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弹?”
段储皇回头看着女孩子,满脸的惊讶。
女孩子用力点了下头,坐下,深女干一口气,双手十指忽地按下,那个让四十岁以上的人听到后,就会莫名其妙感觉鼻子发酸的旋律,好像流水般淌了出来。
琴声起,段储皇脸色恢复了平静,顺手从旁边小高台上端起两杯酒,一杯递给了李南方。
他没给贺兰扶苏端酒,只因扶苏公子不如李南方,更懂他。
叮当一声轻响,酒杯轻碰过后,段储皇昂首一口闷掉,曲起手指弹在杯子上,追随琴声的旋律,轻声唱道:“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战友啊战友,亲爰的弟兄,当心夜半北风寒——”
越唱,歌声越高。
李南方也在唱,只是他嗓音确实不怎么样,实在不想学段储皇,好像狼嚎那样,会吓坏在场的贵客们,唯有轻声哼唱着配合。
在这么现代,奢华,正式的场合里,大家都是西装革履,露背露肩晚礼服的,就算为避免“崇洋媚外”不弹外国鬼子的大作,可也不要弹这种军旅歌曲好不好?
这种满含热血,铿锵甚至悲壮的军旅歌曲,好像真不合适当前场合的。
除了军旅歌曲外,华夏还有许多本土传世之作的,比方《高山流水》、《梁祝》、《万马奔腾》之类的,不好吗?
尤其段狂人这嗓子,实在让人无法忍受,比苍狼对月嚎叫,还要让人心悸几分。
幸亏他没拿麦克风。
真要拿了,肯定能把深山老林中的狼群引来。
无法忍受段狂人歌声的诸位,却没谁敢在这时候站出来,说一声停。
除了没谁敢惹他之外,主要还是大家看到他是在用心的去演唱,闭着眼,嗓音悲凉时,居然有泪水自眼角缓缓滑落。
慢慢地,所有无法忍受他歌声的人们,竟然被他苍凉悲壮的歌声,带进了那个年代。
那个年代!
战火纷飞,硝烟弥漫,无数年轻的人民子弟兵,穿着褴褛的衣衫,手持钢枪,随着冲锋号的嘹亮号角声,高举着满是弹孔、残缺不全的军旗,猛虎一般纵身跃出战壕,高声嘶喊着,向高地上冲锋。
敌方的火舌在喷溅,不住有炮弹落下,不住有战士倒下。
硝烟弥漫!
热血横飞!
年轻的生命,像短暂横掠过冬夜墨蓝色长空的流星——流星雨那样,绽放出渲染的光芒,陨落。
他们没有见过七星会所豪华的大厅,甚至做梦都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豪华奢侈的地方。
他们没有一掷千金的身家,更不懂得国外那些经典之作。
他们唯一拥有的,就是满腔的热血!
在外敌入侵时,为了父母妻儿,背后所有的同胞能够平安,安享华夏盛世,义无反顾的,随着嘹亮的冲锋号冲锋,冲锋,冲锋!
在这些年轻的,短暂绽放过的生命面前,现场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段储皇的歌声黯然失色。
时光仿似倒流,人们看到了那么,那么多的年轻子弟兵,不住地倒下,倒下——
琴声缭绕,歌喉沙哑,倒流回数十年前的那些年轻身影,静止。
满是弹孔,残缺不全的军旗,也保持着被狂风吹到猎猎作响的样子。
那么红。
红的耀眼。
“对不起,让各位见笑了。”
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段储皇端起一杯酒,再次满因此杯后,拱起双手对所有人抱歉。
很多人,都微微弯腰,来表示他们并没有丝毫责怪段储皇的意思。
一首《驼铃》,一个破锣般的歌声,驱散了人们所熟悉,很享受的纸醉金迷,却激起了他们早就死水般的热血,豪气徒生。
继而意识到,人生中不仅仅只有享受,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他们牢记在心。
就在很多人,依旧无法从那个虚幻的热血场景内自拔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你带钱了没有?借点给我。”
这谁呀?
在这种气氛下谈钱,简直是不可理喻,俗不可耐。
大家伙很愤怒,顺着声源看去,就看到李南方正像个叫花子那样,直直的伸着手,对段储皇。
段储皇有些懵圈,眨着眼问:“现金吗?我没带。你要钱干嘛?”
像段少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会带现金?
休说是他了,估计现场除了那些端盘子的侍者之外,其他人也很少有带钱的。
在这种场合下,拎着的小包里如果有现钞,就会散发出低俗的铜臭气息,会影响自身形象的。
可现在,某装逼犯却提到了钱。
还是向人借钱,看他满脸坦然的样子,就像渴了就该去喝水那样,没有丝毫的难为情。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李南方接下来的动作,让人们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见过不要脸的,却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听说段储皇没带现金后,他叹了口气,从运动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放在小高台上:“小妹,你曲子弹得太好了。我没段少那样阔气,能随手把冰种佩件给你当小费。唯有给你点现钞了,别嫌哥们小气。”
哦,原来他和段少借钱,是想打赏小妹啊。
大家伙刚搞清楚怎么回事,就看他对段储皇说:“本来,这些钱该是你借给我,我再当小费给小妹的。可你没带现金,我唯有拿出我仅有的家产了。所以呢,这些钱算是给你出的。等晚会结束后,你记得要还我。总共三千七百多块,四舍五入,就给我四千好了。”
对于钱数,李老板倒没撒谎。
这些钱,确实三千七百多块,是蒋默然下午去参加晚会之前给他留下,让他随便在街上逛逛时,买东西所用的。
总共给他留下了四千块。
他买运动服花去了两百多,现在一股脑都拿出来,当小费打赏给弹琴小妹了。
只是,明明是这厮打赏人家,怎么就变成段储皇欠他四千块了呢?
还理直气壮的说,等晚会结束后,就把钱还给他。
段储皇一个劲的眨巴眼,看来是在分析他怎么就欠李南方四千块了。
李南方等的有些不耐烦,摆摆手说:“算了。虽说这四千块是我全部的身家,可对我来说也不算事。不还就不还了吧,别找借口。”
“卧槽。不就是四千块吗?段某我再穷,也不会穷到连四千块都拿不出来的地步。”
段储皇一瞪眼,转身吩咐:“那个谁谁谁,你现在去下面前台,给我拿四、不,是五千。李南方都说是四舍五入了不是?特么的,段某人办事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欠人钱不还,是何道理?”
那个谁谁谁,立即屁颠屁颠的跑出去,到会所前台拿现金了。
“李南方,段某越来越觉得你对我胃口了。来,喝酒,必须喝,不醉不归!”
段储皇嚷着,端起一杯红酒,刚要递给李南方,却又放下:“没有白酒吗?最好是二锅头。到chu都是红酒,香槟这种娘们才喝的酒,实在没意思。服务生,去拿酒。没有二锅头,飞天茅台也凑合。”
被他瞪着的服务生,可是亲眼目睹段储皇有多狂了,哪敢懈怠,立即飞一般的去了。
别说段少要喝二锅头了,就是他说喝硫酸,服务生也会尽量满足他的。
大厅的吧台后,就有白酒,飞天茅台。
“咱们三个人,一人一瓶,怎么样?”
别人怎么看自己,段储皇不屑理睬,从盘子里拿过酒,分别递给了李南方与贺兰扶苏。
别看贺兰扶苏一副高富甩的小白脸样,还是很能喝酒的。
当然了,一整瓶高度茅台下肚后,估计他会直接醉倒。
但这有什么?
现在别说是喝白酒了,就是喝硫酸——只要李南方俩人敢喝,他就能喝。
喝掉一瓶茅台而已,对李南方来说倒没什么难度。
“有酒,没有美女相陪,确实遗憾。”
与俩人碰了下酒瓶子,先昂首喝了两大口后,段储皇反手擦了擦嘴,环顾四周那么多的莺莺燕燕,感叹没有美女相陪。
这人眼瞎。
包括现在彻底沦为路人甲角色的李牧辰在内的女人们,心中这样说道。
“草,我怎么忘记东道主了?”
段储皇一拍大腿,总算想起此时身在何chu了,对一个侍者领班叫道:“快,去通知你们花总,就说段某人来了。让她赶紧出来,一起痛饮。”
我们花总最近贵体有恙,不能招待各位的。
女领班很想这样说,但她不敢,唯有点头,快步去找楼层经理了。
那个谁谁谁拿着五千块钱的钞票,在段少的指示下,双手恭递给李南方时,穿着燕尾服的楼层女经理,走过来陪着笑脸,解释说我们花总贵体有恙,实在不能来陪段少畅饮,还请海涵。
只要不是荆红命那样的实权大人物亲临,花夜神从来都不会露面,陪谁喝酒的。
尤其是年轻一辈。
但有两个人除外。
这俩人就是段储皇,与贺兰扶苏。
以往贺兰扶苏自己来时,花夜神都会出现的,现在南储皇、北扶苏两大公子齐聚于此,尤其在段储皇特意找人叫她,她还没出来,这只能说明她确实贵体有恙了。
听女经理这样说后,李南方就看到贺兰扶苏眉梢微微拧了下,随即恢复了正常。
段储皇却是惊讶:“神姐真病了?不要紧吧?”
其实他不用问,也知道花夜神应该病的很、很要紧。
如果不要紧,她会出来让大家见识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病美人。
女经理哪知道花夜神的病情怎么样?
不过既然段储皇问了,她唯有敷衍着点头。
“唉。这次来京,居然不能见到神姐,甚憾。替我转告你们花总,就说段某在此预祝她,病体早日康复。”
段储皇叹了口气,忽然问李南方:“李南方,你与花总是好朋友吗?”
李南方心中一惊,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