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你慢慢吃,不用紧张。咱们那里还埋藏有红薯,管够大哥哥吃。”
李秋生永远忘记不了狗儿把烤好的红薯,递到他面前时说的这一句话。狗儿那一副稚气未脱的纯真样子,和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有点胖胖的圆脸就如影随形浮现在他的脑子了。
那是李秋生第一次逃离青花绣楼外溜时遇到狗儿的场面,一帮小屁孩把他当作唱大戏的好小子一样跟着,缠着。直到李秋生为了解决一顿饱餐,而设下“烤红薯”换“大戏”的妙计。当时那一顿烤红薯的酥香,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一直延绵在他的记忆里,挥不去,抹不灭。
眼下被金刀客这一问,李秋生的心里又繁衍出狗儿这一幕,他不假思索的答道。“狄寨主,若是急于解决粮草之困,五谷杂粮最好。”说罢,就停顿在了当中,看向寨中的众人。
“五谷杂粮最好?”金刀客反问了这一句,又疑惑地看上李秋生。寨中的众人似乎也是一副不知所然的样子,张着一双双狐疑的眼睛望向当中的李秋生,好像这些桑农之事和他们的过去很遥远一样。
李秋生见众人不解,又解译道。“五谷杂粮之中以红薯最为易种,收获时间最短。亦少较择天时地利之机,适宜大片种植。别外芋头,玉米、马铃薯等粗杂粮食虽是简单易种,但仍是需要按时令季节播种。所以我认为现在正是仲夏时节,种植红薯玉米不失为上上之选,其他时间理应按季节性轮值种植相应的作物。”说毕,连忙转向一旁的金刀客说道。“狄寨主,你看是不是我说得有些不妥?”
谁知金刀客一拍身旁的八仙桌大笑道。“小英雄啊,小英雄,让我说你什么好。咱们寨中这么多男男女女都是从田地桑农之间走出身来的,在安乐寨生活了那么久,居然不知道五谷杂粮的这些妙处。看来人真是不可眇视的东西,就是不分年齿老幼身份高低所增长的智慧。”说罢,居然因一时说得大过激动,差点就要当众拜服起李秋生来。
李秋生赶忙阻止道,“狄寨主,不必如此客气。我能受到安乐寨众人的庇护,还得多多感谢你呢。我刚才所说的这些,也就是我的平常所见而已,并不是什么高深的玄机,受不得你们如此膜拜。”
“小英雄,你过谦了。你当得起咱们寨中人如此的敬重之礼。”金刀客接着李秋生的话荐说道,然后四处环顾了一遍,抑手作礼向寨中的众人说道。
“作为寨主,我总得为寨中的子民筹画这燃眉之急的粮响。但是这些年,大概安乐寨的人们都过贯了那种响马盗窃劫掠的生涯,一时让你们改观过来做良民似是难有所成,变难有所改变。这样吧,明日从我做起,除东西关卡留守人员外,凡能耕作的男女都必须去寨中认领一块沃土,开垦屯种,稼接桑麻。”
在场的众人又是一片哗然,齐齐望向当中的李秋生。好像现在安乐寨的大当家不是狄寨主一样,反而是眼前这个改变了他们生活方式的不屑小子。
寻个间隙,李秋生偷瞅了狄金燕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得意洋洋的笑容。好像在说‘贼婆娘,怎么样?我这肚子里的鬼点子还不错吧?昨晚还见你为我担心了好一阵呢,这会儿你就可以放二心啦。三小姐,还是我说得对,你就别想整天来猜测我的心思了。猜了也是白猜,你跟本就摸不着。’
看着台上一副痞子得志的模样,狄金燕在台下向李秋生投去了避夷的眼光,心中不屑一顾的神色赤然泻在她的脸上。然后无聊地负气撤了一娇,托着腮膀子又忤在桌上自斟自饮一翻。
两人,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就这样远距离的较劲,似是弄得旁边的董老爷子总是莫名奇妙,两眼白翻。他一会儿瞧瞧旁边的狄金燕,一会儿又侧头瞄瞄台上的李秋生,发现没有什么大好的秘密。捏捏下巴,抓耳挠,终是不明所以,只得跷起二郎腿独自喝他自己的闷酒。
一切似是大事已定,狄寨主才拉着李秋生的手宛座回了八仙桌前。四人又是机械地举杯碰了一回酒,才正式步入了庆功宴的序列。
安乐寨的筹斟交错很快就持续到了半夜,再闹下去鸡已鸣更,天就要亮了。
山寨的晨曦来得并不迟缓,日出东方就把鲜亮的阳光送到了古连山上。像一道闪亮的金光,霎时就把安乐寨笼罩得云彩缤纷,霓红馥郁。
安乐寨的议事厅内已集满了一众寨中的大小头目,众人安静地听金刀客说道。
“兄弟们,昨日小英雄所言并非虚妄,对咱们安乐寨眼前的困境来说也是当下最好解决粮食的捷径。虽然种植五谷杂粮需要时间,但是种植红薯玉米大豆之类的作物时间最短,收成丰快。最主要的是咱们手中有粮就可以避免外出抢劫大规模的杀戮,避免不必要的人员伤害和减损。避免在座的各位和寨中的老小,不至于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会弄得自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众人一阵狐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惑不解便又开始私下议论起来。当中又听得金刀客在座上大声说道,“所以本寨主决定,从此以后咱们安乐寨以农耕桑麻之事为主,以抢劫掠夺为辅,非到危急必要之时千万不可泛用。如果在座的各位还有不愿意或者不接受我如此决定的目的和原因,在三日之内你们可以自行离去,安乐寨的帮众绝不阻止和挽留。若三日之内不离弃安乐寨者,本寨主就认定你们是愿意和接受咱们安乐寨种植桑农之事的。”
二当家林堂主站出来说道,“狄寨主,你这不是逼着咱们兄弟改行吗?若如此,兄弟们都不做抢劫杀人越货的勾当了,只怕到时不等你们把粮食种植出来,兄弟们就要饿死了。反正都是难逃死罪,不如做一场来得爽意的大勾当,也不枉当了这么多年的山贼绿林。”
“二当家,你此言差矣。咱们安乐寨还没有沦落到如此困难的境地,但是不代表往后不会如此遭遇。所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得像小英雄说的先谋而后动,不可睢意妄为。”金刀客一时这样说道,又望了众人一眼,才坐回当中的虎皮大座。
有人又从中问道,“狄寨主,小英雄的想法虽好,咱们也有从良去恶的善心,只怕这些年咱们做下的这些抢财越货的恶行,官衙不会放过咱们的吧?到时官兵来犯,咱们又如何自圆其说。”
“问得好,你这一问正是我想要说的。”金刀客朗声答道,然后又四处望了一下,接着拱手说道。“既然你们都认识到这一点了,正如昨日小英雄所说。咱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聚则生,分则死。咱们在古山镇劫粮这一票已经震动朝廷,再加上昨夜连败官兵之围,必将引起朝廷的极在震怒,势必引发大军围剿。那么,安乐寨大祸即将不远矣。所以本寨主才觉得小英雄的提议,是非常适合目前安乐寨所面临的困境的。”
“嗯,都听狄寨主和小英雄的,咱们这就领田分地去。”厅中顿时有人在金刀客的话语落地之后,随声附和道。
接着就有一众情绪高昂的大小头目喧闹着,带头就往寨外的肥沃土地走去。
转瞬之间,安乐寨的议事大厅内就变得冷冷清清了,人迹渣无。
李秋生随金刀客父女和董老爷子一行人也缓缓渡出了厅外,狄金燕忽然退后几步向李秋生赞赏的说道。“李木头,你真有两下子。照此下去呀,只怕安乐寨的人们只知道有你而不知道有我爹这个大寨主了。真是恭喜你,大出乎我的意外了。”说着,满脸粉红的娇怯着,似一个禄出嫁的大姑娘。
‘呸’的一声,李秋生冷眼一瞧说道,“贼婆娘,你不会是又看上我那好了,这么娇怯的来迷惑我吧。”说毕,迈步而去,忽然又丢下一句说道。“别费心了,我可是坐怀不乱的潘安喽。任你多娇娆,咱也不鸟你。”
狄金燕顿时气得双脚一跺,在背后无声地比划着两个纤纤细手,怒目圆睁地吃吃抢白道。“死木头,你,你,休得独苍狂。到时侯本小姐定叫你偿偿我的厉害,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山谷外,一片肥沃的沃土上,已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安乐寨的男男女女正挥洒着勤劳的汉水,忙着开垦顿种。看看不远处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竟然也挥动着稚嫩的小手,忙碌地劈草翻茅,一铁锨,一镐锹,翻地剖土。
金刀客站在高处看着眼前这一切,激动得突然转过身来对众人说道。“还是李秋生的鬼点子好使,一句话就能改变他们的思想。”
“老夫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安乐寨在山贼和绿林的边沿中周旋这么多年,现在居然被你一语所动,尽皆弃恶从善。”
“老夫实在是欢喜之极,英雄出少年,后生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