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华邑国,国都沛城。
蜿蜒邑河,将沛城划分为两地,邑河以东乃王公贵族居住之地,邑河以西乃平民百姓生活之所。
河西的珞巷有家包子铺,有女初长,年方二八,正值碧玉年华,且生得水灵。
一开始,前来抢亲的媒婆将那门槛儿都踏了破,张家公子,李家大儿,刘家独孙,奈何此女是条克夫的命。
聘礼刚下,那还未见着面的夫君就去了。
有噎死的,呛死的,落马而死的……
偏有人不信邪,多看了那姑娘一眼,便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的头破血流。
“寂良,昨日王员外家订的寿包,你且送去。”娘亲将装好寿包的篮子递与寂良,“二两银子。”
“好的,娘亲。”寂良不慌不忙的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说道,“我这就去。”
“寂良来了——”
巷中,熟悉的男音高声喊道,一溜烟的功夫,寂良所经之路的年轻男子纷纷回避,不见身影。
“朱大伯。”寂良笑脸可人,叫了一声。
“去送包子了。”
“嗯,王员外家的寿包。”
“王员外甚是抠门,当心少了寿包钱。”朱大伯提醒道,“他家房顶漏雨,是我修缮的,拖了三月,还未给我工钱。”
“王员外不敢少我的寿包钱。”寂良笑得清甜,一对星眸古灵精怪,像是能说话似的,“朱大伯,我帮你把工钱一并要回来,他要是不给,我就嫁给他儿子。”
“哈哈哈……”朱大伯被寂良逗得开怀大笑,“工钱若是要回来了,朱大伯请你去飘香楼吃烤鸭。”
“一言为定。”
寂良提着篮子,穿过珞巷,走上邑桥,去了河东。
寂良所到之处,寸男不生,所以,由她去送包子,娘亲放心。
王宅,后门。
“我来送寿包。”寂良扣门说道。
“等等。”
听到是寂良的声音,开门的人,便换了年长的姑子。
“寿包,二两银子。”
姑子掀开白褥,瞥了篮中的寿包一眼,开始挑毛病,“这寿包的皮都裂开了,还有这些,粘在了一起,如何能用。”
“这不是皮裂开,是寿包上的花纹,粘一起了,你分开不就行了,长手是干什么吃的?”寂良理直气壮的怼道,“给钱。”
“一两银子。”姑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把扯过篮子,“爱要不要。”
“这可是你说的。”娇俏的脸蛋儿上,笑得不怀好意,“听说王家二公子还未娶亲,正好我也还未嫁人,让麻姑……”
“二两银子给你就是。”姑子连忙掏出银子,放在寂良手上,“害人性命的事情做不得,会遭报应。”
“还有朱大伯的工钱。”寂良勾勾手掌,“反正麻姑来一趟王家……”
“都给你。”姑子一咬牙,将剩下的三两银子一并给了寂良。
寂良拿着银子,开心的回了家。
十六年前的一个夜晚,爹爹在邑河中撑船捡到她。
爹爹原是船夫,只因她喜欢吃包子,便改行开了间包子铺。
一来寂良天天都能吃到包子,二来也能维持生计。
“爹爹、娘亲,我回来了。”寂良掏出卖寿包的钱,递与爹爹,清脆的声线,欢喜说道,“爹爹,我将朱大伯的工钱,一并要了回来,朱大伯说,一会儿请我去飘香楼吃烤鸭。”
“这钱为你攒着,做嫁妆。”爹爹慈目问道,“你是如何为朱大伯要回工钱的?”
“王家的二公子不是还未娶亲吗,我便说,让麻姑去为我说亲,那姑子一听,立马将银子都给了我。”
“你呀,淘气。”
高氏夫妇膝下无子,视寂良如己出,虽无娇生惯养,也是宠之、任之。
“高弟,寂良为我要回了工钱,我呀,想请寂良去飘香楼吃烤鸭。”朱大伯乐呵呵的走到包子铺子前说道,“跟你说一声。”
“朱哥,寂良都被你给惯坏了,三天两头的上飘香楼。”
“是我嘴馋,寂良,走,去飘香楼吃烤鸭。”朱大伯兴致勃勃的说道,寂良善良大方,除了克夫,是个好姑娘。
“爹爹、娘亲,孩儿出去一下。”
除了包子,飘香楼的烤鸭也是寂良的最爱,她一人能吃两只。
“去吧。”
除了美食,飘香楼还有一绝——说书。
今日说的是威慑四方、名震八面的辅国大将军——华甫顼。
寂良不喜欢听打打杀杀的战事,她啃着鸭腿,耳朵里被强塞进一个人名,活阎王——华甫顼。
孩童若是见到他,皆被吓哭!
女子若是见到他,皆被吓晕厥过去!
因此,过了适婚的年龄,华甫顼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的婚事,自然也就成了华邑国一等一的大事。
“朱大伯,我吃饱了。”
寂良掏出黑巾,擦拭玉指,她生来有两物,云丝中的簪子与怀中黑巾。
“今日的说书,不是你爱听的。”
寂良爱听落魄书生与千金小姐的故事,书生功成名就后,娶了千金小姐,二人幸福美满,相伴一生。
“改日再来。”
寂良是飘香楼的常客,打小就来飘香楼吃烤鸭,凭借她出众的吃货潜质,为飘香楼洗脱用毒鸭残害性命的罪名。
因此,飘香楼的掌柜对寂良格外客气,但凡寂良来吃烤鸭,皆是免单。
“寂良的烤鸭钱免了。”何掌柜将包好的烤鸭递与寂良,和颜悦色的问道,“今日怎只吃了一只,是这烤鸭的味道不如从前吗?”
“烤鸭的味道没问题,只是。”寂良愁眉看向说书先生,并无责怪之意,“我在吃烤鸭,听到一些打打杀杀、断头流血之事,胃口自然就会差些。”
“原来如此,带上,回家吃。”
“谢谢你,何掌柜。”
寂良拿起烤鸭,往回走。
路过桃酥店时,她买了些桃酥带回去,娘亲爱吃。
这只烤鸭,就留给爹爹做下酒菜。
“爹爹娘亲,我回来了。”
寂良欢快的声线,与包子铺里的冷清格格不入。
案上的面团散置,锅中蒸包子的水,几近烧干。
爹爹与娘亲愣坐在一旁,娘亲的眼角还挂着泪痕,像是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