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仗已是打不得了!就算契丹怪罪,如今他们也已是自顾不暇咱们的青壮儿郎,还是要赶快回到漠北去,给各个部族留下种子,也岂能在这里与南朝汉人厮杀填命?”
眼见魏军杀声如潮,已经直朝着这边漫卷过来,耸动的契丹人马阵列一侧,正有名黠戛斯族的部族头领忽然高声喊道,这个本来分布于叶尼塞河上游的整个族裔主游牧、副渔猎,信仰萨满教。而做为后世柯尔克孜族的先民,先前的高光时刻,便是在六十多年前灭了回鹘人建立的汗国而雄踞于漠北。
而驱逐回鹘,建立了以自己民族为主体的汗国之后,黠戛斯人也有先后几次出使唐朝,只是待前朝唐廷因朱温篡权夺位而覆亡之后,便与中原王朝断了联系近年以来,随着君主阿热氏的统治力愈发薄弱,各帐首领亦开始纷争不断,契丹则看准可时机,出兵威吓,黠戛斯自知不敌,遂派遣使臣至契丹表示归附,便接受改制另设立辖黠戛斯国王府,以作为其属国。
而这一拨黠戛斯部族军中,虽然一部分人生得黑发黑眼珠,但是也有赤发、白面、绿眼那等白种人特征较为明显的族民相同的是,他们脸上都挂着惶恐不安的神情,当一个首领带头喊话,也登时引得周围一众族民连声响应
本来相较于塞外其它游牧民族,黠戛斯人远在漠北,隔着漠南,与中原相距更为路途遥远,所以以往遇到灾年时,他们普遍也并没有长途跋涉要南下来杀入汉地,寇钞掳掠的意识然而不得已奉契丹的诏令,路远迢迢地赶来,还没尝到多少对汉民烧杀剽掠的甜头,结果便领教到了魏朝雄军的厉害明知是要折了本钱的买卖,谁又愿意来做?
往日高高在上的契丹权贵,便将俺们黠戛斯的性命看得太过轻贱了。说什么要占据燕云,挥军南下,如今却是这般狼狈模样如今南朝大举反攻,你契丹疲于应对,设下的那什么大王府想必也无力再节制我黠夏斯人,那也不能再让我们的族民白白送死了!
所以大队大队的黠戛斯骑兵,在所部首领的带领下纷纷拨马而出,可是他们当然不会前去迎击,而直面魏朝大军的兵锋这拨骑阵本来就在队伍斜侧护应,此时也很便于跑路,而直朝着西北面逃去,就要从契丹的军旅中彻底脱离开来!
经过短暂的错愕,一些契丹军将,立刻意识到了黠戛斯人这是要临阵脱逃也纷纷厉声咒骂起来,还喝令周围契丹军骑张弓便射。一阵羽箭挥洒过去,虽然将近百骑士射落坠马,可是其余大多黠戛斯族民也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就算那些契丹将领恨不得率部追击上去,杀尽那些违背军令而做了逃兵的部族兵马,但是魏朝雄军将士转瞬间便要杀至面前,又岂容得他们分心去对付脱离军阵的黠戛斯人?
而黠戛斯部族这么一逃,就在不远处,由乌古里人所组成的部族军人群一阵耸动,其中几名首领交换过眼神,看来也已拿定了主意
乌古里人本来活动的主要区域南邻当初的契丹联盟,居地水草丰美,同样是以游牧为主要生计兼营渔猎,盛产良马,而时常与契丹相攻。所以当年耶律阿保机担任联盟管帅众人,参与部族事的挞马狘沙里之后,便对乌古里人进行大规模征讨。
而后又历经多场惨烈的战事,于前几年却遭逢大败,被契丹俘虏一万两千余人,缴获牛马、车乘、庐帐、器物等器具二十余万,乌古里遂不得已也只得举部降附于契丹
然而一直到辽朝末年,统掌乌古里诸部的最高首脑都是契丹权贵,对其欺压盘剥,致使乌古里部对如今的契丹,后来的辽国时叛时服,直至生女真崛起,辽朝认为“一部或叛,邻部讨之,使同力相制”,遂将时常背反的乌古里人强行迁至乌纳水,与生女真诸部接邻,结果却促使这支部族归服于完颜阿骨打,加入推翻辽朝的军队而后随着朝代更迭,乌古里人便逐渐地融合入女真、蒙古当中。
所以眼下这些乌古里部族首领可都还清楚的记得,就在几年前契丹人杀入他们的领地,强夺他们的财产,并且威逼他们臣服的情景
我们只得奉从耶律阿保机的诏令,与南朝为敌,那时虽然说也有垂涎中原江山富庶,便借着契丹兵势随之南下来大肆掳掠的打算但是你契丹人到底还是不敌中原王朝,还指望我乌古里族人继续为你卖命?南朝大举北上,契丹焦头烂额,想必已无力胁迫塞外诸族各部臣服,我们也就不再奉陪了!
所以主要由乌古里部族军所组成的阵列当中,唿哨声接连响起,那些军骑纷纷拨转马头,朝着东面疾驰而去。先后有部族军脱离大阵,让契丹将兵更在眼里,也致使他们更是心慌意乱在魏朝兵马杀至之前,己方军旅便已在不断的减员!
滚滚向被涌动的一彪魏军锐骑,终于已追击上落在最后面的契丹车仗但见寒芒旋舞,就如狂涛巨浪一般,转眼间就将数十上百奔走不迭的契丹军淹没。而由诸般兵刃划出的寒芒一直朝着前方卷动着,几起几落。便是一片人仰马翻,哀嚎连天。铁骑所过之处,还剩下些身负重创的胡虏倒落在地上,鲜血从伤口处泼洒涌出,也只能在地上翻滚惨叫挣命!
眼见大股魏军兵马,已如山洪一般翻卷涌动而来,并且开始蚕食己方军旅的后阵倒也有些契丹军将不甘做砧板上的鱼肉而任人宰割,便嘶声厉吼着,统领麾下面前鼓起几分战意的军骑上前迎击,与追击杀至的魏军锐骑混战在一处。
而耶律阿保机所处的捺钵大帐左近,那些契丹耶律氏宗室子弟当中,虽然有些人惊恐的朝着南面望去,急催胯下坐骑,意图尽快摆脱魏朝大军的追击;然而倒也有的人面色恚怒,眉宇间满是狰狞之色,显然被南朝大军这般追撵着打,也让他们深感羞辱其中那些素来以武勇为傲的少壮子弟,也已经准备要带领斡鲁朵宫卫军骑朝着南面杀去
毕竟他们是耶律氏出身,所代表的,可是契丹最高统治阶级的家族,自然也绝不会像黠戛斯、乌古里等部族那般只是依附于强权,眼见势头不对,便会立刻有脱离契丹的打算对于这些耶律氏子弟而言,也完全没有想到,打下大片疆域的契丹儿郎,竟会有被南朝军马杀得望风溃散的时候而他们根本无法接受这种现实,所以也都发了狠心,就算拼得个战死沙场,也总胜过一味的逃跑下去!
至于二皇子耶律德光他面色阴渗渗的甚是可怖,也全然不似以往招抚汉人臣子时那般和善这个时候耶律德光眼中流露出两道森冷的目光,还是落到了一旁的石敬瑭身上,并且当即厉声喝令道:
“石敬瑭!我命令你率领所部兵马殿后,绝对不能让南朝敌军冲撞到父皇的捺钵大帐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