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睡不着,赢非索性走下酒楼,到街上透透气。
已是中夜,街上虽不如白天喧嚣,但也有三三两两的人群或谈笑,或匆匆行路,不远处的红楼香院时不时的还有女人的放浪声肆无忌惮的传出。
赢非还很年轻,重生后真还没碰过女的,但今夜他的心情就像淡淡又微凉的夜色,对于女色一点也没兴致。昔日那份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神情,在他脸上也好像见不到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夜色恣意的天荒城,虽然各种声音还很嘈杂,但他的背影却好像很孤独。
他走得不快,很慢,似乎独自享受着这份孤独。
不过走了片刻,忽有个年轻女子的吆喝声,让他忽觉的包围着自己的孤独全都刹那间消失了。
“卖花卖花喽,顺便还卖身……”
“来来来,花香一刻,情深一世。”
“买朵鲜花,手留余香,出门就约会……”
“哈,沾花惹草,惹出真情,刚好修了家里黄脸婆。”
卖花女一边吆喝,一边打着响指,啪啪的似乎非常有节奏,就差跳一曲舞了。
但路过的路人却是不多。
刚好走到这的赢非,身上的青袍虽也是普通的袍子,但独特又飘逸的黑发,加上俊朗有型而又略带玩世不羁的气质,不由让那卖花女将目光定在了他身上。
卖花女长得一般般,不过笑起来绝对是洒脱娇俏,招手道:“喂,公子哥,买朵花呗,还顺带卖身哦,要不要?”
赢非简直要笑了,玩味道:“可不可以先卖身,在买花。不过卖身怎么卖?是去你家吗?”
“干嘛要去我家?就在这里。”卖花女有点不乐意了,道:“但必须先买花,否则绝不卖身。”
赢非要晕了,心中讶然道,就在这里?我操,你厉害!
便在这时,一个妇人走了过来,道:“卖花女,来束鲜花,再给我拿一支野王参。”
“好嘞。”卖花女笑得合不拢嘴,“站了半天,终于开张了。”
看着卖花女包好一束花,然后从花摊下拿出一支野王参。赢非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是卖参,而不是卖身。
微微而笑,赢非走了,却听卖花女招呼了那妇人后,对着赢非背影说道:“装什么狗屁公子,连一束花也买不起。”
赢非哭笑不得,幸好今晚金蝉子与无情没跟着,要不然这卖花女有的好受了。也没理她,刚好旁边有个小巷,目光微微一扫,恰好看见一个烈字酒家。
要说喝酒,赢非在朝哥时什么酒没喝过,所以酒量特别好,但今晚那家酒楼的酒对他来说太淡了,劲道不够烈,喝着没味。
烈酒?到底有多少烈?过去尝尝也好。这般想着,赢非便走了过去。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家烈字酒家,还别说,店虽不大,但生意很好。
赢非要了一壶酒,一碟小菜,果然够烈,半壶酒下肚,稍微有些醉意,但他觉得还不够,要是再能烈那么一点,能让自己有五六分醉意,就完美了。
正在他自斟自饮,好像又陷入了他的孤独回忆中时,又有个衣着甚是华丽的年轻男子走进了这个酒家,店主亲自招呼。
喝酒吃菜,猜拳赌酒,各种客人都有,见到这年轻男子后,很多人都点头招呼,看样子算是这里熟客了。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虽然对着在座客人仅仅是一笑,但白皙的面部却泛起一道涟漪,像柔和的阳光在荡漾,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赢非却连抬头的意思都没有,夹一口菜,喝一口酒,沉浸在他自己的孤独中。
不过那年轻人却望向了他。
看了一眼后,他竟然朝着赢非这边独坐的位置走了过来。
店主与其他客人都以为他们是朋友,便也多看了赢非一眼。
那个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过去,走到赢非对面,坐下。
他看着赢非的目光,就像遇见一个多年未曾见面的老朋友一样。
“怎么就一个人?”
他问出的话也像是突然遇见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在坐的客人也都相信了这两人肯定是朋友。
不过赢非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依旧吃着他的菜,喝着他的酒。
那个年轻男子又道:“你不请我喝一杯?”
赢非借着酒意正在回忆着往事,这人走了过来,点点回忆便也如水中月一样消散,这让他莫名的有点讨厌此人。
现在又听这人竟然还厚颜无耻的让他请喝酒,他简直要气乐了,于是声音也就带着冷意,轻轻地道:“我一般都只请狗喝酒。”
赢非这一句冷言中带着毫无顾忌的嘲讽,真可谓是又毒又辣。
但这个人并没有因为赢非这句话,而有所不愉快,仍旧展颜笑道:“既然你不想请我喝,那么我请你,一个人喝酒太孤独,容易醉。”
赢非心中还是对这个人很反感,不但扰乱了他的心绪,还太自以为是了。
只是当看着这个人脸上现出来的那种爽朗的笑容,有心想就此离开的他,却没有离开。
赢非没走,道:“醉了才好。”
对面的人道:“醉了好是好,但往往喝醉了便会想起伤心的事。”
赢非道:“我无心无肺,也没有伤心事。”
这人道:“一般这样说的人,却最重感情。”
赢非忽道:“你可以滚了。”
这人一点也不生气,道:“这酒还不够烈,等会上来的酒才是真正的烈酒。你肯定初来天荒城,绝对没喝过。”
赢非没有心情开玩笑,问道:“为什么找我喝酒?”
这人道:“不为什么,就想找个人喝酒聊天。”
赢非道:“你大可以找几个女人,左拥右抱岂不是更舒服。”
这人笑笑,道:“女人?如果要找女人,我就上青楼了,又何必来这酒家。”
赢非道:“那就好。”
这人奇道:“好什么?”
赢非道:“这样就证明你是个正常男人,至少不好男风。”
这人讶然,道:“你以为本少爷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赢非忽然笑了起来,因为这人自称本少爷,虽然如今改朝换代,但能在他面前自称本少爷的,恐怕还真没几个有资格。
不过有一点,这人的确很爽,就像江湖浪子一样豪爽。
见赢非忽然一笑,这人稍稍一怔。他见过很多人的笑脸,奸笑,傻笑,冷笑,……什么样的笑他都见过。但唯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笑容。
这种笑容他说不上来,也想不出为什么一个简单的笑容会在一个人的脸上造成这么大的变化!仿佛那一笑之中,所有的孤独都烟消云散了,好似有什么炎阳烈火正在燃烧他的孤独,解开他心中的忧伤。
这人忽然问赢非,“你叫什么?来天荒城做什么?”
赢非反问道:“我有问你,你叫什么吗?”
这人道:“没有。”
赢非道:“那你为何要问我?”
这人又微微一个讶然,也在这时,店家端上了这人口中的一坛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