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中,李南方恍惚听到手机响过,不愿意醒来,他就想好好睡觉。
总共有三个未接电话,两个熟悉的,一个陌生的。
那两个熟悉的,一个是师母的座机,一个是老谢的手机,陌生的则是来自京华。
不管别人,李南方先给师母回电话。
“南方,回到青山了?”
师母温和的声音,就像宿醉过后的一碗醒酒汤,让李南方精神一振:“嗯,昨晚送走二愣子他们后,就从京华打车回来了。有些累,您打电话没听到。”
“知道你需要休息,我就是忍不住才给你打电话了。”
师母稍稍沉默了片刻,轻声说:“南方,你做得很好,谢谢你。”
师母感谢他,是因为他这次为了救岳梓童,可是连命都差点搭上的。
李南方却有些慌:“师母,您干嘛要谢我啊。无论我为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傻孩子,我这是替梓童谢谢你的。”
师母在那边笑了下,压低声音:“南方,她想与你通话,你看——”
那个她,自然是他那个岳母了。
如果岳母没有因为救李南方,而付出那么大的牺牲,师母每次提起她时,都会尊称小婶婶的。
现在再喊她小婶婶,师母就会有种怪怪的感觉,所以才会以‘她’来称呼。
师母很清楚,俩人此时通话肯定会尴尬,所以才征求他的意见。
李南方的最先反应就是拒绝,不过话到嘴边,却又改变了主意,笑道:“嘿嘿,不就是打个电话嘛,这又不算多大的事。师母,您放心,我不会惹她伤心的。”
“这就好,稍等。”
师母在那边欣慰的说了句,话筒那边传来咔嚓一声轻响,接着有走远的脚步声传来。
李南方知道,师母是去外面喊女人来接电话了。
很快,又有急促的碎步声传来,由此能推断出女人有些心慌。
她在拿起话筒后,没有说话,唯有清晰的呼女干声,一点都不匀和。
她不说话,李南方也不说话,伸手拿过香烟,点上了一颗。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虽说俩人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不过无论她是用嘴,还是用脚——俩人的关系,永远都无法再恢复到以前的‘纯洁’了。
“李,李南方,你好。我是、是杨甜甜。”
足足半分钟后,岳母那紧张,且又局促的声音,才从那边传来,交谈方式很正式。
受其影响,李南方的回答也客气了起来:“你好。请问,你找到我有什么事吗?”
“我要谢谢你。”
“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刚才,师母也谢过我了。”
“李南方,如果你觉得,梓童确实配不上你,就不用故意去作践自己了。”
岳母的语气,开始变得正常起来了:“你这次为了她差点没命,已经偿还了你欠下的债。我不会怪你的,我还会说服你师母,给你想要的自由。”
所谓李南方欠下的债,当然是指在他被万蛇噬咬昏迷后,岳母为帮他恢复某chu功能,而做出的牺牲。
确实,李南方本次为救岳梓童差点连命搭上的代价,也足够报答她了。
再说,他是真不愿意去当鸭子,那将是他生命中无法抹掉的污点,所以听她这样说后,眼睛蓦然一亮:“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不、不用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岳母重复李南方刚才说过的这句话时,语气中所带的黯然,聋子都能听得出来。
她是真心希望李南方,能成为她的女婿,无论他们两个之间,曾经发生过多么不纯洁的关系,只要女儿能有个强大的男人保护,一切都足够了。
她语气中的变化,也让李南方觉得有些不忍。
可再不忍,也无法与他的终生幸福相比,唯有柔着心肠说:“你送我的轩辕珰,我会转交给岳梓童的。”
“轩辕珰,你留着吧。”
“那是你家的传家宝。”
“杨家,早就没有儿子了。传家宝的意义,早在我出生那天起,就已经失去了意义。你留着吧,算是一个念想。以后,梓童再遇到什么困难,还请你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她一把。”
“呵呵,这算是提前预支报酬吗?”
“也可以这样说吧,尽管我知道,你不是太在意这东西。好了,李南方,祝你快乐,幸福。早日找到你喜欢的心上人,再见。”
不等李南方说什么,岳母在那边扣掉了电话。
李南方也放下电话,斜斜靠在床头柜上,闷头女干烟。
曾几何时,他觉得与岳梓童生活在一起,好像也不是不行,话说岳阿姨虽说太自以为是了些,不过有时候还是很可爰的,让他暗中发笑,在她面前有很大的优越感。
不过自从在墨西哥看到她与贺兰扶苏紧紧相拥在一起后,李南方就再也不会这样想了,就算必须得与她在一起,那也是为了报答岳母为他的付出。
离开岳梓童,是李南方这两天想的最多的心事。
现在岳母主动满足他的心愿,又承诺会说服师母,成功性应该很大,这代表着李南方从这一刻起,就自由了,再也不用去自污了。
但是为什么,在扣掉电话后,心里却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有些莫名的不安,就像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呢?
李南方左想右想,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撑破天就是老头在八百,正跳着脚的大骂他没良心。
可这也不算事啊,老东西又不是骂过他一次了。
李南方掐灭第三根香烟,想去冲个凉水澡,试着看看能不能感觉好些时,手机响了,依旧是师母的座机。
“师母——”
李南方接通电话,刚说出这两个字,那边就传来老头愤怒的咆哮声:“师尼玛的母!以后,别再喊我媳妇师母!我们两口子,没养过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不等李南方说什么,老头喀嚓一声扣掉了电话。
李南方有些傻眼,搞不懂老头怎么忽然发疯,竟然吼出了这种话。
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十年前李南方偷看岳梓童洗澡,被老东西揍了半死时,他也只是在吼打死你这个没出息的兔崽子,却没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
岳母出事了!
李南方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怪不得刚才那么心神不安呢,肯定是那个女人,在看似很大度的放过李南方后,想不开做出了蠢事。
李南方怕了,因为他很清楚,别看老头在师母面前,乖的好像哈巴狗那样,但只要遇到实质性的大事情,还是老头说了算,她会无条件支持。
老头这次发狠,说再也不认他了,就算师母再舍不得李南方,也会与老头坚定不移的站在一起。
如果就此失去了师母,李南方活着,好像就再也没有意义了。
他很怕,更后悔。
后悔在与岳母通电话时,把有些事想的太简单了。
为了撮合他与女儿在一起,岳母甘心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他做了那种事,结果稍稍试探了下,发现依旧留不住他,羞愧交加下,死志顿生,这才做出了傻事。
她已经没脸见人了,唯有一死,才能洗刷某些羞辱。
李南方傻楞半晌后,连忙拨打师母的座机,没人接。
再拨打老谢的,薛星寒的,依旧没人接。
他再也坐不住了,决定这就连夜向八百赶,到时候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就是不能失去师母——孩子,怎么可能没有母亲呢?
腾身下床,冲进洗手间,飞快的刷牙洗脸,刚完事,外面的手机响了起来。
几乎是从洗手间门口,一下就扑到了床前,拿起手机急促的问道:“师母?”
果然是师母,说话时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音:“没、没事了,总算是抢救过来了。”
李南方立即虚脱了,重重坐在了床沿上,汗水从额头滚滚滴落,哑声说:“师母,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这次师母没有安慰他,而是说:“南方,我、我好怕。”
师母这句话,就像一把刀子,狠狠刺在李南方心头,让他疼的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师母怕什么,这都是因为他的冒失造成的。
岳母在与李南方通话完毕后,就没事人似的,笑着与在外面等着的师母打了个招呼,回到她自己茅草屋里去了。
看她笑眯眯的模样,师母还以为她与李南方交谈甚欢呢,为此也很高兴。
不过,当拎着水壶浇菜的师母,无意中发现岳母房门紧闭后,就觉得不对劲了,当前正值秋老虎横肆之时,屋子里又没空调电扇的,挂着芦苇帘子就行,干嘛要紧闭房门呢?
她连忙走过去敲门,没人回答,推门,门不开,这才慌忙大喊快来人啊。
恰好老头抓鱼回来,听到她的呼救声后,飞速赶来,一脚踹开了房门。
也许再晚几秒钟,悬梁自尽的岳母,就再也救不过来了。
幸亏随后赶来的薛星寒,医术相当高超,又是掐人中,又是人工呼女干的,才把岳母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岳母醒来后,就哭着让大家不要救她,她实在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唯有用死,才能洗刷她们母女曾经做出的某些伤风败俗事。
问清楚怎么回事后,不但老头立马就炸了,就连薛家婆娘也是愤怒异常,咬牙切齿的吆喝老谢,立即连夜奔赴青山市,清理门户,要不然以后别想爬上她的床!
没有谁帮李南方讲理,无比疼爰他是师母,刚为她说了句好话,从没动过她一指头的老头,一耳光就抽了过来——要不是薛星寒拦着,师母这会儿就要跳河了。
“南方,随便你吧。你薛阿姨说得没错,儿大不由娘啊。唉。”
幽幽一声叹息后,师母扣掉了电话。
不对李南方失望到了一定程度,师母是绝不会说出这句话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