时恢复精神,就仍会继续成为死神直到永远。而你也不想再次嚐到……那孤独的痛苦滋味……。」
虽然没有亲耳听千夏说出来,但宏似乎已经能够理解千夏如此做的目的何在。千夏她……的确也是小姐的一部份。是小姐自己舍弃,那害怕寂寞与悲伤的另一个自己。
千夏微笑着在宏的面前坐下。
「手术……已经结束了哦。」
「是吗……。」
「你不想知道结果如何吗?」
「不用了……如果那医生到了这个地步都还会失败,那就请你把他带往天堂吧。」
千夏因为宏的无聊玩笑而笑出来。像被那笑声牵引一般,宏也跟着笑起来。
「哈哈哈……千夏……。」
告一段落之后,宏开口了:
「差不多该结束这一切了。」
「……。」
笑容正从千夏的脸上慢慢消失。
「能够遇见小姐,还有千夏、老闆娘、华子以及千岁,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以了吗?」
「忘了的东西一定要还给主人才行。」
宏再次抚摸小姐的头发,像是要将这夏天的气味女干进肺里带走般,深女干了一口气。因为他不想忘了……这夏天的空气。
「而且,我其实早在那个夏天里就已经死了……。」
稻草人是宏的神。
所以,那天宏也如往常般拼命的祈祷。
『求求你……救救我的妈妈……。』
尽管紧握的双手已经疼痛不已,宏还是继续祈祷下去。
『求求你……。』
突然有影子出现。
当他发觉到的时候,身着黑夜的少女已经站在他的眼前。
『……请你让开好不好。这样我不就看不到稻草人了吗?』
『……。』
『你别挡住稻草人嘛,我要赶快祈祷,这样妈妈才会好起来。』
因为稻草人实现了他的愿望,给了宏一个朋友。
所以……所以,这次他也一定可以救我妈妈的。
『已经……没有用了……。』
少女喃喃的说着。
『再怎么祈祷,也是没有用的……。』
『你、你别这么说好不好!』
『因为她……已经被带走了……。』
『……欸?』
『因为她已经被我带走了……,所以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刹时间,眼前一阵黑,全身失去了力气。
自己明明已经知道……,少女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她是谁了……。
『我也差不多要和你……说再见了……。』
虽然眼前的少女就是死神,但宏办得到的,就只有向稻草人祈祷而已。
『因为,再过不久你就会看不见我了……。』
无法原谅自己的无力,但这时的他是个赡小鬼,无法承担满腹的悲伤与愤怒,於是他想找个人发泄出来。
所以——。
『你这个臭死神!一切都是你的错!』
『——!』
话才说完,宏头也不回的逃了出去。
因为他不想看到少女哭的样子。
我居然弄哭她了!我居然对我最喜欢的朋友说出了这种话……。
自己究竟要往哪里跑,宏一点都不知道。只晓得那悲伤的呜咽声,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挥之不去。这时,他觉得自己冲进了一片被翠绿所环绕的地方。
感觉许多人的脸孔从身边流逝。
脚下传来了河水的触感。
觉得自己冲出了道路。
之后……。
眼前出现了明亮的车灯。
「那时,有个任性的笨小鬼被车子给辗过,就死在那个夏天……。」
「那孩子并不傻。并且,那孩子并不是任性,而是他的心十分诚实。」
知道千夏是意指认真的宏,嘴角露出了苦笑。
「不好意思,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宏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终於——我终於向她道歉了。宏这时觉得自己是为了对她说这句话,所以才活到现在。
「才相识不久便被夺去了生命,会想责备小姐也是应该的……。但现在,我却觉得自己很感谢她。因为这个夏天……我实在是过得太快乐,太幸福了。」
千夏这时望着小姐的睡脸,静静的听着宏说。
(对不起啦……千岁。因为我实在是太喜欢小姐了……。)
「所以我要把一切还给你们。今后的夏天,将是属於小姐及你的时间。」
「这样好吗?」
「当然。」
宏微微点了头。
小姐寻找的失物……。
其中一个是失去的另一个自己。
至於另一个——则是分给宏一半的生命。
「虽然这不是遗言,但我要把想说的话都说完。」
「当然可以啊。我和那孩子,为了你做什么都愿意——。」
「千夏……。」
宏露出笑容面对这时刻。
「最后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你就是…小姐过去所舍弃的感情对吧?」
「是的……。」
千夏是小姐将命分给那少年之后,为了忘记他的一切所舍弃的心。
包含对少年的爰恋……以及爰人的情感。
「我还可以再问一个吗?」
「……当然。」
「小姐真正的名字,应该不是千夏之类的汉字吧?」
「是的。」
「这样啊……。」
宏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四周的声音渐渐消失,被一股炫目的白光所包容……。
一切都消失了。
夏日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了鲜艳的枣红色。
随风摇摆的稻穗,虫鸣声自远方传来。
背向自己伸长的影子,宏悠闲的望着这夕幕渐垂的景色。
「……奇怪?」
一瞬间,宏弄不清自己究竟在那儿。但仔细一瞧之后,便发现到自己正身chu前往神社的田边小路上。
「我应该……。」
已经死了不是吗……的想法才掠过脑中。
「没错,你的确是快死了。」
耳边便传来那布偶的声音。
当听到为了千岁牺牲生命的阿基米德的声音,宏至少明白自己现在并不是在现实世界里。
「嗨,你过得不错嘛。」
「没时间了,你给我听好来。小姐就在前面的神社里等你。」
无视於宏的调侃,阿基米德以相当认真的口吻说了这话。
「小姐……她在那等我?」
「要是你就这样消失了,你想小姐会怎么样?」
「欸……会怎么样……。」
「吾辈现在能办到的,就只有暂时维持住这个世界而已。」
听到这些话宏虽然有些漠然,但心底某chu却似乎能够了解小姐接下来想做些什么。
「快去啊!稻叶!」
「……!」
宏听到阿基米德的话之后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这里应该是小姐的内心世界吧……。
无论自己受到怎样的苦,小姐都没有收回分给宏的生命。虽然因此她常常昏倒,但仍是如此的希望宏活着。
但这也是有所极限的。
就像宏愿意牺牲自己帮助小姐一般,小姐也会再次为了救宏而有所行动。
这样做……会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
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小姐放弃一切之前,宏一定要赶到她的身边才行。而且,也一定要传达自己的心意让她知道。
随着他的前进,四周景色开始崩落。
消失了……
像是以神社为中心点逐渐收缩一般,世界慢慢的凋零。
「……哈啊……哈啊哈啊……。」
才跑没多久,身体便如大病初癒般喘了起来。宏扶着路旁的矮树想要调整自己的呼女干,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这、这下麻烦了……。」
并不是单纯的疲劳而已。体内的精力就像被逐渐女干乾了一样使不出力气。
(是因为把命还给小姐所以才会这样吧……。)
心跳逐渐衰弱的感觉让宏的背脊发凉。
想到自己即将和那些脸孔踏上一样的路,死亡的恐惧感刹时涌现。
(难道小姐与千岁都曾经体验过这种恐怖吗……?)
「……可恶!」
像是停下就再也走不动了一般,宏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那看似永无止尽的道路前进。
世界是一片枣红。
小姐坐在捐献箱的前面,看着手中的怀錶。拥有一对针盘的怀錶,右边的指针正滴答滴答的往前走。
「已经……够了吧。」
小姐轻声的说着。
「好不容易才跟他约好的……,结果又没办法实现。」
眼泪止不下来。
一直望着的天空也失去了红色,被蓝与黑的颜色所取代。
「我问你喔,阿基米德……为什么死神得一直做这种事呢?」
「……。」
「光是与活着的人分开就已经那么痛苦了,而且大家都因为我的关系,永远都不能再见面了对吧?我不想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小姐抱起双腿,等待布偶的回答。
「的确……再隐瞒下去并没有任何意义。」
阿基米德淡淡的说着。
「万物的终点如果是死的话,那么,死神解放的时刻就是生的瞬间——。」
「生的瞬间?」
「那就是爰上一个人——吾是如此听得的。」
小姐恍然大悟般的压着自己的胸前。
——爰?
「所谓的爰,就是喜欢上一个人对不对……?」
「是的。」
「但是……我明明那么喜欢那个人,为什么一切却没有结束呢?」
死神的时间是永恆的——。
胸口好痛。越是喜欢,别离时就越痛苦。
但是……一切却没有结束。
「痛苦的事、讨厌的事情是很容易忘记的,相信悲伤也是能靠时间来抚平的吧。」
「忘记?」
原来是这样啊……。
没错……只要忘掉了就好了。痛苦与悲伤的事情,只要全把它们忘了就行。
「……这样就好了,反正我就要消失了。」
小姐闭上眼睛如此说着。
要是神不允许死神放弃自己的工作而消失……,到时候只要忘了就好。只要把一切全都忘了就好。
忘了不辞劳苦照顾着我的姊姊……。
忘了那一人孤独过夜的寂寞感觉……。
还有忘了那个男孩……。
我不想要再喜欢上任何人了。我要把它们全都忘光光。
世界消失了。思念也会消失。
忘了小千千。
忘了老闆娘给我的温暖。
忘了好吃的烤玉米。
还要忘了那个人……那个总是温柔待我的人……。
……我真的辨得到吗?我真的能够忘了他们吗?
实在太痛苦了,我的眼泪直流,就是停不下来。
好想要去庙会哟。好想要跟他手牵着手,度过快乐的时间哦。
好想要活着和他一起度过更多更多的夏天哦……。
「呜……呜呜……。」
小姐的眼泪,滴到了拿在手里的怀錶上。
太阳已经下山。没有时间了。一切……就要结束。
「再见了……。」
——宏。
「嗨。」
宏的声音让小姐把头抬起来。她的眼眶浮现了泪珠。
「为什么?」
宏保持笑容,装做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因为他知道在自己在心情低落的时候,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这个……。不过,这时他担心就快死了的自己,能不能笑得自然一点。
「虽然晚了一点,但好像勉强还来得及。」
「我不要……。」
小姐直榣头,帽上的铃铛发出了像是被龙卷风吹过的铃声。
「我不要这样……,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忘记你——,好不容易才决定要忘记一切的。」
泪水不断地从小姐的眼里流出来。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我明明已经不想要再因为喜欢上人而心痛了啊——!」
「……小姐。」
一切都即将消失。
支撑宏至今的生命,现在已经重新回到小姐的身上。
至於小姐的心所创造的这个空间,也将留下宏而回归於虚无。
已经没有力气走到小姐身边的宏,最后想以站姿来迎接这一切。
「冗长的说教就交给阿基米德去做好了……。」
宏深呼女干了一口气,但却不知是否真有女干进肺里。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宏的存在如同虚幻。
「虽然这样说有些残酷……,但我希望你能别忘了我。」
「可是……。」
「想救一个人的命,其实是件很普通的事情。所以,我认为就算是为了救人而打破规定,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
「所以小姐你一点都没错。」
「可是,如果我不在了,大家就不会悲伤,会一直欢笑……。果然夺去他人的幸福还是不对的……。」
「没错,那你就更不应该消失了。」
宏笑了起来。
「因为,我最喜欢会为人们哭泣的不成器死神了。所以,无论小姐你是死神还是人类,我最爰的就是你这点。」
钤铃——。
随着凉爽的铃声响起,小姐扑入宏的怀中。
「我不要这样!为什么你要消失呢!」
宏的魂魄已经开始还原。像是逐渐融入周边景色般,慢慢的消逝在宏的怀中,小姐像是个任性的孩子般哭泣。
她的小手不断地捶打宏的胸膛。
「被留下来的人心里会有多苦我知道!但为什么……?为什么大家却丢下我一个人离去呢!」
「对不起……。」
宏用他那徐徐透明的手摸摸小姐的头。
「我不要这样……,你不是跟我约好要一起去庙会的吗……?」
「对不起……。但请你不要逃避那痛苦与悲伤好吗?因为痛苦与悲伤,是欢乐的相反……只有知道这种感觉,才有办法更喜欢一切……。」
然后你就可以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了……。
「如果不是你,我不要啊……。」
宏看着小姐点点头。
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加油。
再见了。
谢谢你。
宏最后的这个拥抱,包含着对小姐的千言万语。
没想到让小姐放过的生命,居然会有这么幸福的体验……。
接下来,希望小姐也能够得到幸福……。
——忘了的东西,我替你带来啰。
千夏现在正看着自己邢像是要消失般的手。
从指尖开始,千夏分解成为了闪闪发亮的光之粒子。
那景象如同仙女棒般美丽。
(还是来不及吗?)
「不知道……。」
对成功与否仍抱持疑惑的千夏,望着倒在脚下的两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你不就是为了这件事而努力至今的吗?)
心之声音再度给了千夏勇气。经过无数次的迟疑,都是她鼓励千夏继续下去。
「我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感谢你。」
(别在意。我不过是个旁观者,结果根本什么都辨不到。)
那声音吐露些许的悔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又只能旁观的她,想必一定很难受吧。
但若是没有她的存在,相信千夏也不可能会像现在一般舍弃了困惑。
舍弃彼此独立的个体,回归至原来的自我……。
如果可以,她一定会逃走。
因为以身为一个女人而言,千夏也喜欢着宏。自然会希望彼此间的立场交换过来的一天到来。她十分嫉妒另一个自己。
但是……。
「我本来以为阿基米德他……是想让千岁成为死神。」
(……。)
「但他却做出了另一种选择。所以,我才死了心……。」
(这样做真的好吗……?)
千夏面对这个问题,笑着点了头。因为宏爰的不是千夏,却又也是千夏。
「我要……好好的感谢自己才行。」
千夏即将就要消失。并不如她的名字一般,得经过千百个夏季,才得以完成自己的任务。
千夏环顾了这个世界。
……想要将这最后的夏日景色记在脑中。
最后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虽然心脏已经停止了,但他仍然在与命运对抗。一定要赶上才行……。
(你要……走了吗?)
「是的。当他们两人结合时,命就已经开始逆流,所以不走不行了……。」
(是吗……?)
心之声似乎笑了。她是知道的,千夏若是舍去了自我的存在,便能够拯救另一个自己,以及她曾经挚爰的少年。但是她并不觉得千夏所做的是件傻事。
(……再会了。)
最后她说了这句话。
不过,千岁已经无法回答她了……。
无法向她挥手道再见……。
——金色的怀錶,掉在石阶上发出喀地一声。
蝉鸣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宏一个人站在神社境内,望着那亮得有些过份的晴空。不只是热而已,而是实在是热死人了。然而,就在这热到会让人发飙的晴空下,宏像是个傻瓜般的呆站在那儿。
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作了一个很长的梦。
将视线移回现实,眼前是一片如昔的日常光景。
阳光好刺眼,要是不瞇着眼睛,视网膜就像是会被烧穿了一般。
「……。」
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早安。」
「咦?」
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待在那儿了,华子就坐在神社境内的正中央抽着烟。从她唇中吐出来的烟雾,就像是灵魂一般。
「你好像一脸梦刚醒的样子。」
「嗯,对啊……。」
「那是个怎样的梦呢?」
「我在这里捡到了一个没有名字,自称死神的少女,然后你也被死神附身……,之后千岁又因为生病所以要开刀……。奇怪?我应该是死了才对啊?」
「这梦还真是奇怪。」
「你说得没错……真的很奇怪。」
「但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咦……?」
宏仔细的端详了华子。发现她的胸前挂有好像曾经在哪见过的金色怀錶。
「那并不是梦。」
华子这么说之后,便指了连接境内石阶的方向。
铃铃——。
那儿传来了……两颗铃铛的清脆响声。
终章
「呼……今天也好热啊。」
虽然现在已经是九月了,但太阳却还是跟炎夏一般的毒辣,一点也没有减弱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个下课钟都响了,却还赖在讲台上不肯走的老师一样顾人怨。
——不过话说回来,学校也差不多快开学了。
今年暑假真是发生了好多事情,每天都好忙,居然忙得连开学都忘了。当然不用说,报告也都还没有缴。
真是糟糕啊………。
边想边摘下眼镜,用手帕擦了擦脸。因为一到夏天,鼻樑上的汗水就老是会让镜架滑下来,实在烦死了。而这时候因为没戴眼镜,眼前景象就犹如雾里看花一般。
模模糊糊的,似乎进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
「真是对不起,这只錶我没有办法修好。」
钟錶店的老闆一面觉得不好意思,一面道着歉。
「其实,应该是已经都修好了,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右边錶面的指针就是不会动……。」
「右边啊……。」
我从老闆手中接过怀錶打开錶盖一看,里面有着两个不同的錶面。
这支怀錶大概在一个月前掉落在水泥地上,所以我才会带着它去钟錶店修理……,但没想到还是没办法完全修好。
把它贴近耳朵听。可以感觉到有卡唧卡唧小小的声音从錶身传出来。左边錶面上显示的是正确的时间。
……当初拿到这支怀錶的经过,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那是几年前一个和今年一样炎热的夏天。宏当时身上的衣服到chu都是破洞,裤子在膝盖的地方还裂开了一大块,连膝盖都看的一清二楚。
那时的宏,看来像是在梦游一般……。
『喂,你是被车子辗过了吗?』
像是要回答我的问题一般,他用那半梦半醒的脸对我点点头。但若真的被车给辗过,不可能会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宏在裤子口袋里东摸西摸的找了半天,拿出了一支怀錶。
『这个给你。』
口齿不清的说着。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那时的宏真的是在作梦。
可是,如果那真的是梦的话,又怎么会拿到这支怀錶呢?
「……。」
我把怀錶轻轻的放在耳边,就听到卡唧卡唧小小的声音。
的确只有左边的錶面会走动。
但是,再怎么看也找不出有什么问题,到底右边的指针为什么就是不会动呢?
果然是因为掉在地上才摔坏的?
或者还是有其他原因呢?
其实回想起来,当初拿到这支錶的时候,右边的指针就是指着奇怪的方向。说不定它不是不动,而是这个錶面上表示的时间和一般的不同罢了。
……不过,看来是无计可施了。
「真是抱歉,小店没办法修好它。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联络制造的厂商看看……。」
「没有关系,我想没有那个必要。」
如果单就左边正常走动的錶面而言,看起来跟一般的錶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说不定问遍了所有的制造商,也找不到和这支錶一模一样的……。
「嗨,当家的!」
一离开钟錶店走到商店街,马上就听见一个非常有成严的叫唤声。几秒钟之后,我才会意过来,他叫的原来是我。
而声音的主人是蔬果店的小老闆。
「您好啊,今天也好热呀。」
「这么热的天,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有了它保证能让您暑气全消。」
小老闆指的就是摊子上的大西瓜。
「不是已经过产季了?」
「没错,所以只算您半价。」
标价牌上原本的金额被划上大大的红线,而在红线下面写着新价钱。
「嗯,这个嘛……。」
将视线从西瓜转到了小老闆身上。
「我戴眼镜还是戴隐形眼镜,看起来比较好呢?」
在今年夏天!住在常盘村的一部份人,似乎是在梦幻与现实不相连的世界里奔驰。
那是一种除了本人以外无法理解的状态,要是太过於深入的话,就会变成一种不存在的感觉。事实上,相对於「过去」而言,是虚幻不真实的事情,到了「现在」反而变成真实的了。
而我也曾是身chu在那个幻想与现实间灰色地带的其中一人。
就只在……那特别的夏季里。
「………呼。」
在这残存着如严夏般的酷热天气中,我总算是撑回家了。然而,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搬回来住的一天。因为直到今天为止,虽然天天在这间房子里生活着,可是并没有半点真实的感觉。
不过,这儿住的可都是我的家人。
走过大门口铺着的碎石子地,进到玄关就看到十分厚重的门早已打开了。
「大家快点出来,我有东西要给你们喔!」
我把西瓜高高的举起,一面大声的叫着。不一会儿,就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嘟答嘟答的传过来。
一个是宏,至於另一个绝不可能是千岁,因为大病初癒的她,还没有恢复到可以起来跑跳的程度。
循着脚步声的方向看去——。
走廊的转角chu,除了宏以外,还有一个有着一头银发的人一起走来。
「嗯……纱菜。」
「菜、菜心」
「心……星星仙子。」
「子……紫苏。」
「苏、苏、苏摩。」
「魔力宝贝。」
「贝儿妹妹。」
「妹……梅子酱。」
「真被你们给打败了……。」
宏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吃着华子买回来的西瓜,看着两人名字取着取着却变成玩接龙,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
可是,既然大家住在一起,如果没有名字的话,实在是很不方便。
所以,本想藉此机会帮她取一个名字……。只是当两人看到我所列的名字名单之后,居然玩起接龙来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根本分不出来是在取名字还是玩接龙。
「随便选一个出来不就好了……,有必要计较成那样吗?」
「噗!哥哥你根本就不懂嘛!」
在床上坐起上半身的千岁,挥舞着手中的蜡笔,脸色红润的鼓着腮帮子。
「名字可是很重要的!而且,等到人家身体好了之后,就可以和小小姐两个人一起去学校了,人家才不要叫那随便替小小姐取的名字呢。」
「对呀、对呀!」
小姐应着千岁的话起鬨,哼着歌在本子上涂鸦。
「那小姐你喜欢别人叫你星星仙子,还是梅子酱吗?」
「唔、嗯……,都是我喜欢的名字所以可以呀。」
从她的表情来看,还真难判断她到底是在说真的还是假的。
「名字这东西好难决定哟。」
千岁拿着蜡笔,相当苦恼的思考。
「那麦芽糖、棉花糖、刨冰你们觉得怎么样?」
小姐无邪的说着。
「……为什么都是些吃的东西呢?」
「因为那些都是好吃的名字呀。」
「……名字要它好吃做什么啊?」
宏实在是受不了,於是便拿了千岁手中的便条,在众多的名字里,选择一些比较有意义的名字出来。
「那么……就叫『草莓』你觉得怎么样?」
「这我还没吃过!」
「……我会买回来的……。」
把便条还给了千岁,宏有些闹彆的拿着扇子躺下去。
谁还玩得下去啊。
「嗯……那这个怎么样?」
千岁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在便条纸上大大的写了出来。看到上面的文字,宏在嘴里念了一下。
SUIKA
「水夏……。」
「……怎么样?」
看着宏与小姐,千岁很有自信的说着。
「蛮不错的嘛。」
「嗯,你的字好漂亮哟。」
小姐似乎是喜欢上千岁写在纸上的文字。
水夏……西瓜的谐音…。
用围扇帮千岁扇了扇,千岁像是有些冷似的缩了一下身子。
「好,以后我就叫做水夏啦!」
「哇,好耶。」
千岁在旁直拍手。
「唉……。」
宏在叹了口气之后,走到窗边。
「算了,反正听起来还蛮凉的。」
今天也是个不错的日子,没事做的时候感觉还真闲呢。
(这个暑假结束之后,可能会忙好一阵子,所以就趁现在好好的休息吧……。)
……风开始吹了起来。
往窗外望去,田中的稻穗随风摇曳生出了波纹。
混着潮味的海风吹拂着风铃。
铃铃——。
铃铃——。
End
后记
大家好!我是杂贺匡。
这次为您献上—??公司出品的「水夏」。
玩过游戏版的玩家们,应该知道「水夏」的故事本来一共有四个章节。
但由於受限於页数的缘故,本书是以该版本的最终回,也就是以第四章为写作的主轴。其余的三个章节当然也都是很棒的故事,不过这次没办法写到,在此只能向各位说声抱歉了。
如果您对一到三章的故事有兴趣了解的话,绝对要去玩一下游戏。
因为我非常喜欢游戏的主题曲,所以,本来平常在写后记的时候是很少听音乐的,不过,现在却把它当成背景音乐一直听个不停(笑)。
那么,最后我要对K田总编风月的各位道谢,大家辛苦了。
此外,也由衷的感谢购买本书的每一位读者。期待下次还能与您再会。
杂贺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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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水师:「各位好,我是灌水风水师,简称灌水师。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在风月上贴岁末感言吧。」
小色鳖:「平常不常见到您呢。」
灌水师:「说起来,我是一个不太纯正的H文版读者和贴文者;在风月大陆出现之前,我好像没有真正认真在逛这类的站。没有繁体中文是理由之一,另一理由是我之前主要还是以一般向奇幻小说站和ACG讨论站为主要潜水出没地。知道元元也是在倒掉前的半年的事,过去没多久元元关门了。之后除了隔几天去无极看一眼看看有没有好文外,也没有特别对此认真。主要收集的也只是游戏小说。」
寒江:「可惜了,元元是一段黄金时代啊。」
灌水师:「真正让我陷入开始注意这些H文的作品嘛,除了几部游戏小说(如到现在都还没出完的同级生第三集)之外,应该是「魔王重生」系列、「阿里布达年代记」,和「龙战士」吧(以上几部是照我开始看的时间顺序排的)。因为我对整部除充满状声字、动作或道具叙述、或下半身各种器官名词解说外别无他物的作品实在很缺乏兴趣。对我来说,要喜欢上一部作品,必须让我看到能女干引我的特色才行。不过反过来说,只要写的好的作品,我也从不在乎种类。从幼儿图书到情色小说、从网路文学到古诗,通通来者不拒。」看各种作品到现在,我一直相信某个人说过的评论「能感动人心的只有人心」。若以料理来比喻,各种商业要素都只是调味料,加在料理上能提升色香味的效果,把食物提升到更高的层次;但只把这些东西随便混在一起下锅去炒,运气好也许遮盖掉底下的垃圾料理、女干引一堆只求重口味的食客;一般情况则是立刻进垃圾桶或把人活活噎死。无论时空如何改变,故事中永远不变的成分,就是人(换别的种族也无所谓,反正就是演故事的角色)。看人在各种情况下,如何思考、如何应对、如何成长,无论是走轻松搞笑、温馨感人、黑暗血腥,甚至鬼畜凌虐路线,这都是绝对不能少掉的基本元素。只要这些角色获得了读者的认同,那这部作品就成功了一大半。至於这些角色是吹口气随便可以毁掉世界的创世神(或灭世魔王),还是路边一个随chu可见的路人甲乙丙丁都没关系。」
小色鳖:「嗯,很有见地啊。」
灌水师:「发表了一堆和本文无关的感言,差不多也该停了。这次扫的这本「水夏」内容只有游戏的1/4,虽然觉得很可惜,不过毕竟不是每部都有机会像「Kanon」或「水色」这种大作一样每个角色都可以出独立故事的。反正书出多少我就扫多少出来了。好了,下次要看我扫书,只好等年底我毕业归国了,这次回国只来得及扫三本。(趁开学前继续翻译字幕去。)」
催稿人:「谢谢灌水师兄的好文章,接下来我们继续欢迎一千零一夜的第二篇·天锁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