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众部奚人首领面露戒备,言语中也透出警惕之意,卢文进则呵呵一笑,说道:
“诸位首领,卢某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奚人各部的福祉。契丹如今也已折损了近十万兵马,还要勒令奚人出兵,可是如今契丹受天朝压制,形势也甚是险急各位以为就算集结奚人诸部,又可否抵挡得了天朝王师的兵锋?
当初卢某有幸能与诸部奚骑并肩作战,可是往往也只得受契丹驱使做为前驱,以身犯险。方今天朝可集结百万雄师,兵多将广,却是锐不可当明知不可敌,却还要受契丹驱策,届时岂不会致使大多奚族儿郎枉死?各支部族也将招致来灭顶之灾。
可如若不奉从耶律阿保机诏令,而不能为契丹所容。诸位首领也当识得时务,那么奚族诸部,何不与我辽西汉军一并归顺天朝?如此卢某也不至被迫与诸位在沙场上兵戎相见,对于奚人诸部而言,岂不是更为有利?”
卢文进此言一出,在场各部奚人首领虽一时默然,可从大多人的神情看来,也明显有些意动可就在此时,却有一个名为勃鲁恩的部族首领重重的哼了一声,便冷声道:
“说得好听!魏人不是也向利用我奚族对付契丹?魏帝眼下于蓟州与天皇帝对持,如若奚人诸部于营州背反,也必然遭受契丹的围攻讨伐,如此招灾引祸,魏国倒打得好算盘,要说动我等助其牵制契丹一部分军力,这不是要将奚族诸部置于险境?”
卢文进也预料到了,各部奚族首领当中,会有个别人排斥归顺魏朝而背反契丹他面色如常,旋即又笑言道:
“魏帝宽宏圣明,体恤治下诸族子民,又怎会任由奚人诸部独力抵挡契丹讨伐?我辽西汉军,非但仍愿与各部奚族戮力同心,天朝派遣这一路雄军前来,也将助各位力保营州
便由卢某为众部首领引荐,这位乃是大魏侍卫亲军马军司都虞候符彦卿,也是枢密使符存审符公膝下四公子,天朝派遣符都虞候这等勋将,统领雄军前来,而且由天朝舟师来往调运,又岂能说是要利用奚人诸部独力牵制契丹?”
方才这些奚人部族首领,便已注意到了仪姿气度明显有别于常人的符彦卿,眼见卢文进也有意策马处于这员魏军大将后半个身位,便意识到此人来头应该不会小然而听卢文进道明了符彦卿的身份,奚族诸部首领还是不由得面色一变。
毕竟这些奚人部族首领不止曾听闻过符彦卿的名头,他老子更是辅佐魏帝李天衢打江山的开国元勋,而在魏朝军中按名望而言,地位相当于与王彦章、葛从周并列为三巨头的符存审虽然比王彦章的资历略浅,但符存审在魏朝军中的地位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帝君李天衢之外,他便是实打实的最高级别军事统帅而符彦卿不但顶着他老子的光环,自己也早已打出了名号,排面来头自然很大。
按说眼下奚族各部首领还是契丹治下的臣子,而符彦卿则是魏朝军中大将,敌对的双方碰面,也当往死里掐才是可是眼见符彦卿面带笑容,在马背上微微欠身示意,那些部族首领脸上也挤出几分笑意,赶忙回礼,只是有的人动作稍大,也颇有些点头哈腰的意味只除了刚才出言驳斥卢文进,看来对于归降于魏朝仍有些抗拒的勃鲁恩沉着张脸,只是静坐在马上默然不语。
符彦卿则环视一圈,清了清嗓子,遂朗声说道:
“诸位首领,符某传达陛下圣谕前来,承诺愿意归顺我朝的奚人部族,非但可以保留领地,听闻奚族非但善射猎、逐水草迁居放牧,还岁借汉民荒地种稷,秋熟来获我朝亦会赐封耕地,提供大量耒耜、耧车、辕犁用具,并调遣人手悉以传授农耕技艺。如此弭兵轻赋,鼓励农桑。
契丹兵马如果前来征讨,由我统领的军旅,便如守护我朝治下子民,又岂容敌寇前来侵犯?我军与辽西汉军、奚人诸部联合到一处,与蓟北诸路雄军南北护应,打通山海关,连结蓟、幽之地,又何惧契丹再来侵攻?
而由我朝掌控辽西诸州之后,陛下许诺对奚族诸部五年不征赋税,而后也必当轻徭薄赋,为奚人诸部族民生计着想”
话说到这,符彦卿微微一顿,他注意着那些奚族部族首领脸上神情,随即又道:
“而肯归顺于我朝,为征讨契丹出力建功最多的部族,陛下便将授以奚王一职。当然诸部仍保留蕃长、首领统御其部民,奚王总领奚族军民之政,虽然权势更大,亦不得恃权其它臣服于我朝的部族我朝自是诚心招抚奚人诸部,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听符彦卿陈述魏帝李天衢打算招抚安置奚人诸部的打算,大多首领便已甚是动心。而又听魏朝要设奚王之时,其中更有人已是两眼放光。
众部奚族本来也是属于部落联盟制,诸部推选出来的首领唤为可汗,可是自从上一任联盟首领术里身死之后,各部奚族便相继被契丹征服。后来虽然有奚人贵族去诸自号奚王,不服契丹统治,而率数千帐族人大举西迁,后来却也被耶律阿保机征讨荡平所以奚人眼下还缺少个领头人物,各部权力的结构也十分松散。
起码截止到目前为止,耶律阿保机对于奚人还是倾向于简单粗暴的征服方式,先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吞并渤海国全境,如今又把重心放在与魏朝展开国战上面所以对待诸部奚人还是按分而治之的方式,尚还没有扶植设立奚王一职。
所以每逢出兵征战,做为主体民族的契丹自然是高高在上,然而各部奚族作战时的指挥权,先前还要交托到卢文进这个汉人军将手里在场这些奚人部族的首领,或多或少也都有些私心,谁又不想被强大的帝国扶植,代为主持诸部军民大权,而让自己的族民凌驾于其它部族之上?
而卢文进在旁观望,眼见差不多已到了火候,遂又趁热打铁的说道:
“诸位首领为何还犹疑不决,莫不是甘愿一直受契丹统治?难道你们都忘了当年带领一部分奚人西迁的去诸?凭心而论,耶律阿保机崛起于北地,契丹逐渐强盛,遂接连蚕食北地诸族,致使奚人以咸被驱役各位首领迫于形势,只得臣服,然而契丹又可曾善待你们的族人?”
又有卢文进在一旁拱火,这些奚人部族首领闻言相继面露愠色,有的人甚至眼中也流露出仇恨的火焰突然有个名为胡损的头人喝骂了一声,旋即忿声喊道: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契丹时常强征我奚族牲畜、皮毛,还要勒令我们为其四处征战,又致使得多少儿郎断送性命?契丹治我族人,赋税繁重、法令苛刻,统治严酷残暴,又可曾将我诸部首领,以及奚人族民看在眼里?
我早就打算要起兵举事,恰逢南朝重挫了那耶律阿保机,又派遣兵马至辽西,与本来效命于契丹的汉军一并举事也正是机缘巧合,我胡损愿为南朝所用,就此背反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