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事情,对于管家老头来说,还真是让他惊喜连连。
他临时接到王爷的命令,说是要把一把藏了暗器的剑交给即将要上台表演的一个小姑娘。
他在王府带了十年,十年来,他家王爷一直都是忍辱负重,从没有做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
这次,皇帝亲自来王府庆贺他的生辰,他却要做这样的事情。
管家老头不明白其中的门道,但是他清楚,既然是他家王爷的命令,那一定是有理由的。
于是他便引着这个姑娘去拿了那把剑。
或许,他家王爷是想让这个姑娘做替死鬼吧。
他看这姑娘长得像极了西域人,说话却是中原的地道口音。
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拿着剑,心里有些同情她。
皇帝的手段,他是清楚的。
不然他家王爷也不会到现在都只能被囚在这个偌大的王府里。
这个小姑娘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功,等待她的都是一死。
而不管怎么看,他家王爷都会是那个坐收渔翁之利的。
若是皇帝侥幸逃过这一劫。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现了刺客。
他家王爷完全可以在重臣面前哭自己处境的危险,这样就能安然离开这个囚笼。
如果幸运,成功刺杀,那他家王爷自然可以杀掉这个小姑娘,后来的事情,就自然能预见了。
一箭双雕,只是牺牲这么一个小舞姬,能换来的,却是这么大的一份大礼。
管家老头在后台时,忍不住多看了夏卿几眼。
他家王爷的命运,这一刻开始,就看她的造化了。
“管家爷爷,苏云那里好像出了些小问题.......”
阿澈突然叫住了他。
他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阿澈,却看这孩子眼里满是着急。
“什么问题?”
“这个苏云没有跟我讲,但是他说一定要亲自告诉你让你过去帮忙。”
“这样啊........”
管家老头转身看了看夏卿。
夏卿正低着头玩着手中的剑。
“姑娘,我这........”
“没事,你去忙吧,阿澈在也行,能带我上台就好了。”
夏卿抬起头,一双大眼亮晶晶的,看着单纯可爱的很。
管家老头笑笑。
“我去苏云那里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快带她上台吧。”
管家老头虽然很不放心,但是苏云那里的事情也非同小可。
“放心吧管家爷爷,你叮嘱我的事情,我记牢了。放心交给我吧。”
身后的夏卿笑的很灿烂。
管家老头最后看了她一眼,极轻地点了点头。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看见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了吧。
“阿澈,去吧。”
管家老头拍了拍阿澈的肩膀。
阿澈沉沉地点点头。
见两人都应下了,他很快地离开了宴会厅。
他上船时,宴会厅里传来了广陵散激昂澎湃的乐声。
他望着周围的水面,轻声叹息。
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
许是要伴着这乐声,消逝了。
“姑娘可真是让老头子我惊讶。本以为呀,这辈子老夫是见不到你了。“
管家老头在前面带路,夕阳映照着他微微驼着的背。
“那剑,沉的很吧。”
“是很沉。”
夏卿摸摸鼻子,不敢大声说话。
那日的事情,的确是她骗这老头在先。
“王爷就在前面,那么老夫先走了。”
管家老头指着不远处的亭子,他迈着矫健地步伐,往回走。
经过夏卿的身边时,他略略停了一下。
“不要怪王爷。他也是迫不得已。”
声音很轻,夏卿却听得很清楚。
话的内容很快便被风吹散了。
她转身,看着管家老头萧瑟的背影,有些鼻酸。
看呐,睿王。
即使你是这样的处境,却还是有这样的人帮着你。
不计回报的帮着你。
即使你做了万般的错事,他也会无条件的帮着你,护着你。
睿王,其实你是个幸运的家伙。
你做的事,总有人为你兜着。
“阿嚏。”
睿王的手还在温酒,鼻子却是狠狠地一酸。
这天气转凉了吗。
那日,阿澈将身侧藏着的剑交给了她,把管家老头的剑拿走了。
她拿着阿澈的剑,心里放松了不少。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在舞台上时,管家一直在幕布后看着她。
他的手中拿着的,正是他最初递给她的那把做了手脚的剑。
“你来了?”
夏卿站在醉翁亭外,听见了睿王温和地呼唤。
“王爷好雅兴。”
她也不矜持什么,不等睿王叫她进去,就直接迈步了。
“温酒等友人。可惜姑娘不是个能喝的。”
睿王前面有一张小石桌,上面正煮着酒。
“我相信这不是王爷给我准备的。”
夏卿自觉地坐到边上,拿了几颗花生米往嘴里丢。
睿王见夏卿一点也不拘束,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是,除了这酒,其余都是给你准备的。”
酒在火力的作用下,慢慢地飘散着淡香。
煮而不沸。
淳淳的酒香却是在空气中越来越浓郁。
闻着就要醉了。
一壶酒,两个人,不言语。
夏卿吸了吸鼻子,对于这样的酒香,她不讨厌。
虽然不会喝酒,但是她还是蛮喜欢酒的。
她见过最会喝酒的女人应该就是楚翘了。
几坛子的女儿红她都是不眨眼就能喝完,更别提别的酒了。
想起楚翘,她又想起了那封她寄来的信。
都没有来得及拆开,她现在又沦落到了王府。
也不知何时能回醉仙楼。
“木槿姑娘这副忧愁的表情可不适合你。”
睿王拿着酒壶,给两个小酒盏都撒上了酒。
“你说呢,阿时。”
夏卿猛地抬头,杂草丛中,一个穿着灰衣的男人缓步出现。
“是不怎么适合。“
男人嘴边含着笑,“不得不说,睿王你这煮酒的功夫,愈发的高超了。”
“谬赞了。这王府太无聊,我平时没事干,也只能煮煮酒,写写诗,养养花鸟鱼虫了。”
“可王爷你这王府的花鸟鱼虫真是好看奢侈的紧。”
夏卿嘴巴里嚼着花生米,她双手托腮,脸蛋微红。
“难道你光是闻着我这酒,就醉了?”
“这酒是好,但是,我又不能喝,只能看着你们对饮,我在一边无聊的吃吃东西了.......”
她拿起一杯清茶,一饮到底。
茶,也好喝。
“这么看来,夏卿你还是很羡慕会喝酒的人啊。”
“不羡慕,会喝酒的,没有一个简单的人。都是坏人。”
她的眼睛望着亭外的天空,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坏人啊,都是坏人。
会饮酒的,都不是好人。