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以东,隶属于后世天津市最北部蓟州渔阳县,同样也有一批契丹兵马朝着北面退返而去。
不少士兵神情沮丧,行进的行伍中,时不时还有几声契丹语咒骂声响起。统领这支部众的契丹军详稳面色阴沉,他眼中透出如狼一般的凶芒,让人望之顿感不寒而栗可是当这详稳再回头恶狠狠的眺望过去,忽然再与那对灼灼目光对在一处,他的气势便顿时弱了几分。
王晏球手中提着两杆乌沉沉的大锤,威风凛凛,兜鍪下那对招子也透着股慑人的寒芒看来这拨进犯蓟州的契丹兵马若是不肯退却,他也早已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而在王晏球身边,也尽有雄壮剽悍的军骑戎卫,一个个也俱是杀气腾腾,看来也都不在乎再与契丹军旅激战一场更有些龙精虎猛、血气方刚的甲骑策马提缰,紧绰兵器,眼中也尽是跃跃欲试之色。
契丹兵发渔阳,本来也正要一举拿下蓟州全境。然而还为抵至城郭时,便听到激荡的马蹄猛烈的扣动地表,所发出隆隆声响,魏军马步军众忽然从漫卷的烟尘中奔袭出来,卷起碎草尘土迅速靠近,当即拦截住契丹兵马行进的道路,凛然的杀意也登时在原野上弥漫开来
基本上还是相同的说辞,魏朝既然是中原正朔王朝,也已覆亡后唐晋阳朝廷,那么旧时唐廷疆土,理应由魏朝接管。契丹军队如果再妄图占取蓟州,也视为侵犯国境。话就撂在这里,就看你们敢不敢打了
统领这拨契丹兵马详稳,也如耶律倍那般,深知眼下着实不宜与魏朝开战。王晏球同样态度强硬,摆明了就是要让契丹军旅赶紧掉头滚蛋魏朝、契丹双方,也不免要走彼此遣使来往谈判的流程。可至少眼下而言,如果贸然开战率部本来要控制住蓟州治下诸地的契丹军将自问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故而先取涿州之后,王彦章、王晏球又挥军北上,迫退北地胡骑,而把疆域北扩至幽、蓟一隅。只不过这期间的过程,便已与契丹闹得很不愉快
李天衢倒并不在意与契丹之间的矛盾开始变得愈发尖锐,耶律阿保机仍有觊觎中原的野心,那么自己所能做的,就只会让他越来越不痛快。
然而李嗣源招聚后唐余部军旅,远遁塞外的消息传至河东太原李天衢沉吟片刻,忽的叹声说道:
“到了这个时候,也仍会是李嗣源扛起大旗,而意图复兴河东李家的江山社稷”
如果按正史线走下去,由于李存勖宠信伶官阉党,而严重损害了后唐许多宿将的利益,诸路将士更是满含怨意李嗣源奉旨平叛,结果自己帐下亲兵哗变,甚至与叛军达成共识,非要推举他为君主;诸方军中大佬,又纷纷表态愿意拥戴李嗣源,所以他也是在相当被动的情况下,而只得走到李存勖的对立面上。
而且比起后来黄袍加身的宋太祖赵匡胤,李嗣源的处境也要险恶太多他面对的不是柴氏孤儿寡母,而是早就对他猜忌的后唐庄宗李存勖,如果放弃兵权,休说自己的一众心腹决计不会答应,李嗣源大概率还会被李存勖处死所以他被半推半就的推上君主之位,也着实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可无论怎么说,李嗣源起兵举事,对抗帝君李存勖,而夺了自己义父亲生子嗣的皇位,他终究难免还是要遭到世人非议。
如今的情况却又截然不同,李嗣源现在相当于以身许国,艰难险阻再大,也要重续他义父、义兄弟所建立的后唐国祚。当然也会有不少将领,愿意死心塌地的追随他继续奋战下去。然而李嗣源只得选择遁入塞外,他所要延续的这个所谓后唐的势力性质也难免要发生转变。
后唐的统治阶层是沙陀族,可是沙陀人接受汉话的程度也不尽相同。比如李存勖出生之时,他父亲李克用已经占据河东,所以李存勖自小受耳濡目染,喜读《春秋》,晓微言大义,不但精擅音律,还能写词作赋,更是梨园戏剧的重度痴迷患者可以说他身上沙陀人的习气已十分不明显,与寻常汉人显贵子弟也没有什么分别。
而且李存勖非常忌讳狗,因为这般时节野狗有暗示胡人之意,所以他认为自己已经归化汉唐,甚至有些排斥本来沙陀胡人的身份。而改制称帝,建立后唐而宣称延承前朝宗室,觉得自己与中原汉家帝王别无不同;
李嗣源则不然,他比李存勖大了将近二十岁,本来名为邈佶烈,不过是沙陀族中没有姓氏,而落魄浪荡的部民,而十三岁时便投从至李克用之父李国昌军中效力,而从塞外一直打到中原所以早年的李嗣源,就是个游牧族民。即便后来汉话说得已经十分地道,可是他目不识丁,所以与李存勖相较受汉化的程度,可说还相差甚远。
而且李嗣源就算做了后唐明宗,他每日晚上都会在宫中焚香,向上天祷告有言“某蕃人也,遇世乱,为众推戴,事不获已。愿上天早生圣人,与百姓为主”所以李嗣源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就是沙陀胡人,而仍竭尽所能要做个好皇帝。
比起他那善于戏剧、作词、音律的义兄弟李存勖,李嗣源更像是个身上胡人习气未褪的大老粗,不过他也证实了文化修养差些,也未尝不能做个明君可是如今他远离中原汉家文明的熏陶,而重返自己孩提、少年时节最为熟悉的塞外草原,环境的截然不同,李嗣源也无法再按照中原王朝管理朝堂的方式,而尽可能的重新壮大势力更何况如今追随他的兵马当中,汉人的比例大大下降,而沙陀族裔则更加占据主体位置,这又会导致如今他统治的后唐势力会发生什么变化?
狄夷入华夏者,华夏之;华夏入狄夷者,狄夷之而狄夷先入中原,再重返塞外,那么狄夷化的现象,恐怕也将会变得愈发明显。
于中原争霸失利,便重返塞外草原,重新招聚兵马,以图东山再起。当初李克用就与他老子李国昌便曾那么做过;而后与朱温的对抗中落入下风时,李克用又曾那么想过结果事到如今只得实施这个计划的,却是李克用一众亲子义儿中硕果仅存的李嗣源
可以预见的是,比起身处于中原,李嗣源带领后唐余部兵马,在塞外的生活想必会十分艰苦,与其它游牧部族要争夺生活空间,也要面临契丹方面的围剿而由游牧民族所形成的势力逐水草而居,以畜牧为业,而时不时的南侵寇钞,进犯北疆以掠夺物资,这也都是常态。
何况魏朝覆亡后唐晋阳朝廷,与李嗣源是势不两立的死敌。他当然也会伺机南侵寇钞,哪怕现在没有大举进军、夺回故土的实力,可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李嗣源如若时不时派兵小打小闹,发现苗头不对,便立刻奔走远遁,这倒也颇为头疼而李天衢又思量了一番,忽的长声念道:
“李嗣源的岁数,应该也已年过五十了吧他在塞外还要苦心孤诣的重振旗鼓却还能奔波劳苦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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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单更,缓解一下思路,明日正常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