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北地,周边氛围较之年前有了明显不同,官道已经贯通东西南北,野地荒村也渐渐有了些许返乡的人家,毕竟故土难离,城市再繁华终究是他乡。
就连路边的荒野小庙也都开始有老人打理,重新供奉土地山神。
红玉不禁说道,“我虽一直身在昆仑,但大梁之事略有耳闻,昔年异族入侵江北之地尽数沦陷,百姓流离失所被异族圈养于山林,称‘二脚羊’。”
“如今短短数年,夏侯立玄甲军渡江北伐,短短数年居然达成如此成就,当真是令人震惊。”
周白想到前世的一则诗句,不禁脱口而出“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红玉嗔怪道“你不是欣赏夏侯吗?为何突然说出这种话。”
周白笑道“夏侯行为步步为天下先,我自是欣赏。但如今命星隐去气运茫然,谁也不知现在是否有另一个‘慈航普渡’在背后侵蚀其运,挑拨战争。”
夜已渐深,周白红玉便在途经一处村落时,打算寻一处荒屋休憩,走进村落时周白才恍然发现这里居然是他们去年来过的荒村。
如今虽然依旧显得破旧,却也有了种萌芽初露的生气,昔日被堆积木炭的破旧土屋已被人整理干净,未等两人靠近,突然传来阵阵犬吠之声,一时间五六盏灯火从几处房屋亮起,每家都有一青年壮汉提着柴刀挂着腰弓从房中走出。
周白脸上一凝,这些人几乎各各带有血煞之气,当是沾过人命的存在。几人见到面前一男一女不禁一愣,连忙收起了手中的兵器,为首之人上前笑道“惊吓到二位了,在下杨虎,暂代本村村正。”
杨虎身高马大,面相虽然憨厚,但一道狰狞的伤疤给他平添了分凶煞之意,见到两人不动,杨虎挠了挠脑袋“两位莫要害怕,我们是北疆退役的精卫,如今返乡故里居于此地,并非匪类。”
周白这才明了,拱手道“在下周白,与发妻途径此地,打算寻处休憩之所,不想叨扰了各位,还望杨村正见谅。”
杨虎闻言笑道“无妨无妨,村中还有不少房间荒废,两位尽管休憩便是。”
天色还未亮,周白便被村外隐隐传来的声响吵醒,睁开眼睛,发现红玉躺在他怀中,微闭双眼模拟睡眠,好像感觉到了周白的醒来,红玉睫毛轻轻抖动,神识回归。
“你醒了?”红玉眼眸如水,静静的看着周白。
周白心头一跳,忍不住吻了上去。“嗯,现在醒了。”
......
伸着懒腰出门的周白正好看到杨虎等人正有说有笑的从村口走来。
“周公子,早啊。”杨虎笑道。
周白颔首示意,回道“早。”
随着暖暖的阳光撒遍整个村落,一个个七八岁的孩童纷纷从各户跑出,各自围着自己的爹爹嬉闹,每个面孔上都充满了希望。
见到生人,有些孩童好奇的盯着周白看个不停,有些则拉着自己父亲的手往家里拽。
杨虎抱起身边虎头虎脑的小孩笑道“乡下孩子没怎么见过生人,倒是让公子见笑了。”小虎子好奇的盯着周白,从小随母亲生活在南方乡下的他,很少见过如此好看的生人。他不过是一个孩童,还不知何为面白如玉,气质脱俗,只觉得对方的眼睛很好看,跟夏天里的山涧清泉一样,给人的感觉好亲切。
周白嘴角含笑,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蜜饯递给了小虎子手中,小虎子咽了口唾沫,这种东西他见过,去年就吃过一次,具体味道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很甜很甜,比山里的柿子都甜。
杨虎看向周白,随即笑道“还不谢谢这位大哥哥。”
小虎子小心的将蜜饯装好,开心的说道“谢谢哥哥!”挣扎着从杨虎怀中跳下,一溜烟儿的跑回了房间。‘娘,看这是什么~~’一个中年妇女推开窗户,向周白颔首道谢。
周白学着杨虎,一屁股坐在风化大半的青石阶上,笑道“杨村正是北疆玄甲出身?”
“我早年便跟了大将军,那时大将军还只是兵部一员偏将。”杨虎怀念道“而后成立玄甲,北伐渡江之时,我可是第一批登陆北岸之人,当时简直如同梦幻一般,战场厮杀,一日之间连下五城。”
周白惊讶道“一日下五城?我观村正虽然身体魁梧,却非江湖侠客,怎会有如此体力?”
杨虎摆摆手道“当时全凭鼓在心中的一口气,玄甲气势如虹,各地乡民相应,近乎全民皆兵。无论男女老幼众志成城,我军行进势如破竹,异族节节溃败,若非实在人困马疲怕是十城也可攻下!”说话间杨虎眼中精光闪烁,体内涌出莫名的气场。
周白疑惑道“那为何村正退役返乡了呢?”
杨虎表情有些复杂,有些释然又有些迷茫“异族已灭,数百万大军覆于青阳关,再无翻身之力。我等玄甲征战数年终有所报,只是没了异族,我们又当如何呢?”
张开满是粗茧的大手,他本应握着兵器在边境以一敌十,如今却失去了兵器,只能打猎之余远远的看向远处兵屯之所,怀念曾经。
这双手不知已经沾染了多少异族的鲜血,他不愿再让它染上自己同族的血,所以他决定退役回乡,同乡几人与他一起离开之时,百忙之中的夏侯愣是强行抽出一点时间来为他们送行。
那一日夏侯愧疚的表情和失落眼神让他终身难忘,当然这些他绝对不会对周白提及。他虽然不愿对同室操戈,但他相信若是夏侯即位,人族必然大兴。
周白有些明白杨虎的感受,用前世的一句术语是‘战后创伤后遗症’许多刚下战场之人都会有这种症状,村里不时传来的嬉笑声,周白杨虎相视一笑。
回头望向身后已经有些模糊无名村落,周白摇头轻叹,驱车继续前行。
玄甲数十万,最终儒家夏侯无论谁人取胜,这数十万玄甲和数百万兵屯将是一个最大的核弹,处理不好便有崩盘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