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岭间艰难攀越穿梭,结果好不容易越过怪石横绚的岭坡,终究还是有大批魏军合围杀来,到底还是要拼死突围!
双方甲士迅速厮杀到了一处,虽然从方才开始一直遭受伏击,后唐将士伤亡惨重,而且士气低迷。但现在好歹能与敌军近身进行白刃战,也有些军卒便如发了狂一般,恶狠狠的直扑上去众多挨了刀砍枪搠,甚至被飞跃过来的敌兵扑倒,而纷纷滚翻下坡!
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魏军步将连盾带人,便被暴冲过来的史建瑭一刀劈成了两半。旋即刀光闪现,又是一颗人头冲天而起,史建瑭厉声叱喝,溅得满脸鲜血,也更显异常狰狞!
看他那般架势,当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也势必要把胆敢前来截杀的魏朝将兵尽数斩杀于这片山岭间。
然而史建瑭的气力也在快速流逝着,身上包扎的伤口又渗出殷红的鲜血他也全凭着一股血气要牙硬撑,毕竟在这一支军队当中,史建瑭是麾下士卒们拥戴的主将,是起到中流砥柱作用的一军之胆,尤其是在这等身处绝境的情况下,他也唯有死战下去!
直面史建瑭刀锋的另一名魏军步将,眼见刀光劈斩下来,他立刻后撤闪避。然而史建瑭使出了花刀技法,招式陡变,长刀化劈斩为横扫,锋尖正好从那步将的脖颈掠过,他咽喉登时冒出团团血泡,双目凸出,连忙探手死死捂住颈部,身子却已经瘫软倒在了地上。
而精力充沛,不断围攻上去魏军士兵,实则内心已开始忌惮敌军中这等剽悍的勇士。史建瑭便趁势大声喝令残余甲士紧紧跟随着他,继续往前面冲杀过去,也终于冲破了两层围堵,便朝着前方岭道疾冲了过去!
可是才冲出十几步的距离,史建瑭的脚步开始慢慢放缓,因为他已然瞧见,前方山岭拐角处,忽然又撞出一彪人马,几队步卒拥簇着十余军骑,而横枪立马,处在最前列的那员敌军主将,还是以往在战场上曾交过手的老相识。
“南朝统领军旅,于通天峡设伏的主将,果然是你夏鲁奇”
史建瑭凝视向浑身乌锤甲披挂,骑乘骏马、手绰大枪,犹如矗立在岭道间一处险峰的夏鲁奇,倒也并没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狠戾煞气。他神情相对平静,而出言叹道。
夏鲁奇眼见史建瑭衣甲残破、身上染血,而身后那些后唐军健虽然怒目而视,可是突围无望,他们各个露出疲态,眉宇间也明显夹杂着绝望之色终于有机会铲除这个敌手,让后唐再折损一员大将,夏鲁奇也并没有得意忘形,而是平静的望着史建瑭,回道:
“也全因陛下料事如神,预判你晋军将攻打昭义军,而要堵截我朝北上驰援的路径,也必然要抢先占据通天峡要隘你到底也是有些心急冒进了,不过再度交锋,我朝明君雄主料敌先机、决策千里,我便是占了这个便宜。凭你的本事,按说也不至败得如此狼狈。”
史建瑭听了惨然一笑,又道:
“败了便是败了,我只恨连累得麾下儿郎枉然送命。本来还想着忍辱突围,盼得还能卷土重来,不过终究被你给拦截住了不过如若易地而处,如果是我截杀住你,也绝对不能任由敌国大将还有逃脱的机会。”
“确是如此咱们各为其主,身为行伍军将,毕竟不是在江湖中闯荡的游侠儿。为成就各自所效命主公的霸业,还身系麾下儿郎的性命,每逢相见必要拼个你死我活所以就算你负伤力虚,我也仍要占你这个便宜。
只不过我也曾听闻,令尊白袍史都督,与我朝陛下也有些交情,若肯投降我朝,也必受重用。你待晋主,也是仁至义尽,方今身陷重围,已是插翅难逃。我也敬你是个烈汉,与其战死于此,却仍不肯降从么?”
然而夏鲁奇话刚说完,他微微一顿,便低声嘀咕道:
“该说的话,固然要讲,不过我估计你的为人,想必也是誓死不降吧”
史建瑭听了,他神情凝重,立刻义正言辞的回道:
“夏都虞候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既跟随家父从戎投军,便没指望会得个善终。与其熬到年老力衰时病死于塌上,沙场上血战到最后一刻,即便拼得阵亡身死,亦感痛快!
我与家父两代,自献祖皇帝(李克用之父李国昌,在孙儿李存勖称帝后被追为追尊为后唐献祖,谥号文景皇帝)伊始,辅佐河东李家三代,从那时起,昭武九姓史氏,只为河东李家竭忠效死!
就算我也敬贵朝帝君的确是个有雄才伟略的明君,可一山不容二虎,我朝陛下要与他决胜争霸,我即便赴死,也决计不会投从南朝!否则枉遭世人耻笑,还要污了我与家父声名!”
夏鲁奇闻言,心里道了声果然如此,他便提起大枪,翻身下马,统领身后马步军健,朝着史建瑭那边迫近过去。一边摆开要冲杀的架势,夏鲁奇一边又豪声言道:
“既不肯降,两军交锋,也容不得半点相让!不过即便你今日必死,我也自会吩咐下去,将你的尸身送回晋地,能于家园故里安葬,而不必埋骨在这深山僻岭之中。”
身陷九死一生的绝境,史建瑭却呲牙一乐,森森白齿上沾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也显得更为乍眼。他与夏鲁奇各为其主,每次交锋势必要取对方的性命,可这一番言语下来,彼此也并没有怨毒的仇恨,倒似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触
可即便如此,双方终究还是要决出生死,史建瑭眼中迸射出凛然杀机,也高声回道:
“如此说来,我倒还要先谢你了?不过就算你占尽优势,到底谁会死在谁的手里,还犹未可知!”
史建瑭话音未落,便立刻拔足突进,倏的直朝着夏鲁奇冲去。仰天长啸,舞起长刀便抡斩了过去!而夏鲁奇陡见眼前寒光一闪,他道了声来得好,手中大枪也疾如闪电攻了过去。长刀与大枪相击,当即发出炸雷般响彻山岭的金铁震鸣声!
河中镇残余牙将牙兵,与魏朝殿前司精兵锐卒而纷纷嘶声喊杀,朝着面前的敌人暴冲而去,很快便又混战成一团!
史建瑭的长刀疾如惊雷,刀锋从夏鲁奇的铠甲护肩处重重划过,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当即火花四溅。而夏鲁奇手中大枪,也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翻腾飞舞的黑龙向朝着史建瑭席卷过来,两人战成一团,起初十余合内,也仍是针尖对麦芒,斗得不分伯仲。
然而但听得刀枪相击、金铁交鸣声愈发激荡,双方刀来枪往,不是被对方的兵器格挡开杀招,刀刃枪锋,便是从面前劲敌身上要害处疾速掠过两员当世虎将以性命相博,生死也只在毫厘之间!
又斗了二十余合,伴随着激烈的动作,史建瑭身上几处箭疮伤口所渗出的鲜血,已将包扎的麻布染得鲜红。血液淋漓流淌,他忽的也感到眼前一片模糊,只的听得破风声突至,而下意识的侧身避让可一片肩甲,却遭夏鲁奇一记上挑抛飞了出去,锋利的枪刃,还撕裂开肩头一片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