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还在自斟自饮,刘立杆的妈妈已经走开了,去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刘立杆也走开了,他走到了门外,坐进车里,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又是一年,属于刘立杆和他妈妈的年夜饭,这样就算是结束了,但对老刘来说还早,老刘一个人坐在桌边,最起码还要坐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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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那里,先是自言自语,后来是骂骂咧咧,好在他骂的对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不管是刘立杆还是他妈妈,都不会介意,就当他在唱戏。
有一次,刘立杆来了兴趣,好奇他到底在骂什么,认真地听了十几分钟,好家伙,听出来了,他居然是在骂他小时候苏北老家一起玩的玩伴,说的也是小时候的事情,刘立杆大笑。
等到老刘的骂骂咧咧,发展到舌头打卷,变成了金鱼一样,咕噜咕噜往外吐气泡的时候,刘立杆妈妈知道快了,知道他就要歪在藤椅里睡着了,就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毯子走过去,老刘果然是已经打起了鼾。
她把毯子盖在他的大腿上,把面前桌子上的酒杯碗盘移开一点,免得他睡着的时候双手乱舞,把这些东西砸了。
老刘有一点是可以让人放心的,那就是他酒喝再多,睡得再沉,歪着的身子也不会往下滑,从藤椅滑到地上,刘妈妈尽可以放心地回去看电视,等着春晚的来临。
等再听到老刘大呼小叫的时候,就知道他这是醒来了,酒也清醒了一点,刘妈妈站起身,胡乱抓过桌上两盘菜,去厨房胡乱地热一下,放回去,老刘的声音就平息了,乐滋滋地再喝起来。
对他来说,酒外面的世界都是可以不存在的。
刘立杆启动了汽车,却不知道要去哪里,谭淑珍回永城了,张晨他们去了海南,许文辉回老家过年了,连任溶溶和陈雅琴她们,今年也早早把内外盘的单子都平了,空仓过年,她们也都回家了。
刘立杆开着车,在空空荡荡的街上开着,本来,到了今天,在杭的外地人都回了家,整个城市,已经空了一半,到了这年夜饭的时间,街上的人车就更少了。
刘立杆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着,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环城西路,他想起来了,前面就是望湖宾馆,刘立杆开到望湖宾馆的门口,把车停下,下了车,朝四周看看,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刘立杆叹了口气,这个城市,说大的时候,还真是他妈的大,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他这个喜欢在街上活动的人,都没有再偶遇过她。
刘立杆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是张晨,后面还有很多的人,很多的声音都凑过来,叫着他的名字,他们准备开始吃年夜饭了,从电话里闹哄哄的样子,都可以感受到他们那里气候炎热,不像杭城,风吹在脸上,都是要割肉的。
人置身在炎热的环境,就像狗要吐出舌头散热,人也会很自然地叉手叉脚,把自己完全打开,到了寒冷之地,自然就会嘶嘶地蜷缩起身子。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刘立杆已经钻回车上,通完电话,他把手机扔在了副驾座,心里更是一派的茫然。
他朝四周张望,还是没有看到阿莲,也没有看到她的同行,刘立杆启动车子,开去了大学路,准备去公司,他不知道,除此之外,他还能去哪里。
这个平时每天不停地从这里到那里,很忙很忙的人,到了这时,竟然是无处可去,也无人可找。
连范建国都已经带起了一个女朋友,这个时候,他肯定和他女朋友在一起,和一个有女朋友的人一起玩,实在是没有意思。
刘立杆开到求是书院的门口,正准备转进去,他的手机响了,接起来,竟然是老倪,刘立杆奇怪了,问:
“你老人家,怎么这个时候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老倪问:“你在哪里?”
“杭城啊。”刘立杆说。
“忙不忙?”
“忙,我正在化妆,准备上电视,向全国人民发表新年贺词。”
老倪笑了,他说:“快来,来打麻将,我这里三缺一。”
刘立杆骂道:“不会吧,老倪,在这全国人民喜迎新春佳节的日子,你让我不远万里,从杭城开到柯桥去陪你打麻将?”
“别贫,我也在杭城,在菲菲这里。”老倪说。
“你离家出走了?”刘立杆说,“好,马上到。”
刘立杆开到前面开阔处,调转车头,往朝晖开去,菲菲和梦瑶,她们的房子,老倪都是从刘立杆这里买的,面对面的两套,刘立杆骂老倪,这样你是不是一个晚上,就可以上下半场连轴转了,光着屁股就可以跑过去?
刘立杆开在路上,心里还是疑惑,这两个死逼,都不用回家吗?这老倪,真的是不要好了,他妈的连年夜饭,也不回去陪他那个糟糠之妻,吃一顿了?
刘立杆出了电梯,也不知道哪间是菲菲,哪间是梦瑶,他就随便挑了一间按着门铃,门里面没有动静,对面的门却开了,老倪叫道,这边这边。
刘立杆走了进去,看到菲菲和梦瑶两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刘立杆进来,两个人都站了起来,刘立杆叫道:
“我去!老倪,双枪啊!”
他看到菲菲和梦瑶站在那里,两个人都挺着肚子,朝他笑着。
刘立杆走去边上,把卧室的门一把推开,老倪说你干什么?
刘立杆说,我一定要看看,你们是三人床还是双人床。
菲菲和梦瑶大笑,老倪也得意地笑着,他说,走走,去打麻将。
四个人走到麻将桌前坐下,麻将开打,刘立杆一边抓牌一边问菲菲,几个月了。
“四个半。”菲菲说。
“你呢?”刘立杆转头再问梦瑶,梦瑶说一样。
刘立杆看着她们摇了摇头,叹道:“双胞胎啊,这双胞胎,从两个肚子里出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菲菲和梦瑶又是大笑,梦瑶伸手来打刘立杆,骂道:“你不要再说笑话了,我肚子都要笑痛了。”
菲菲也骂道:“笑流产了你负责啊!”
“可以可以,我再负责播种。”刘立杆说,然后转头问老倪:“老倪,我截胡你没有意见吧?”
老倪左手摸着麻将牌,右手抽了口烟,慢悠悠地说:“你这个不是截胡,是海底捞月。”
“流氓!”菲菲和梦瑶一起大骂,也不知道是骂老倪,还是刘立杆。
看着菲菲和梦瑶,刘立杆知道老倪为什么今天还在杭城了,这两个人,挺着个大肚子,肯定是有家也不敢回,回去不被父母骂,也要被居委会管计划生育的抓到。
刘立杆没听桂花说过这件事,说这个小区,有两个黑孕妇,不然街道也马上会找上门,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两个人,肯定是一直躲在家里,连下面花园里都没有去过。
这种日子,平时照顾她们的佣人,应该都回家过年了,这老倪老爸爸,不亲自来照顾,还有谁来?所以老倪,就只好和家里编个理由,继续待在杭城了。
刘立杆想到了一件事,问老倪:“这要生的时候怎么办?被抓到可会把你罚到倾家荡产,怎么样,要不要当超生游击队,去海南岛?我来帮你安排。”
老倪说:“不去海南,再过两个月,我就带她们去香港。”
“也对,反正你自己有飞机。”刘立杆说。
说到飞机,刘立杆想起来了,他说:“老倪,你那个私人飞机,这两天也给我骚包一下?”
“去哪里?”老倪问。
“三亚,张晨和老孟他们都在那里,他们今年去那边过年。”
老倪奇怪了,他问:“那你怎么没有一起去。”
“我要在家陪老头、老太太吃年夜饭啊。”刘立杆说。
老倪看着他,嘿嘿笑着。
刘立杆问:“你笑什么,还笑得这么奸诈?”
老倪说:“是你那个相好没有去吧?”
“什么相好,别胡说。”刘立杆骂道,“是同事。”
“好好,不管你说是什么,是不是她没有去?你要是说实话,我就让他们飞一趟。”老倪说。
刘立杆笑道:“对对,坦白交代,她回永城过春节了。”
“这就对了。”老倪点点头,“准备什么时候去?”
“初三。”
“好。”老倪说,“回来要不要接你们?”
“回来就不用了,很多人,你那个小飞机也坐不下。”刘立杆笑道,“骚包骚一次也就够了。”
“是要带着你的相好一起骚包吧?”老倪笑着。
“胡了!”菲菲叫道。
“放铳,放铳。”菲菲手指着刘立杆乱摇。
刘立杆看着刚刚打出去的三万,自己也莫名其妙,怎么会打这张,这一张出去,就把自己明明早就已经听了的牌,又打成没听了。
刘立杆看看菲菲和梦瑶,再看看老倪,骂道:“你们一家三口,不会是合起来杀我猪吧?”
“对,不然还叫你来。”老倪大笑。
“少废话,快点,给钱,给钱!”菲菲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